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一節挪著步子，好不容易來到樓梯盡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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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系我。”丁泉也是個講理之人。
“阿璇最近情況還好嗎？”沈默存並沒有給他確切的結論，將話題引到了對病人的關心上。
“好多了，已經出院了。”丁泉語氣坦誠，“她也嚷嚷著想見見你呢。”
“那我回頭得空了，去看看她。”沈默存覺得去見見阿璇，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
這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樣，在家寫論壇上的推薦帖，快寫到結尾了，就想著寫完再去喝點水，她不想讓自己的思路暫停，便從剛才，一直忍著口渴。
好不容易寫完了，想著一會兒回來再校對一遍，便沒關電腦，直接去廚房了。
將涼白開倒進馬克杯裏，端起杯子，回頭透過窗戶紙的縫隙，看了一眼對面的公寓樓，有一些窗戶已經沒了燈光，她這才意識到時間確實不早了。
倚靠著大理石櫃沿，喝了兩大口水，便聽到手機振動起來。
以為是司若塵打來的，這段時間他總是忙過頭，雖然有預感知道他會過來看她的可能性不大，可總覺得能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一路小碎步，沖到茶幾跟前，看到來顯：司家姑姑。
一瞬間，沈默存覺得詫異。
猶豫片刻，還是接起了電話，“您好。”
“你收拾一下，我派人去接你了……”一向鎮定的司楠女士，語氣間竟然帶著些隱隱哭腔……
沈默存心口陡然揪起來了，她有預感，是司若塵出了問題，“阿司他……”
“電話裏說不了太多，你來了就知道了……”司楠語氣間強裝的鎮定，連她自己都不信，可性格這種東西，很難改變。
“知道了……”沈默存聽到電話被掛斷了，在原地怔了片刻，才意識到：剛才聽到對方語氣不對的時候，手裏的馬克杯，已經摔在了地上，她大概是太緊張了，竟然都沒有覺察到……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可她腦子裏第一感受：我要見到阿司！
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去臥室換了衣服，不知道自己究竟把哪一件衣服套在了身上，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臉，便出門了。
車子已經等候在樓下。
司機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半長發女子，沈默存覺得眼熟。
“我是楠姐的助理，叫我阿芊就行。”女子語氣溫柔，可周身卻透著利落，想來是跟著司楠練就出來的。
“阿司他……”沈默存坐在後排座位，車子已經朝前開了。
“我只能跟你說個大概，也是為了讓你提前有點心理準備。”
這句話一出口，便意味著接下來要講的內容，會帶給她巨大的打擊，可她還是得聽下去……
阿芊講述了大概：阿司出了車禍！司機和他，現在都在急救室……
沈默存腦袋裏“嗡”的一聲！
一瞬間，天旋地轉……
“他是在哪條路出的事故？”沈默存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問這樣一句，就像是一種第六感……
阿芊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
“這麽晚了，他原本是計劃著，要來看我的吧？”沈默存說出了她的猜測。
“你坐穩了。”阿芊沒有正面回答她。
可正是因為不正面回答，沈默存才更加確定了：自己猜的，是對的……
“開快點……”沈默存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不能再出任何問題了！司楠女士交代過了，一定不要開得太快。”阿芊依舊保持著冷靜。
沈默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好像被抽幹了全部力量，連動一動嘴唇，都覺得困難……
***
沈默存連電梯都沒坐，一口氣奔到了九樓……
看到司楠女士在樓道裏來回踱步，沈默存覺得腿上有千斤重……
阿芊走向司楠，“楠姐，人接來了。”
司楠扭過頭，看見碎發散落，面容憔悴的沈默存，一時，也怔在了原地！
沈默存立在原地，看著司楠沖著她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被司家姑姑當眾扇一巴掌，她也無話可說……因為確實應該被打！
司楠在她對面停下來，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空氣裏多了幾分凝重，一旁站著的阿芊，略顯擔憂地看了一眼司楠，又看了一眼沈默存。
以她對司楠的了解，她想一心護著的東西，就會表現得很護犢子！
沈默存腳下的步子，沒有絲毫要挪動的跡象，就這麽迷茫空洞地看著她。
“你先扶她到那邊坐下。”司楠這句話，是對阿芊說的。
阿芊明顯一怔，繼而點了點頭，轉身去扶沈默存。
沈默存像個木偶似的，被阿芊扶著走向了等候椅。
司楠看到她的一瞬間，便想到阿司今晚會乘車出校園，就是為了去見她，心中自是湧起一陣怒意！
她真的有上手的沖動……
可她終是擡不起手，細想之後，放棄了這種念頭……
反觀自己：有什麽資格呢？
司若塵的人生，與沈默存相較，她司楠，才能稱得上是“虧欠”吧……
“醫生是怎麽說的？”沈默存低聲問坐在她身側的阿芊。
“我們要相信醫生。”阿芊回答得含蓄，可越是如此，越是讓沈默存心如刀割……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用手掌掩著臉，啜泣起來！
他陷入困局
“大夫，他怎麽樣？”
司楠第一個沖上去，攔住了從急救室走出來的醫生。
正被阿芊扶著肩膀的沈默存，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速度驚人。
“醫生……”沈默存無意間攥住了醫生的手，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無神經系統器質性損傷，目前仍然需要觀察，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醫生最後的這句，沈默存整個人癱坐了下去。
司楠對著醫生感謝再三。
