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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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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天氣並不怎麽好, 早起太陽被埋在雲層裏看不到影子,天氣悶熱得人喘不過氣。

“如晦,你來了。”

下午時分, 傅如晦楚榕如約而至,費家和傅家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 開車要好幾個小時,因為今天傅如晦給自己捯飭的光新亮麗, 所以是李志召開車。傅年傅餘如願以償地被帶上,兩只小糯米團穿著純白的小西裝, 像是優雅的小紳士。

大概是服裝加持, 活潑好動的傅餘今天反常地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坐在傅年身邊,誓要把自己的紳士氣質貫徹到底。傅年從一大早就有些昏昏欲睡,車上度過的時間太久, 他歪在車座上睡了好幾覺。

“哥哥, 我們到啦。”傅餘一反常態地沒有睡覺, 甚至還擔任起了叫醒傅年的任務。

傅年揉了揉眼睛, 很費勁地撐起眼皮, 窗外,費家大宅已經近在眼前,李志召正在把車子緩緩駛進大門。費家門外已經停了很多輛不同顏色型號的車子,不過能把車開進去的就那幾位。

費家的宴會來的不只是上層名流,更多的是他自己邀請的朋友,只不過朋友的朋友還有朋友,最終來的人數比費湫自己計劃中的要多。

作為二十幾年的好朋友,傅如晦一家是費湫親自出來接的, 這也是楚榕第一次見到費湫其人, 傅如晦說費湫來參加過他們的婚禮, 只不過楚榕沒有這段記憶罷了。

那天穿著一身工裝的不羈少年費澳規規矩矩地跟在費湫身邊,兩兄弟長得有七八分像,尤其是眼睛和嘴唇,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費湫看起來比傅如晦年紀稍長,不過也十分的英俊。他穿著一身鐵灰色西裝,風度翩翩地站在車邊迎接他們,費澳則是像青春期的少年,一身黑色,臉上的表情應該是被刻意□□過,盡管能看出不情願,但大體上還是非常的溫和的。

楚榕挽著傅如晦的手臂從後座下來,傅如晦在胸口上別了一枚鉆石胸針,上面纏繞著白金藤蔓,猶如在寶藍色的西裝上點綴著一顆亮晶晶的星星,與此同時還和楚榕藍白相間的裙子交相輝映,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套情侶裝。

玉雪可愛的傅年傅餘跟在爸爸媽媽後面,一家子顏值沒有一個拖後腿的,一眼看去,十分養眼。

傅如晦和費湫小小地擁抱了一下,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好久不見啊如晦,最近忙嗎?”

“難得見面,就不談這些了。”傅如晦淡淡一笑,“榕榕,這就是費湫,你們以前見過的。”

楚榕和費湫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費湫見到楚榕,大哥哥一樣地虛抱了她的肩膀,“今天真漂亮。上次見面都是一年前了吧?費澳這小子前幾天不懂禮貌,冒犯到你了吧?真是抱歉,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教導好他。”

“啊,沒關系。”楚榕笑道,“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費澳被費湫提前打過招呼,見到楚榕他很乖巧地低頭道歉:“楚榕姐姐,上周是我不懂禮貌,讓姐姐不開心了,對不起,姐姐可不可以原諒我?”

楚榕幹笑兩聲,費湫看著笑吟吟的一個人,在弟弟面前的威嚴不小啊,費澳不在他哥哥面前的時候鼻孔朝天像只藏獒似的,在他哥哥面前就瞬間乖成小奶狗了?本來她也沒多生氣,這費澳才二十歲,和楚桾一樣大,都是小弟弟,她一個快三十的人了,根本不會跟費澳計較。

正要說話,一道清亮冷淡的男聲先一步搶白:“就這麽一點誠意,叫兩聲姐姐就算了?”

楚榕第一反應是看向傅如晦,結果這廝根本就沒有張嘴,他只是看戲似的垂眸看著她,表情有點耐人尋味——楚榕順著他的眼神往後面看了看,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高挑清俊少年款款走來,他慢條斯理地褪下右手的白手套,和費湫握了握手,“費湫哥。”

一邊禮貌尊敬地叫著費湫哥,一邊用清冷淡漠的目光審視有些惱怒的費澳,眼下的那顆紅色淚痣鮮艷奪目,煥然一新衣著靚麗的楚桾像個高高在上的小王子。

“小桾啊。”費湫絲毫沒有為楚桾這麽說自己的弟弟生氣,他笑著道:“還以為你不來呢,哥哥真高興你來了,費澳聽說你不來,在家裏生悶氣生了好幾天呢。”

“哥!”費澳瞬間臉色爆紅,惱羞成怒地瞪了一眼揭穿自己秘密的哥哥。

楚桾波瀾不驚,“嗯,行程取消了。”

他只和費家兩兄弟說了兩句話,就跟不認識楚榕傅如晦一樣,從來沒往他們這邊看過一眼。楚榕不禁納悶,能看得出來今天楚桾是以自己真實身份來的,但是不至於裝作不認識她吧?好歹也是當過她的老師,雖說她不算是什麽優秀學生,但楚桾這小家夥也太無情了。

