只看那綠意連綿, 林花長似錦，成綠處處雲。

其生於荒原之內，竟又延展到了荒原外, 他們二人的識海徹底相連。

褚菁遙屏息看著這一切, 仿若置身夢中，再也出不來。

宛陵霄也震驚。

因為他也想不到，竟會有如此效果。

褚菁遙的荒土似乎能接入他的靈力, 獻長生在她的識海爆發了生命力，仿若二者天生相融。

兩個人在這綠意中對視, 沒了聲音。

風聲寒瑟, 卻逐漸消散，暖意替代寒冷。

【褚菁遙善念值+10%】

“……”

“……”

不知過了多久，褚菁遙眨了眨眼, 垂眸：“該查了。”

宛陵霄：“……嗯。”

他們沒忘記, 他們進入識海的目的是查出褚菁遙頭疼的原因。

宛陵霄這才開始查探。

——

二人識海, 可謂煥然一新。

沒了霧的遮掩, 宛陵霄放出念，很快查出端倪。

在荒原不起眼的一角，他發現了一道墨綠的法印痕跡。

“藥宗法符。”宛陵霄蹙眉，“有人對你下毒，能力在一品之上。是毒符, 此符對你認主, 附有你的靈印。除此外, 這毒還被極品靈符遮掩, 讓肉身和靈脈看不出。明顯, 對方是極熟悉你的人, 或者身邊有你熟悉的人。”

褚菁遙聽懂了他的暗示。

“你是說出手之人和奚沈之可能有聯系？”

她湊過去, 果然看到那墨綠的圖騰，頭也痛起來。她慶幸讓宛陵霄入了識海。

“可能性的一種。”

宛陵霄蹲下，冷聲道，“讓我看看，是何毒。”

他施展了擊壤和越千山，然而，當看見抓到手裏的東西，卻讓他怔住了。

只見那是兩株草藥，一株青中帶紫，一株帶著青草上連著三顆金珠。

褚菁遙看到，臉色變了。

“這不是……”

“紫株，為南陵路邊常見露草。”宛陵霄回首，也目光變得微妙，“但這金株……是藤成聖。”

“二藥合一……便可形成無色無味之毒，可削弱靈智。這是你頭痛的根源。”

褚菁遙卻臉色忽地白了，呼吸也顫抖起來。

……

藤成聖。

這是宛陵霄和褚菁遙都熟悉的名字。

特別是褚菁遙。

其參與了她當年能夠上位太女的關鍵事件——樊昉中毒那年，她借此鬥倒了褚競翡，大大地傷了對方的元氣。

當時，褚菁遙先是探明了褚拓年準備利用平平對褚競翡下褫氣符，其中有叫憂心草的藥。隨後，她便把這個消息通過“被套話”的方式告訴了與褚競翡有仇的護教楚鳳，再通過看望被禁足的褚競翡用語言誆騙和暗示她，讓她去那廟會求了護寧符贈給樊昉。等候在那裏的楚鳳朝其中放了藤成聖。

而也是這二藥合一，毒倒了樊昉，拉下了褚競翡。

當時這計謀可謂兇險無比，錯一步幾乎便是屍骨無存，褚菁遙想一次鬥倆，也是靠著心態才穩過來的。

但如今聽到這藥名，正如任何一個幹了壞事的反派，褚菁遙仿若看到了那被她害死的幽魂再現，呼吸都顫抖了起來。

“……藤成聖？”若不是褚菁遙擅長偽裝，她幾乎要腿軟到在宛陵霄面前坐倒。

宛陵霄也是這個時候，意識到許多事太巧了。

這裏有一個奚沈之願意合作之人。

同時，這裏還存在一個勢力，傷他還傷褚菁遙，想讓他們互鬥。

再後來，褚菁遙的識海裏出現了藤成聖的印記，二藥合一，讓她頭疼，可逐漸削弱靈智，正和褚菁遙當年鬥倒褚競翡時一樣。

而這所有的所有，若假設奚沈之合作的是一個人，便動機、因果都可成立。

那個人就是……褚競翡。

“難道……還活著？”褚菁遙臉色白得不能看了，竟不願說出那名字。

她踉踉蹌蹌地後退了一步，“不可能啊。”

“冷靜。”三個月前宛陵霄在為太上殺褚菁遙，現下卻不得不為了太上安慰她。

“你不是說通幽井看到了她的殘魂消散麽？當時到底什麽情況？你確定看清了？”

也是聽到宛陵霄的話，褚菁遙才稍微冷靜了些：“看清了。我當然看清了。我不會認不出她的魂魄。”

“……”二人一時沈默。

褚菁遙抿了抿唇，才又道：“當時……她的魂魄的確消散了，碎得很徹底，散向了四面八方。有一件事，我……還未與你說過。她其中一抹殘魂，當時留在了通幽井。”