沒過多久，便聽到另外一端的急救室方向，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司楠原本握在手裏的墨鏡，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默存茫然地看向那裏，阿芊捂著嘴巴，面部表情早已失控。
司機……沒了……
女人的哭聲裏，還混雜著小孩的叫聲！
沈默存過後才知道：那是司機的妻子和孩子……
一場意外，將那個憨厚的男人，永遠帶離了這個世界。
阿司活下來了，他的司機，卻永遠地離開了……
當阿司還沈睡在病房的時候，女人便歇斯底裏沖了過來，她要質問阿司，為什麽偏偏是她的丈夫沒了？！
阿芊拼命攔住她，沈默存則負責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孩子。
女人的哭喊聲，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撕裂一般決絕！
沈默存聽到沈悶的一聲，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見司楠女士，竟然給哭喊的女人，跪下了！
阿芊明顯也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到了！
就算她再抱歉，也不至於……
以她的性格，本不會輕易如此……
女人見狀，本能一怔。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放過躺在裏面的孩子……”司楠女士的語氣間，滿是哽咽，“無論你提什麽樣的賠償條件，我都會答應。”
霎時間，女人跪坐在地上，哭得比剛才還要傷心……
沈默存沒拽住哭喊不止的孩子，他跑到了母親身邊。
女人將孩子一把攬在懷裏，她的丈夫已經不可能救回來了，但她的孩子，還需要人撫養。
***
三天後，司楠恢覆了意識，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沈默存一直在這裏陪著，幾乎沒怎麽合眼，太累的時候，會瞇一會兒，沒過多久，又醒了……
司若塵還有輕微的頭暈、嘔吐癥狀，可他的記憶並沒有受到影響，他記得車禍發生的瞬間，開口問的，便是司機的狀況。
看到幾人都不肯開口，便知道是兇多吉少……
“不行，我要去看看……”沈默存準備坐起來，被身邊的護理人員按住了，他還斷了幾根肋骨，必須靜養。
“別傷害自己……”沈默存本能上前勸說。
“為什麽我還能醒過來，他卻不能？！”司若塵壓抑不住心裏的悲痛和自責，情緒全部夾在在他的這句質問裏！
聽上去，更像是在自我質問……
“你不要用力喊……”沈默存從來沒有被他用此刻這樣的語氣對待過，可她還是想要理解他，畢竟他心裏不好受。
“誰都不要攔我！”司若塵只覺得腰間傳來清晰的疼痛，那是骨頭斷裂的滋味……
沈默存被他猛然一吼，眼淚不自覺地砸下來了。
“阿司，你……”司楠原本想問他：沖著沈默存吼什麽！卻被沈默存擡手，拽住了胳膊。
司楠扭頭看向沈默存，見她臉上還有眼淚，卻沖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一瞬間，司楠內心的柔軟，被觸碰了一下。
從前她還對沈默存和阿司的感情，保持中立的態度，經此一事，她對眼前的女子，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這幾天，但凡檢測儀器上的數據發生異常，她比誰都要緊張，呼喚醫生的聲音，都是帶著哭腔的。
司楠知道：她這是真的很在意病床上的男孩子，她是真的擔心失去他！
沈默存轉身出了病房，其實是想去走廊上舒緩情緒。
司楠跟著她，走了出去。
沈默存倚靠在走廊兩側扶手上，不作聲地，又抹了兩把眼淚。
“若塵現在已經基本穩定了，你也熬了好幾天了，回去洗個澡，吃個飯，好好睡一覺。”司楠的聲音裏，帶著女性特有的柔和。
沈默存緩緩擡起眼眸看向她，她的腦海裏閃現而過，那一夜司楠對著故者家屬下跪的一幕，她的心裏，有很強烈的疑問，可她不知道該不該發問。
看著司楠鬢角多出幾根泛白的發絲，話語梗在喉嚨，卻問不出口。
“回去吧，這裏有我。”司楠說著，擡起胳膊，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沈默存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轉身沒走出幾步，又聽到身後的人叫了她的名字。
沈默存緩緩回過身。
“你別怨他，他不是沖你發脾氣。”司楠的唇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像是在安慰沈默存。
***
沈默存被阿芊送到樓下，跟她點了點頭，便要進樓道。
“用不用我陪你上去？”阿芊還是不太放心。
“沒事，我自己可以的。”沈默存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阿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洞，過了許久，才發動車子趕回醫院。
沈默存直到進了家門，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是渾身酸痛，肚子拼命喊叫，她將剛才阿芊特意下車去給她打包的飯，放在餐桌上。
走進浴室，站在淋浴下面，任由水柱沖刷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閉上眼睛，聽著“嘩啦啦”的水聲，沈默存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幾天之內，她的生命裏，猛然闖進這些個意外，讓她措手不及，看著阿司被自責折磨的樣子，還有他的“口不擇言”，讓她覺得心疼又難過……
不知道命運還要給這個少年，再上幾課，才肯罷休？
換了寬松的睡衣，坐在餐桌前，強迫自己多吃了幾口，之前幾天，確實沒吃什麽東西，她有種預感：再不吃，自己便會倒下去……
她還要去照顧阿司呢，怎麽可以倒下？
眼皮實在沈得厲害，又扒拉了幾口飯，連包裝盒都沒收拾，便回臥室去了。
倒在床上，沒過幾秒鐘，便毫無意識地睡過去了，實在是太疲憊了！
先前是因為擔心司若塵的狀況，不敢睡，也忘了自己會困，現在，好在是他體征穩定了，她才敢進入深度睡眠！
***
司若塵的頭暈現象慢慢減弱，他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就一直側頭看向病房的窗外，直楞楞的。