楚榕心想,既然小朋友自己不說,他職業又那麽特殊,她還是不給人添什麽麻煩了。

“我們進去?”楚榕對傅如晦道。

“好。”傅如晦不著痕跡地掃了楚桾一樣,果然發現他瘦削的下頜繃得很緊,後槽牙咬得死死的吧?傅如晦微微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和楚榕先進去了。

費湫接到了傅如晦,說還得等傅和玉蘇影也,就沒陪著他們進去了,讓他們自己先玩。

他們都進去了,楚桾自己僵在這裏也沒意思,他戴上自己的白手套,等楚榕一家四口進去後,才慢騰騰地跟上。他一走,費澳也跟著他來了,桀驁不馴的少年雙手抱著後腦勺,吊兒郎當地跟在楚桾身旁,“餵,聽我哥說你今晚上要彈琴?”

楚桾隨手拿了一杯酒,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對聒噪不停的費澳熟視無睹。

“你不是不喜歡彈鋼琴嗎?為什麽要聽我哥的?”費澳拿了一杯和楚桾一樣的酒,一屁股坐在楚桾旁邊,喋喋不休道:“聽說你跑國外出差去了?去哪了?好玩嗎?說真的,當什麽明星有意思沒,要是好玩的話,我也想去玩玩。但就是太煩了,整天給人賣笑,憋屈的慌。而且我哥還不讓,非說我沒那個本事,嘁,你都能當我為什麽不能?”

楚桾充耳不聞,眼神漫無目的地在觥籌交錯的會場上尋找著什麽,費澳見他一句話不回,氣鼓鼓地拍了拍楚桾的肩膀,“你聾啦?”

楚桾微抿一口酒,“嗯。”

費澳:“……”

“你能不能說話啊,這麽久不見,怎麽我哥對你哥就那麽熱情,你對我一點都不熱情?”費澳不爽地道,“咱倆也算是哥們兒了吧?”

“他不是我哥。”楚桾重重地放下酒杯,眼神微寒,“我有哥。”

費澳被楚桾冰冷的目光嚇了一小跳,“傅如晦不是你姐姐老公嗎?你咋啦?”

楚桾眼神更冷,“閉嘴。”

楚桾不喜歡傅如晦不是一天兩天了,費澳隱約知道一點,但是沒想到楚桾竟然會因為這麽件小事就生氣成這樣,他撇了撇嘴,“不說就不說嘛,你真是的,小氣鬼。”

楚桾覺得煩躁,一直沒看到楚榕和傅如晦,明明很快就跟上了,怎麽一進來就不見了。他不想呆在原地,於是站起來打算四處走走。費澳是跟著他走,見狀也是把自己手上的杯子一扔,屁顛屁顛地跟上楚桾的腳步。

在一樓大廳走了一圈,除了生意場上互相侃大山的中年男人,楚桾只找到了幾個認識他並想合影的老總千金。楚桾冷臉拒絕了幾個,漸漸就沒人想和他合影了,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得罪人,但是楚桾不在乎。

“哎呀——”

突然小腿好像碰到了什麽,楚桾朝下一看,是只不及他膝蓋的小屁孩。

哦,還是傅如晦的兒子。

楚桾面無表情地移開腿,想要繞開傅餘往前走。

但是小腿一緊,那只軟軟糯糯的白團子竟然自動地粘了上來,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腿肚子。

“叔叔……”細小的聲音弱弱地從下傳上來,“可不可以……”

楚桾皺眉,“不能。放開。”

傅餘眼淚汪汪地扯著在場唯一認識的叔叔,“我找不到媽媽和哥哥了,叔叔,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看著這麽可憐兮兮的小奶包都會心化成一灘水,說什麽也會答應小團子的請求,但是顯然楚桾是那百分之一的鐵石心腸的人,他不太耐煩地甩了甩傅餘的手,“沒空。”

宴會上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會有什麽故意傷害或是拐賣小孩的壞人,就算有心腸不好的人,也沒膽子在費湫的場子上鬧事。所以楚桾並不擔心傅餘會出現什麽意外,因此他一點都不帶猶豫地拒絕了傅餘。

傅餘看起來小小的一只,長得也那麽呆萌,可是膽子倒是不小,楚桾態度那麽惡劣,換個膽子小一點的小朋友,估計已經嚇得不敢說話了,可是傅餘竟是一邊抽噎一邊鍥而不舍地說道:“求求叔叔了,我害怕。”

費澳追上來,看到楚桾被一只小團子纏住,差點笑掉大牙:“哎呦,這不是你外甥嘛,楚桾,你不喜歡你哥,但這好歹是你姐的孩子,你那麽兇幹嘛啊?”

