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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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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對面的男子貌若冰中琢玉, 一身雪袍,鞶帶為玉,仙鶴為飾, 一襲銀發落於腰後, 飾以羽冠。一眼望去,儀態莊重威嚴,若天光落入凡塵。

此人正是奚沈之。

或者說, 曾經的黃金臺太傅,褚菁遙的帝師。

褚菁遙眼中漾波, 那男子看見褚菁遙, 也是眼中泛起湛湛寒光,一時無話。

但少許,他手中出現一面鏡子, 劍光明凈, 直照褚菁遙。

褚菁遙抿唇。

少女時期便識這位帝師, 她自然知道明鏡就是他的劍, 甚至比常人的劍還利。

而對面的男子,奚沈之卻是淡淡開口質問道:“那與你同來之人,我看見了。你可是又找了一個新玩物?”

“……”

褚菁遙陷入了沈默。她聽著,眼中漸漸地泛起了一層霧。

“沈之。”她搖頭,喚道, “不, 不是。你誤會我了。”

雪衣天師一對銀眸看她, 在這流沙的荒原, 他面若神祗。

褚菁遙站起來, 解釋:“你可是以為, 當年我要殺你?不是的, 哪怕你對我做那些事,我也沒想過殺你。”

她閉眼,“你不知,想到你那樣離開,想到你可能會對我產生的誤解,我是多麽痛苦。”

“我一直勿忘你,太傅。”

只見褚菁遙一雙多情的秋瞳已染上水光,她流下兩行清淚。

奚沈之無聲地凝視她,不知是不是受這冰征園冰花寒氣的侵擾,他變得更為蒼白。

褚菁遙見他不答,抿唇,臉也微白:“這些年,你還好麽?傷好了麽?離開黃金臺後,你便躲到這冰征園了吧?你定吃了不少苦。”

奚沈之默了瞬:“菁遙,你不必與我多言。此處的確屬於我。”

“但這也是,我為你制下的籠。”

褚菁遙怔楞,隨即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神情:“是……你為守境大師,這般秘境,是你的天地。我早該想到。”

她頓了頓,又急急地道,“沈之,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曾氣你,但你走後,我什麽都不在意了。”

“我也不願你我之間再有誤會,你聽我解釋一番舊事,好麽?”

奚沈之目光深深地望她,有一瞬似有千言萬語。

他卻又緊抿嘴唇,目光挪開。

褚菁遙不管不顧,只對他流淚道:“當時,我被母後喚走處理繁陽教中的內亂。蒼鰲臺趁機查我,下面之人因為我不在倉皇間誤傳我的命令,才毀了你的所在。”

“我知道你難信我。”她戚戚求道,“求你給我時間,我向你證明。”

“菁遙。”奚沈之又喚了她一聲,長嘆一口氣,冷漠地道,“若我沒有被你囚那五十三年,我會信你。”

“那是因為你背叛我啊。”褚菁遙眼珠紅了,輕聲道,“你不背叛我,不一直想著離開我,我都不會那麽做的。”

“是麽。”

奚沈之仰頭,那一瞬,他那銀眸映了天光。

他一詞一頓,凝視蒼穹,似乎在說那來自天官的判詞,“但在你的眼中,我只能望見惡之花;你的口腹是虛偽,你的皮下是墮落。你的未來,會在無德中腐朽成泥。你以美偽飾,終在我眼中也只餘醜陋。”

“……”褚菁遙無聲地瞪著奚沈之,手幾不可察地捏緊。

她問:“所以,你想怎麽樣?你要殺我麽?”

“不。我要把你拔出罪惡的泥沼,用餘生贖罪。”奚沈之倏然朝褚菁遙走近了一步,一雙眼似乎可直入人心,“你太貪婪了。你總是去肖想那些不屬於你的事。世間有道,你當學會棄小利,服從大道之輝。今日,你的靈魄,與我同歸。”

只見奚沈之手中的明鏡,倏然延展開來,如一道銀光耀目的河流橫亙在這荒原之上。

與此同時,那褚菁遙先前所見的畫卷都飛了過來。

她手中的盅嗡顫,血珠迸出,與畫卷交融。奚沈之不過一瞬,便構建出一個明凈的籠。

其蒙在明光下,褚菁遙只覺魂魄傳來了刺痛,奚沈之明顯設置不止一處如“小秀”的利劍,專刺她的魂。

她伏在地上,瞬間冷汗淋漓,只覺意識昏沈,卻也沒有反抗,只一雙眼欲說還休地望著奚沈之。

但那刺痛若山倒,顯然,奚沈之做足了準備,褚菁遙訥訥地苦笑道:“當年你帶走我的頭發,就是為這個?你當真對我心狠如舊。”

奚沈之閉了閉眼,道:“我在幫你走出歧途。”

褚菁遙沒聲了。只見她伏在地上,全身顫抖,竟如同難忍。

奚沈之那無情的眼落到她身上,手一顫,卻終究緩緩走到她面前,如神明恩賜信徒般,把她抱起。

“太傅。”褚菁遙輕柔的聲音傳來,微顫。

“我好冷。”