司楠知道他是個善良的孩子，司機身亡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他會覺得：要不是他提出那麽晚還要出去，應該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司若塵回想著司機大哥幫他的種種：被困在酒吧後巷的時候，是他來接的；因為籌備演唱會抽不出身，是他幫著去買奶茶，拍奶茶店內情況的視頻的！
他比其他人早知道司若塵有了心上人，可他從來沒有拿這件事開過玩笑，更沒有去對旁人提及……
多好的一個人，就這麽突然之間沒了！
司若塵想到這些，眼淚又順著眼角淌下來了，心說：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吧……
他還想到了沈默存，他因為心裏的震驚和痛苦，將情緒一股腦地，全部發洩到了她身上！
想到沈默存當時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就走出了病房，他便覺得心如刀割！
不知道她現在躲在哪裏傷心呢……
司若塵愈發覺得自己是個害人精……
沈默存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她睡了十四個小時。
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家裏，微微松了口氣，可轉念想到醫院，又一股腦坐了起來。
因為這個坐起來的動作，牽引著骨頭陣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勞累過度的基本反應。
真是熬不了夜了，廢柴……沈默存在心裏暗罵自己。
爬起來之後，想著去廚房煮碗面。
在等待水燒開的過程中，她掏出手機，給阿芊發了條信息。
很快就傳來了消息，“他剛剛睡下了，放心，你也多休息。”
沈默存雖然沒有從對方的文字裏，看到任何銳利的字眼，但卻隱約覺察到了：這是阿司不想見任何人的意思……
“成，謝謝了，我明天再過去。”沈默存覺得不能逼得太緊，會讓他壓力更大，他能夠自我排解的。
看到阿芊發來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包，沈默存放下了手機。
將烏冬面放進沸騰的鍋裏，看著翻騰的水花，沈默存微微鼻酸。
***
司若塵即將面對意識清醒後，第一個在醫院的夜晚。
整個走廊安靜得可怕，這裏是本市條件最好的私人醫院，也是出於保密考慮，才選在了這裏。
學校那邊，司楠已經給他請了假，暫時無法去上課了。
司若塵覺得命運似乎喜歡同他玩笑，讓他一步一步擁有了很多，又一下子奪走了很多……
親朋的故去，讓他覺得對於“死亡”有一種憎惡，那種沒有留下一句話的離開，讓活著的人，抱著更多的遺憾。
風吹打玻璃的聲音，像是巴掌一下一下拍在窗戶上的感覺，司若塵無法心無雜念，更無法安然入眠，下午睡了一會兒，又醒了。
沈默存沒有來醫院，是因為阿芊看出了他對於“見人”的抗拒想法，可她真的沒來，他反而覺得空落落的……
阿司，你怎麽這麽貪心吶？司若塵捫心自問……
都學會了面對
司若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後半夜的什麽時候，睡著了。
他睡得並不踏實，做了很多噩夢，斷斷續續的，車禍現場的劇烈撞擊和玻璃碎片讓他即便沒有醒來，眉頭也不由皺起，拳頭攥得很緊。
猛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冰冷的病房裏。
餘光瞥見一個隱約的影子，微微側頭，見床尾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看到他醒了，目光中泛起驚喜的光芒，純粹又真誠。
“別動，安心躺著～”沈默存熟悉的聲音，灌進司若塵的耳朵裏。
“對不起……”這是司若塵用沙啞的嗓音，說出的第一句，他這幾天，第一次認認真真跟她說的真心話。
“這句應該我說吧……”沈默存聲音沈沈，努力抑制自己內心被勾起的覆雜情緒。
司若塵的目光穩穩地落在她的臉上，看到她的眼圈泛著紅腫，是哭過了吧？“吃飯了嗎？”
沈默存聽到他還能問出這句，才徹底確定了：彼此之間的聯結，確實沒有斷裂……
一條鮮活的生命，橫亙在彼此之間，但凡一方發生了絲毫動搖，都有可能預示著毀滅性的結局……
“吃了，吃了飯才過來的，我不太會做飯，阿芊說她一會兒帶過來。”沈默存自嘲一笑。
“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讓你給我做飯洗衣服的。”司若塵的聲音，因為傷痛導致的氣力不足，反而將沈穩有磁性的優勢，更加突顯了，聽上去帶著些“蘇”意。
沈默存的手指，不由攥緊。
司若塵口幹舌燥，但還是努力扯動唇角，沖她揚起一個笑意，幹裂嘴唇拉扯他的神經，疼痛感卻讓他感知到了“鮮活”。
還能活著見到所愛之人，真好啊……
他知道面對已故之人，這樣的想法，難免有“自私”的嫌疑，可他是真的想再多看幾眼眼前的女子。
沈默存拽著椅子，坐到了床頭位置，她緩緩擡手，攥住了他的手。
司若塵將她的手反攥在掌心裏。
當沈默存感知到自指尖傳遞過來的溫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她小心地趴在床邊他身側的位置，將臉扭向他看不到的一側，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司若塵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手指卻被沈默存反攥住了！
她不想讓自己到這時候，還在被他安慰著……
“你還得幫我一個忙。”司若塵換了種方式。
“什麽？”沈默存用另外一只手，將臉上的淚水抹掉，坐直了身子。
“平板和支架。”司若塵想讓她幫他找來。
“要做什麽？”沈默存自是詫異。
“看錄制回來的課程。”司若塵說得很平靜。
沈默存微微睜大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得在這兒再躺兩三個月的時間，等那會兒，就又該放假了……”司若塵昨天晚上想了很多，要想精神完全不被影響，得需要些時日，他只能通過轉移註意力，才能減輕一些痛苦。
沈默存在原地怔了片刻，點了點頭，“好”。
***
司若塵恢覆期間，沈默存除了基本的休息，都在陪著他。
後期他就出院回家休養了，沈默存索性搬到了司若塵家的對門。
工作室在此期間，也收到了許多關於司若塵最近“毫無消息”的詢問私信。
經過商議，他們決定發公告，說是個人身體原因，要休養一陣子。
“那樣不是會收到很多惡評嗎？說工作室壓榨……”沈默存從前追過星，知道這個圈子的一些所謂“規則”。
“正反都是要被罵的，況且，那件事之後，已經傳出相關說法了。對於真正關心我們的人，終歸也是要給個說法的。”司若塵端著水杯，倚靠在可調節角度的床上。