“閉嘴!”楚桾加重聲音低吼,“別亂講。”

費澳和傅餘都被嚇了一跳,傅餘眼裏蓄滿的淚水珍珠一樣地滾下來,像只水豚一樣一動不動地仰頭看著楚桾,保持著一個動作不敢亂動。

楚桾瞪了費澳一眼,恨不得把這個人嘴巴撕爛。

“你、你是舅舅嗎……”傅餘偏偏還怯生生地蹭了蹭他的膝蓋,掛著兩條面條淚傻兮兮地笑了,“怪不得我覺得叔叔你長得好熟悉,好像讓叔叔抱抱我。”

他不禁沒被嚇到,還很聰明地從費澳的話裏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他和叔叔是親戚呀!

外甥的意思就是說,叔叔是他的舅舅,叔叔是媽媽的弟弟。

費澳欣賞地看著又哭又笑的小團子,“咦,你還挺聰明的嘛,長著一張傻瓜臉,還懂這些?”

要知道費澳可是初中畢業後才搞清楚什麽叔叔舅舅外甥侄子的關系的,沒想到這麽小的孩子還能明白,費澳有點懷疑自己難道還不如一個小破孩兒聰明?

楚桾面無表情,“不是。”

傅餘抽抽鼻子,“舅舅,能不能帶我找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也不見了,我想哥哥。”

楚桾額角青筋暴起,“我不是你舅舅。”

“你爸媽不見了?”費澳探頭問,“什麽時候不見的?”

傅餘道:“不知道,突然就看不到爸爸媽媽了,哥哥說去找,但是現在還沒有回來。”

費澳嘖了一聲,“真夠不負責的。”要是他哥,才不會把他弄丟呢。

楚桾道:“讓他帶你找。”擡起下巴指了指費澳,楚桾就打算快步離開。

傅餘道:“我想讓舅舅帶我找。”相較於這個看起來就不喜歡小朋友的叔叔,他更喜歡看上去假裝不理他實際很溫柔的舅舅,怪不得以前舅舅經常來家裏面,爸爸不告訴他們舅舅是誰,但是哥哥和他就是很喜歡舅舅呢!

傅餘小團子顯然忘記了上次還和爸爸說自己不喜歡楚桾,現在這種只有楚桾是熟人的場合,傅餘又把之前“嫌棄萬分”的楚桾奉為救星。

楚桾冷冷一笑,“那你就想著吧。”說罷,擡腿就走。

傅餘噠噠噠地跟上楚桾,試圖用自己的小肉手抓住楚桾修長的手指,但是楚桾根本不想讓他得逞,故意將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擡起,擡到一個傅餘就算是踮起腳也觸及不到的程度。

傅餘嘿咻嘿咻地喘氣,快要跟不上楚桾的腳步,費澳還得意洋洋地從後面幾步趕上楚桾的步伐,並用炫耀的目光看著傅餘,好像在說:跟不上吧?小短腿!

小短腿賣力地倒騰著自己的身軀,搖搖晃晃地跟著楚桾上通往二樓的樓梯,眼見楚桾和費澳都能一步跨上去,他努力半天才能爬上一個階梯,等他擡頭時,楚桾和費澳兩個大長腿已經沒影了。

傅餘茫然地站在樓梯中間,四處張望了一下,真的沒有楚桾的影子。

舅舅也被他跟丟了!

傅餘小嘴一癟,悲傷和害怕的情緒像是滔滔江水一樣湧上來,一發不可收拾,他剛要放聲大哭,突然被人輕輕地抱起來,溫柔的聲音詢問:“小魚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呀,誰欺負你了?”

傅餘躺在溫暖結實的臂膀裏,睜開淚眼朦朧的雙眸,傅和玉那張像是開了柔光特效的俊美臉龐正關心地看著他,傅餘頓時像是找到了安全支柱,他擦幹自己眼角的淚花,不開心的情緒一掃而光:“和玉叔叔!”

傅和玉掏出一張淺藍色的手帕幫傅餘擦了擦小鼻子,“怎麽哭的這麽傷心?爸爸媽媽呢?”

傅餘道:“爸爸媽媽找不到了,哥哥也不見了,我在找他們呢。”

“這樣啊,”傅和玉溫柔地笑了笑,塞給傅餘一顆晶瑩剔透的糖果,“那叔叔帶小魚去找爸爸媽媽好不好?”

“嗯嗯!”傅餘含著葡萄味的糖果用力點頭,“謝謝和玉叔叔!”

傅和玉抱著傅餘緩步走上二樓,藏在樓梯死角的楚桾默默註視著這一切,費澳抱肩站在他旁邊,不解道:“你幹嘛呢?跟他捉迷藏吶?”

楚桾沒說話,看著傅和玉的背影雙眼幽深。

“看了半天,小屁孩有啥好看的,人都走了。”費澳摸摸鼻子,“我真是不懂你們家在裝神弄鬼些什麽。”

“下次,別讓我聽到不該說的。”楚桾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淡淡地睨了費澳一眼。

費澳也不是哥服管的脾氣,這麽多年最怕的人只有他哥一個,但是楚桾是他認定的哥們兒,脾氣比他還烈,費澳心裏不爽也只能翻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不說就不說。以為我稀罕八卦似的,無聊。”

“不稀罕最好。”楚桾冷哼,“走了。”

“幹嘛?這就走?”

楚桾轉身下樓,“彈完鋼琴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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