奚沈之無情地道:“忍住。世上不是所有事都遂心意。你要學會接受。”

褚菁遙蹙眉,不再有言語了。她靠在了奚沈之懷裏,如要言聽計從。

而奚沈之抱住褚菁遙,閉眼念誦咒文。畫卷中不斷地傳來明光,都在撕褚菁遙的□□。

然而,一道血光,血肉被刺穿的聲音傳來。

那雪袍下,褚菁遙的手已經刺穿奚沈之的腹部。她收回手時,五指染血。

奚沈之已退開,按住腹部,銀眸失望地望著褚菁遙,明鏡依舊照著她。

褚菁遙跪在地上,眼中多出了恨意。

若不是奚沈之及時躲避,她恐怕已可把他的心臟挖出。

“看來,你不是很懂篡則和萬物生啊。一號。”她輕輕笑了聲。

奚沈之:“你逃不出的。在外,你或許可與我一戰,但在認我為主的秘境中,你不行。”

只見他腹部的血肉迅速地長回,竟轉瞬恢覆了原狀。此地對他似乎果真有秘法。

褚菁遙卻倏然身形一閃,閃到了一畫卷前,隨後身體進去,人消失了。

那畫卷旋即碎成影,又化為流沙隨沙而去。

竟是褚菁遙不知何時用“萬物生”和“鏡衣”模仿了那畫卷,以假亂真,她借此為道逃出。

奚沈之猛地蹙眉,臉白:“……萬物生。”

……

荒漠。此處的空間似乎被拉扯得遠比現實要廣、要大。

褚菁遙落到了一殺地,便全身裹入界中,朝與方才靈籠相反的方向逃去。

境況很棘手。來人竟是奚沈之。

這是褚菁遙的熟人,卻也正如系統所說,奚沈之是天道世界中頂尖的造境與守境大師。境,即指秘境。他獲了冰征園,又不知道在哪裏獲得了情報,便在這裏守株待兔。

而觀身偶、神蠱、牢籠……這幾十年,他明顯為這場重逢做足了準備,褚菁遙竟險些中招。

她方才,也是靠急中生智脫身。她先在畫卷降臨的瞬間便仿生了一張附過去,隨即拖時間探明這靈籠的機制和漏洞,躲了出去。她在賭奚沈之不夠了解她如今的實力,她贏了。

【主人……幸好我們逃出這裏了。】系統驚魂未定的聲音傳來,【我方才……真的嚇得魂要沒了。】

【他不是一句沒提你麽?】

【但他一定會找我算賬的。】

褚菁遙躲著,但頭頂滲出細汗,臉色蒼白,悶聲不響地抿唇前行,竟像是方才被撕裂靈魂的痛苦還在。

【主人……您可還好?】系統又擔憂地問。

【能有什麽不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是麽?】系統謹慎地試探,【那如今……您看到他,可還有什麽感受?】

褚菁遙驀地止住了腳步。

她看著那遠方的冰原,卻像是倏然冒了火氣般,對系統冷冷道:【我方才是在騙他。我殺了,我曾用心地試圖殺了他!但他逃了。不知道他得了什麽法子。至於你擔心的事……放心,不會再發生,百年過去了,我不再是懷春的少女。】

見褚菁遙有了火氣,系統也噤若寒蟬:【好……我不該質疑。對不起,主人。】

一人一系統沈默了下來。

但系統卻也有自己的解釋。畢竟跟褚菁遙這麽多年,它知道……奚沈之曾經對於褚菁遙是最特殊的一位。

畢竟他們……真的險些成為道侶。

“……”褚菁遙潛行,一張臉沒什麽表情。

而她盯著遠處的明光,冷笑了聲。

有的人,出現時永若天光,但只有近了,才讓人知道,那不過是凍人的骨刺。

最美好的東西,往往也最無用、最自以為是。

【主人,那你現下,作何打算?】系統問。

【去尋找虺九的解藥。】

那在一朵叫漼溰的冰花上,殘頁有示,其為冰征園最大的冰花。

褚菁遙說著,卻倏然手背暴起青筋,跌倒在地。

她瞪大眼,只覺那劇烈的蟲噬般的疼痛再度回來了,冷汗落了下來,跌於地上。

要命……竟是這個時候,虺九之毒發了。

……

桃源村。

木屋中,宛陵霄正凝視著那觀身偶,隨即做出了一個推論:

【這個奚沈之,極可能與系統有關,可能是一號。】

【……】119瞪大眼,隨即抽了口氣。說實話,她也隱隱產生了這個猜想。

畢竟時間、身份似乎都對得上。

宛陵霄:【但我無法確定,只因尚有一個疑問。既然你們來此是為修覆世界線,我又曾經是天道之核,他怎麽會去黃金臺,而我不曾見過?而他活動的時間,似乎是世界線崩塌之前。這對不上。】

【……不,對得上。】119倏然道,【你可能不知道,一號不是來自救世部,我才來自救世部。】

【所以……他當初的任務,應該不是救世,是預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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