沈默存經他這麽一說，才意識到：公告裏，沒有提車禍造成的身體不適，其實也是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她！
司若塵見沈默存半天沒吭聲，“今天下午是我最喜歡的教授的課。”
“那你好好聽，有什麽需要的就叫我。”沈默存說著，她擱在他床邊的手機振動起來。
“幫我看一下是誰。”沈默存手裏正端著東西往裏走。
“是……丁泉。”司若塵念出了來顯信息。
沈默存聽到名字的時候，怔了一下，“哦，我來接吧～”
司若塵見她將端著的東西擱下，快步走了過來。
沈默存擡手，示意他將手機遞給她。
司若塵看到她的動作，下意識遞出了手機。
“方便說話嗎？”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
沈默存拿著手機，走出了臥室。
***
等她接完電話，回到臥室，便看到司若塵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
司若塵餘光瞥見她進來了，可他沒有開口說話。
沈默存最近很關註他的情緒起伏，所以很快就覺察到了他的不對勁兒，“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在生我自己的氣呢。”司若塵坦白回道。
沈默存覺得詫異，“生自己的氣？”
“一通電話，竟然讓我成了驚弓之鳥。”司若塵苦笑道。
沈默存微微斂了笑意，在他身邊坐下來，“聊聊？”
“好。”司若塵也覺得奇怪，他心裏的那個奇怪的點，就源自於剛才聽到的那個好聽的男聲，而後是沈默存走出臥室在客廳裏壓低聲音說話的語氣，讓他心裏“咯噔”了好幾下，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不相信沈默存，可剛才的那種不安，也是騙不了自己的……
這讓他陷入了思維困局。
“是‘吃醋了’的意思嗎？”沈默存聲音淺淺。
司若塵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要是哪天有個好聽女孩子的聲音在你的電話裏響起，我也會這樣呀～”沈默存說到這兒，笑了。
司若塵聽了她的話，忍不住跟著揚了唇，意識到是：這段時間身體處在虛弱期，又敏感了……
“見義勇為招來的‘負擔’。”沈默存覺得還是得告訴他，以免之後去看阿璇的時候，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不用他親眼看到，只要有人有心倒是非，就會成為讓人心裏不愉快的插曲。
司若塵微微瞪大眼睛，沒有直接問她此話怎講，其實就是他也好奇的意思。
沈默存將事情前後，跟他大概講了一遍。
司若塵聽完後，微微垂了垂眸，過了半晌，低聲問了她一句“阿存，是不是覺得交朋友都變得有負擔了？”
沈默存聞言，沈默了片刻，“要是真的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也就沒必要特意說出來了。”
司若塵反應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她的話：之所以會“報備”，就是因為不確定丁泉的想法，其實她是有所顧忌的。
“得了，再喝杯水吧，一會兒該看視頻課了。”沈默存笑著，遞給他一杯水。
司若塵和她，相視一笑。
下午護工來了的時候，沈默存則在對門自家的書桌前，寫她的推薦帖。
護工是司楠找來的，是信得過的人，他的主要任務是協助司若塵完成個人清潔的。
沈默存雖然是他的女友，可司若塵不讓她插手打掃和做飯的事情，沈默存笑問他原因，司若塵笑著搖頭。
她想起來了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讓你給我洗衣服做飯的。
在明白他用意的那一瞬間，心口被一陣無形的力量再次擊中，她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份量……
***
帖子裏，沈默存特別推薦了那款“小王子”系列的文具。
她送給他那支筆的情形，在腦海裏，清晰起來。
在推薦帖子裏，寫下了她在全書中，最喜歡的一句話：
“心靈所及，肉眼無能。”
心靈真正感受到的東西，尤其是帶著些震撼的東西，是很難用言語精準地描述出來的，那是一種心靈遭受了猛烈碰撞之後，隨之而來的振動。比平日裏任何一件喜事，或者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帶給你的愉悅，還要多。
喜事高興過後，會歸於平靜，笑話笑過之後，會被遺忘，可真正感受過另外一顆真誠待你的心之後，那些一個個看似平凡的細節，會堆積成一座很高的山峰，讓你就算即將走向狂風暴雨，也會覺得多了些勇氣。
因為這座山，在你心裏，你的心，正倚靠著它！
敲下每一個真誠的文字，沈默存早已淚流滿面。
她收獲了更多的勇氣。
司若塵亦是如此。
在他可以正常下地活動後的第二周，他做了一個決定：去司機遺孀家探望！
沈默存聽說了他的決定，說要陪他一起去。
被司若塵拒絕了，“你在家等著我回來就行。”
沈默存看到他的眸子裏，是堅定的神采，便沒有再堅持己見了。
阿芊私下跟她說，“你要是去了現場，他會因為太在意你的看法，而不好意思開口說一些話了。”
沈默存覺得有理，倘若換作是她，也不希望他看見她示弱時候的模樣吧。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為他擔心著。
司若塵出發這天，特意換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想著他要去見的母子二人，如今階段，大概也見不得任何和“鮮艷”沾邊的色彩吧……
都好了
沈默存坐在家裏的電腦前，原本想要寫推薦帖的，可卻始終靜不下心來，便改了主意，寫了一篇影評。
那是她很喜歡的一部—《電影愛在午夜降臨時》。
三部曲系列電影，每隔九年一部產出的作品，道盡了主人公半生的情感變化，主人公隨著歲月的流逝，有了各自的改變，可他們之間情感的主題，卻在不斷升華。
影評裏，沈默存引用了廖一梅《柔軟》裏的一段話：每個人都很孤獨，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沈默存寫至此處，眼前又有些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繼續往下寫：原本自己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也一度以為就自己的這個性格，很難遇到可以在一起之後，比自己一個人過得還精彩的人。人生像是一場海上的漂泊，獨木舟能前行，其實靠著一個人的力量足夠了，肯讓自己在狹小空間裏，再讓出些許空檔的人，該是多麽好的一個人啊，很慶幸，自己遇到了。