那正是褚菁遙在堵通幽井之禍時看到的善魂。

宛陵霄看她，聽著。

褚菁遙：“當時……她被燒著，開了路，便被我親眼看到飛到了天外。我才上去，跟著路滅了火，消了災。是啊，她只可能存在殘魂了。其中一抹魂還被燒了智根……不可能的。”

“那其他的魂呢？”宛陵霄又問。

也是這一問，讓褚菁遙的臉突然再度慘白，她的手扶住額頭，似乎在努力地回憶。

“自然是這大陸的四面八方，哪裏都有……和四神鞘一樣。”

“……”

也是說到這裏，褚菁遙的聲音倏然戛然而止，她的手都發顫起來，這是她幾乎唯一如此失態的時候。

“大繎。該死，大繎。”她訥訥道。

大繎。宛陵霄也正色。褚競翡的第四劍……也是他們目前唯一不知道墓地的劍。

大繎，神女劍，鳳凰劍，大開大放，被記載為“紅色之尤深，言若火之然也”。（註）

“大繎……那不是四劍之主，可消肉身、毀萬物的無上兇劍嗎？”宛陵霄問。

褚菁遙抿唇。大繎，這也是她曾經最嫉妒褚競翡擁有的劍。因為這把劍，實在太適合“禍萬物”了。

其是可毀境之劍，劍沾上一凡土，便可瞬間將其毀去，只有高階修士可用靈力相抗。

但這大繎的來源……

“你們是外人，不知道……大繎有劍靈。”褚菁遙揉額頭，“劍靈也並非天生，其靈來自通幽井。”

“你是說，大繎的劍靈是魔？”

“是。幽魔。”

宛陵霄也變色，他突然意識到問題。若是劍靈並非天生，而是後天附身，說明這劍靈懂得附身之道。

……更可怖的是，這劍靈若是遇到信任之人，或許可把附身之道傳給那人。

“大繎掉到哪裏了？你知道麽？”宛陵霄又問。

“我怎麽知道呀。”褚菁遙再看開口，竟是語帶哭腔，“我當時都要死了，我怎麽能看得清？”

她竟又一把挽住宛陵霄，眼都紅了，“霄霄，你說，我姐姐她是不是回來了……她要找我算賬啊。我好怕，怎麽辦……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事發，我可能只能去西嶺投奔你了，就和原世界線一樣，可好……”

褚菁遙此話和此情，五分真五分演，她當真是被這狀況駭到了。若是褚競翡回來，她可真的要連夜做噩夢，恨不得立刻尋出路。

她可是真的對她做了些她有幾分心虛的事。

而且……對著褚競翡那種天才，褚菁遙始終是自卑的。她真不覺得自己能勝。

想到褚競翡可能還活著，藏在南陵如此之久，還對自己下黑手，外面還有褚拓年虎視眈眈，褚菁遙簡直就要暈過去。

老天如此恨她麽？讓她的每一步路，都如此難，好不容易走到這裏，轉眼就要被毀滅。

褚菁遙越想越委屈，那五分演也逐漸傾斜為真，她捂著眼睛，竟真的倚在宛陵霄懷裏嗚嗚哭了出來，哭得可是梨花帶雨。

宛陵霄自然也被這消息駭住，本想細細品味和推測一番這與卿瀾兮當年被挖金丹的關系。但見褚菁遙如此展露鮮少出來傷心，只有垂首，抿唇道：

“還沒下定論呢。你莫自己嚇自己。當務之急，是查明這藤成聖到底從何而來。我們當想辦法用印記找到奚沈之，其他的事放下。他那處的消息一定是最準確的。”

“是，是……”褚菁遙想起了之前奚沈之給自己的消息，想了想，便也說出來。

本不知道奚沈之為何勸她，如今一想，倒突然想通：

若是褚競翡的殘魂真的在這裏，還落了腳，對她可是真要不利的。奚沈之那偽君子大概是又起了“惻隱之心”，念著過去的“情”，所以對她通風報信。

“你說得對，霄霄。”褚菁遙擦著眼角的淚，“幸好有你發現了。”

……

明月臺。

“大公子，您的護寧符落了。”

卿瀾兮回首。

只見地上落了一個護身符，布料古拙，飾以神符。正是衛明珠為他求的。

雖然後來在戰鬥中無用，但卿瀾兮體念長輩心意，自是珍惜，一直戴在身上。

“予我。”他下令。

修士撿起，卿瀾兮接過，卻見那護寧符破了一角，露出了青中帶金的草藥碎。

“咦，這草藥……不是藤成聖麽？黃金臺藥宗的草藥，公子的護寧符怎麽會有？”一位醫修認出，奇怪道。

“母親常與黃金臺法師交流，護寧符便如此做，這又如何？”

卿瀾兮沒有多想，帶人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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