直到最後一個句號落下，沈默存還沈浸在剛才寫下的文字裏。
與此同時，司若塵已經站在了司機遺孀家裏。
女人一直在忙手裏的家務，甚至連眼皮也沒擡起，“你走吧，不必如此，錢我們已經拿到了，也會閉嘴。”
每一個字眼裏，都透著女人發自內心的冷漠，她似乎不想再和她們扯上任何關系。
“錢，本就彌補不了太多。”司若塵語氣鎮定，心裏好像長出了一層殼似的，這是恢覆期間，他強迫自己練就出來的。
女人握著抹布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我來，不是為求您的原諒，只是覺得必須得來一趟，無論您想怎麽發洩，我都會接受。”司若塵知道“抱歉”二字，和一條鮮活的生命比起來，一錢不值！
女人將抹布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我打你罵你之後，你心裏就能好受些，是嗎？！倘若是那樣，那我就更不能動手了，要讓你的良心一輩子受到譴責！”
陪著他來的阿芊，站在一旁，被女人突然提高的聲調，驚了一跳，她是經歷過那一日醫院裏，女人要沖進病房的那一幕的，此刻，她生怕女人會再來一遍……
司若塵沈默了片刻，“您說得都對。”
女人聞言，本能一怔，她其實聽丈夫不止一次說起過眼前的這個孩子：沈穩，善良……可她只要一想起丈夫渾身是血的，躺在那張冰冷的急救床上的景象，就理智不起來！
司若塵心口陣陣隱痛，可面上依舊冷靜，他來之前就想好了：不會哭哭啼啼，眼淚，化解不了逝者家屬的傷痛……
臥室的門突然開了，探出一個男孩子的腦袋。
“回屋待著！”女人低聲呵斥了一句。
小男孩快速撤回了身子。
女人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緩緩道，“你們回去吧，以後也不需再來……沒有人希望意外發生……”
阿芊見司若塵沖著女人，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看到他這段時日，又瘦下去不少的身板，阿芊微微鼻酸，她從他的動作裏，看出了他內心的隱忍……
女人並未回應，拿起抹布，進了廚房。
司若塵看著她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小男孩所在的臥室的門，許久。
直到阿芊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朝著房門走去。
***
坐在回家的車上，司若塵坐在後排，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阿芊時不時從後視鏡看他，他太沈靜了……
司楠給阿芊發了消息，問她進展。
阿芊在等紅綠燈的空檔，給她回覆了消息“正在送他回去。”
司楠不再多言，她知道回到家後，自然有能安慰他的人。
沈默存下車的時候，輕聲對阿芊說了聲“辛苦了”，便擡手開了車門。
阿芊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嘆了一口氣，心覺這個孩子，小小年紀，經歷的卻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多，還能保持這種心性，真是難得。
和他共事越久，會越喜歡他，因為他的骨子裏，是對別人的理解和尊重。
沈默存聽到密碼鎖按動的聲音，立刻起了身，往玄關走去。
司若塵進了門，看到沈默存已經在那裏等著他了。
沈默存微微張了張嘴，可卻沒發出聲音。
司若塵向她走近了幾步，沖著她揚了揚唇角，看到她關切的目光，他的精神放松多了。
沈默存定定地看著他，擡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司若塵擡手，將她攬進了懷裏。
說來也奇怪，剛才阿芊幾次想找機會跟他交談，卻被他的一言不發拒絕了。
現在，沈默存擡手安撫的動作，卻讓他的內心沒有什麽抗拒，任由她輕輕摸了好幾下。
沈默存能從司若塵的呼吸裏，感知到他的疲倦，可她覺得此刻語言蒼白，便讓他繼續沈浸在安靜中。
司若塵過了半晌，才緩緩開了口，“吃飯了嗎？”
“等你一起吃呢，我做了炒面，也不知道合不合……”沈默存的“合不合口”還未出口，便被對方的胳膊，又抱緊了一些。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司若塵言罷，在她的耳邊低聲笑了。
沈默存看司若塵一勺接著一勺地往嘴裏送炒面，不禁提醒了一句，“別噎著。”
司若塵擡眸看了她一眼，“因為太好吃了。”
“少安慰我～”沈默存笑罵。
“是真的，我發誓～”司若塵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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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最近情況還好嗎？”沈默存並沒有給他確切的結論，將話題引到了對病人的關心上。
“好多了，已經出院了。”丁泉語氣坦誠，“她也嚷嚷著想見見你呢。”
“那我回頭得空了，去看看她。”沈默存覺得去見見阿璇，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
這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樣，在家寫論壇上的推薦帖，快寫到結尾了，就想著寫完再去喝點水，她不想讓自己的思路暫停，便從剛才，一直忍著口渴。
好不容易寫完了，想著一會兒回來再校對一遍，便沒關電腦，直接去廚房了。
將涼白開倒進馬克杯裏，端起杯子，回頭透過窗戶紙的縫隙，看了一眼對面的公寓樓，有一些窗戶已經沒了燈光，她這才意識到時間確實不早了。
倚靠著大理石櫃沿，喝了兩大口水，便聽到手機振動起來。
以為是司若塵打來的，這段時間他總是忙過頭，雖然有預感知道他會過來看她的可能性不大，可總覺得能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一路小碎步，沖到茶幾跟前，看到來顯：司家姑姑。
一瞬間，沈默存覺得詫異。
猶豫片刻，還是接起了電話，“您好。”
“你收拾一下，我派人去接你了……”一向鎮定的司楠女士，語氣間竟然帶著些隱隱哭腔……
沈默存心口陡然揪起來了，她有預感，是司若塵出了問題，“阿司他……”
“電話裏說不了太多，你來了就知道了……”司楠語氣間強裝的鎮定，連她自己都不信，可性格這種東西，很難改變。
“知道了……”沈默存聽到電話被掛斷了，在原地怔了片刻，才意識到：剛才聽到對方語氣不對的時候，手裏的馬克杯，已經摔在了地上，她大概是太緊張了，竟然都沒有覺察到……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可她腦子裏第一感受：我要見到阿司！
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去臥室換了衣服，不知道自己究竟把哪一件衣服套在了身上，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臉，便出門了。
車子已經等候在樓下。
司機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半長發女子，沈默存覺得眼熟。
“我是楠姐的助理，叫我阿芊就行。”女子語氣溫柔，可周身卻透著利落，想來是跟著司楠練就出來的。
“阿司他……”沈默存坐在後排座位，車子已經朝前開了。
“我只能跟你說個大概，也是為了讓你提前有點心理準備。”
這句話一出口，便意味著接下來要講的內容，會帶給她巨大的打擊，可她還是得聽下去……
阿芊講述了大概：阿司出了車禍！司機和他，現在都在急救室……
沈默存腦袋裏“嗡”的一聲！
一瞬間，天旋地轉……
“他是在哪條路出的事故？”沈默存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問這樣一句，就像是一種第六感……
阿芊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
“這麽晚了，他原本是計劃著，要來看我的吧？”沈默存說出了她的猜測。
“你坐穩了。”阿芊沒有正面回答她。
可正是因為不正面回答，沈默存才更加確定了：自己猜的，是對的……
“開快點……”沈默存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不能再出任何問題了！司楠女士交代過了，一定不要開得太快。”阿芊依舊保持著冷靜。
沈默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好像被抽幹了全部力量，連動一動嘴唇，都覺得困難……
***
沈默存連電梯都沒坐，一口氣奔到了九樓……
看到司楠女士在樓道裏來回踱步，沈默存覺得腿上有千斤重……
阿芊走向司楠，“楠姐，人接來了。”
司楠扭過頭，看見碎發散落，面容憔悴的沈默存，一時，也怔在了原地！
沈默存立在原地，看著司楠沖著她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被司家姑姑當眾扇一巴掌，她也無話可說……因為確實應該被打！
司楠在她對面停下來，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空氣裏多了幾分凝重，一旁站著的阿芊，略顯擔憂地看了一眼司楠，又看了一眼沈默存。
以她對司楠的了解，她想一心護著的東西，就會表現得很護犢子！
沈默存腳下的步子，沒有絲毫要挪動的跡象，就這麽迷茫空洞地看著她。
“你先扶她到那邊坐下。”司楠這句話，是對阿芊說的。
阿芊明顯一怔，繼而點了點頭，轉身去扶沈默存。
沈默存像個木偶似的，被阿芊扶著走向了等候椅。
司楠看到她的一瞬間，便想到阿司今晚會乘車出校園，就是為了去見她，心中自是湧起一陣怒意！
她真的有上手的沖動……
可她終是擡不起手，細想之後，放棄了這種念頭……
反觀自己：有什麽資格呢？
司若塵的人生，與沈默存相較，她司楠，才能稱得上是“虧欠”吧……
“醫生是怎麽說的？”沈默存低聲問坐在她身側的阿芊。
“我們要相信醫生。”阿芊回答得含蓄，可越是如此，越是讓沈默存心如刀割……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用手掌掩著臉，啜泣起來！
他陷入困局
“大夫，他怎麽樣？”
司楠第一個沖上去，攔住了從急救室走出來的醫生。
正被阿芊扶著肩膀的沈默存，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速度驚人。
“醫生……”沈默存無意間攥住了醫生的手，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無神經系統器質性損傷，目前仍然需要觀察，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醫生最後的這句，沈默存整個人癱坐了下去。
司楠對著醫生感謝再三。
沒過多久，便聽到另外一端的急救室方向，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司楠原本握在手裏的墨鏡，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默存茫然地看向那裏，阿芊捂著嘴巴，面部表情早已失控。
司機……沒了……
女人的哭聲裏，還混雜著小孩的叫聲！
沈默存過後才知道：那是司機的妻子和孩子……
一場意外，將那個憨厚的男人，永遠帶離了這個世界。
阿司活下來了，他的司機，卻永遠地離開了……
當阿司還沈睡在病房的時候，女人便歇斯底裏沖了過來，她要質問阿司，為什麽偏偏是她的丈夫沒了？！
阿芊拼命攔住她，沈默存則負責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孩子。
女人的哭喊聲，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撕裂一般決絕！
沈默存聽到沈悶的一聲，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見司楠女士，竟然給哭喊的女人，跪下了！
阿芊明顯也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到了！
就算她再抱歉，也不至於……
以她的性格，本不會輕易如此……
女人見狀，本能一怔。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放過躺在裏面的孩子……”司楠女士的語氣間，滿是哽咽，“無論你提什麽樣的賠償條件，我都會答應。”
霎時間，女人跪坐在地上，哭得比剛才還要傷心……
沈默存沒拽住哭喊不止的孩子，他跑到了母親身邊。
女人將孩子一把攬在懷裏，她的丈夫已經不可能救回來了，但她的孩子，還需要人撫養。
***
三天後，司楠恢覆了意識，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沈默存一直在這裏陪著，幾乎沒怎麽合眼，太累的時候，會瞇一會兒，沒過多久，又醒了……
司若塵還有輕微的頭暈、嘔吐癥狀，可他的記憶並沒有受到影響，他記得車禍發生的瞬間，開口問的，便是司機的狀況。
看到幾人都不肯開口，便知道是兇多吉少……
“不行，我要去看看……”沈默存準備坐起來，被身邊的護理人員按住了，他還斷了幾根肋骨，必須靜養。
“別傷害自己……”沈默存本能上前勸說。
“為什麽我還能醒過來，他卻不能？！”司若塵壓抑不住心裏的悲痛和自責，情緒全部夾在在他的這句質問裏！
聽上去，更像是在自我質問……
“你不要用力喊……”沈默存從來沒有被他用此刻這樣的語氣對待過，可她還是想要理解他，畢竟他心裏不好受。
“誰都不要攔我！”司若塵只覺得腰間傳來清晰的疼痛，那是骨頭斷裂的滋味……
沈默存被他猛然一吼，眼淚不自覺地砸下來了。
“阿司，你……”司楠原本想問他：沖著沈默存吼什麽！卻被沈默存擡手，拽住了胳膊。
司楠扭頭看向沈默存，見她臉上還有眼淚，卻沖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一瞬間，司楠內心的柔軟，被觸碰了一下。
從前她還對沈默存和阿司的感情，保持中立的態度，經此一事，她對眼前的女子，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這幾天，但凡檢測儀器上的數據發生異常，她比誰都要緊張，呼喚醫生的聲音，都是帶著哭腔的。
司楠知道：她這是真的很在意病床上的男孩子，她是真的擔心失去他！
沈默存轉身出了病房，其實是想去走廊上舒緩情緒。
司楠跟著她，走了出去。
沈默存倚靠在走廊兩側扶手上，不作聲地，又抹了兩把眼淚。
“若塵現在已經基本穩定了，你也熬了好幾天了，回去洗個澡，吃個飯，好好睡一覺。”司楠的聲音裏，帶著女性特有的柔和。
沈默存緩緩擡起眼眸看向她，她的腦海裏閃現而過，那一夜司楠對著故者家屬下跪的一幕，她的心裏，有很強烈的疑問，可她不知道該不該發問。
看著司楠鬢角多出幾根泛白的發絲，話語梗在喉嚨，卻問不出口。
“回去吧，這裏有我。”司楠說著，擡起胳膊，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沈默存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轉身沒走出幾步，又聽到身後的人叫了她的名字。
沈默存緩緩回過身。
“你別怨他，他不是沖你發脾氣。”司楠的唇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像是在安慰沈默存。
***
沈默存被阿芊送到樓下，跟她點了點頭，便要進樓道。
“用不用我陪你上去？”阿芊還是不太放心。
“沒事，我自己可以的。”沈默存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阿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洞，過了許久，才發動車子趕回醫院。
沈默存直到進了家門，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是渾身酸痛，肚子拼命喊叫，她將剛才阿芊特意下車去給她打包的飯，放在餐桌上。
走進浴室，站在淋浴下面，任由水柱沖刷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閉上眼睛，聽著“嘩啦啦”的水聲，沈默存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幾天之內，她的生命裏，猛然闖進這些個意外，讓她措手不及，看著阿司被自責折磨的樣子，還有他的“口不擇言”，讓她覺得心疼又難過……
不知道命運還要給這個少年，再上幾課，才肯罷休？
換了寬松的睡衣，坐在餐桌前，強迫自己多吃了幾口，之前幾天，確實沒吃什麽東西，她有種預感：再不吃，自己便會倒下去……
她還要去照顧阿司呢，怎麽可以倒下？
眼皮實在沈得厲害，又扒拉了幾口飯，連包裝盒都沒收拾，便回臥室去了。
倒在床上，沒過幾秒鐘，便毫無意識地睡過去了，實在是太疲憊了！
先前是因為擔心司若塵的狀況，不敢睡，也忘了自己會困，現在，好在是他體征穩定了，她才敢進入深度睡眠！
***
司若塵的頭暈現象慢慢減弱，他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就一直側頭看向病房的窗外，直楞楞的。
司楠知道他是個善良的孩子，司機身亡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他會覺得：要不是他提出那麽晚還要出去，應該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司若塵回想著司機大哥幫他的種種：被困在酒吧後巷的時候，是他來接的；因為籌備演唱會抽不出身，是他幫著去買奶茶，拍奶茶店內情況的視頻的！
他比其他人早知道司若塵有了心上人，可他從來沒有拿這件事開過玩笑，更沒有去對旁人提及……
多好的一個人，就這麽突然之間沒了！
司若塵想到這些，眼淚又順著眼角淌下來了，心說：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吧……
他還想到了沈默存，他因為心裏的震驚和痛苦，將情緒一股腦地，全部發洩到了她身上！
想到沈默存當時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就走出了病房，他便覺得心如刀割！
不知道她現在躲在哪裏傷心呢……
司若塵愈發覺得自己是個害人精……
沈默存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她睡了十四個小時。
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家裏，微微松了口氣，可轉念想到醫院，又一股腦坐了起來。
因為這個坐起來的動作，牽引著骨頭陣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勞累過度的基本反應。
真是熬不了夜了，廢柴……沈默存在心裏暗罵自己。
爬起來之後，想著去廚房煮碗面。
在等待水燒開的過程中，她掏出手機，給阿芊發了條信息。
很快就傳來了消息，“他剛剛睡下了，放心，你也多休息。”
沈默存雖然沒有從對方的文字裏，看到任何銳利的字眼，但卻隱約覺察到了：這是阿司不想見任何人的意思……
“成，謝謝了，我明天再過去。”沈默存覺得不能逼得太緊，會讓他壓力更大，他能夠自我排解的。
看到阿芊發來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包，沈默存放下了手機。
將烏冬面放進沸騰的鍋裏，看著翻騰的水花，沈默存微微鼻酸。
***
司若塵即將面對意識清醒後，第一個在醫院的夜晚。
整個走廊安靜得可怕，這裏是本市條件最好的私人醫院，也是出於保密考慮，才選在了這裏。
學校那邊，司楠已經給他請了假，暫時無法去上課了。
司若塵覺得命運似乎喜歡同他玩笑，讓他一步一步擁有了很多，又一下子奪走了很多……
親朋的故去，讓他覺得對於“死亡”有一種憎惡，那種沒有留下一句話的離開，讓活著的人，抱著更多的遺憾。
風吹打玻璃的聲音，像是巴掌一下一下拍在窗戶上的感覺，司若塵無法心無雜念，更無法安然入眠，下午睡了一會兒，又醒了。
沈默存沒有來醫院，是因為阿芊看出了他對於“見人”的抗拒想法，可她真的沒來，他反而覺得空落落的……
阿司，你怎麽這麽貪心吶？司若塵捫心自問……
都學會了面對
司若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後半夜的什麽時候，睡著了。
他睡得並不踏實，做了很多噩夢，斷斷續續的，車禍現場的劇烈撞擊和玻璃碎片讓他即便沒有醒來，眉頭也不由皺起，拳頭攥得很緊。
猛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冰冷的病房裏。
餘光瞥見一個隱約的影子，微微側頭，見床尾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看到他醒了，目光中泛起驚喜的光芒，純粹又真誠。
“別動，安心躺著～”沈默存熟悉的聲音，灌進司若塵的耳朵裏。
“對不起……”這是司若塵用沙啞的嗓音，說出的第一句，他這幾天，第一次認認真真跟她說的真心話。
“這句應該我說吧……”沈默存聲音沈沈，努力抑制自己內心被勾起的覆雜情緒。
司若塵的目光穩穩地落在她的臉上，看到她的眼圈泛著紅腫，是哭過了吧？“吃飯了嗎？”
沈默存聽到他還能問出這句，才徹底確定了：彼此之間的聯結，確實沒有斷裂……
一條鮮活的生命，橫亙在彼此之間，但凡一方發生了絲毫動搖，都有可能預示著毀滅性的結局……
“吃了，吃了飯才過來的，我不太會做飯，阿芊說她一會兒帶過來。”沈默存自嘲一笑。
“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讓你給我做飯洗衣服的。”司若塵的聲音，因為傷痛導致的氣力不足，反而將沈穩有磁性的優勢，更加突顯了，聽上去帶著些“蘇”意。
沈默存的手指，不由攥緊。
司若塵口幹舌燥，但還是努力扯動唇角，沖她揚起一個笑意，幹裂嘴唇拉扯他的神經，疼痛感卻讓他感知到了“鮮活”。
還能活著見到所愛之人，真好啊……
他知道面對已故之人，這樣的想法，難免有“自私”的嫌疑，可他是真的想再多看幾眼眼前的女子。
沈默存拽著椅子，坐到了床頭位置，她緩緩擡手，攥住了他的手。
司若塵將她的手反攥在掌心裏。
當沈默存感知到自指尖傳遞過來的溫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她小心地趴在床邊他身側的位置，將臉扭向他看不到的一側，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司若塵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手指卻被沈默存反攥住了！
她不想讓自己到這時候，還在被他安慰著……
“你還得幫我一個忙。”司若塵換了種方式。
“什麽？”沈默存用另外一只手，將臉上的淚水抹掉，坐直了身子。
“平板和支架。”司若塵想讓她幫他找來。
“要做什麽？”沈默存自是詫異。
“看錄制回來的課程。”司若塵說得很平靜。
沈默存微微睜大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得在這兒再躺兩三個月的時間，等那會兒，就又該放假了……”司若塵昨天晚上想了很多，要想精神完全不被影響，得需要些時日，他只能通過轉移註意力，才能減輕一些痛苦。
沈默存在原地怔了片刻，點了點頭，“好”。
***
司若塵恢覆期間，沈默存除了基本的休息，都在陪著他。
後期他就出院回家休養了，沈默存索性搬到了司若塵家的對門。
工作室在此期間，也收到了許多關於司若塵最近“毫無消息”的詢問私信。
經過商議，他們決定發公告，說是個人身體原因，要休養一陣子。
“那樣不是會收到很多惡評嗎？說工作室壓榨……”沈默存從前追過星，知道這個圈子的一些所謂“規則”。
“正反都是要被罵的，況且，那件事之後，已經傳出相關說法了。對於真正關心我們的人，終歸也是要給個說法的。”司若塵端著水杯，倚靠在可調節角度的床上。
沈默存經他這麽一說，才意識到：公告裏，沒有提車禍造成的身體不適，其實也是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她！
司若塵見沈默存半天沒吭聲，“今天下午是我最喜歡的教授的課。”
“那你好好聽，有什麽需要的就叫我。”沈默存說著，她擱在他床邊的手機振動起來。
“幫我看一下是誰。”沈默存手裏正端著東西往裏走。
“是……丁泉。”司若塵念出了來顯信息。
沈默存聽到名字的時候，怔了一下，“哦，我來接吧～”
司若塵見她將端著的東西擱下，快步走了過來。
沈默存擡手，示意他將手機遞給她。
司若塵看到她的動作，下意識遞出了手機。
“方便說話嗎？”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
沈默存拿著手機，走出了臥室。
***
等她接完電話，回到臥室，便看到司若塵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
司若塵餘光瞥見她進來了，可他沒有開口說話。
沈默存最近很關註他的情緒起伏，所以很快就覺察到了他的不對勁兒，“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在生我自己的氣呢。”司若塵坦白回道。
沈默存覺得詫異，“生自己的氣？”
“一通電話，竟然讓我成了驚弓之鳥。”司若塵苦笑道。
沈默存微微斂了笑意，在他身邊坐下來，“聊聊？”
“好。”司若塵也覺得奇怪，他心裏的那個奇怪的點，就源自於剛才聽到的那個好聽的男聲，而後是沈默存走出臥室在客廳裏壓低聲音說話的語氣，讓他心裏“咯噔”了好幾下，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不相信沈默存，可剛才的那種不安，也是騙不了自己的……
這讓他陷入了思維困局。
“是‘吃醋了’的意思嗎？”沈默存聲音淺淺。
司若塵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要是哪天有個好聽女孩子的聲音在你的電話裏響起，我也會這樣呀～”沈默存說到這兒，笑了。
司若塵聽了她的話，忍不住跟著揚了唇，意識到是：這段時間身體處在虛弱期，又敏感了……
“見義勇為招來的‘負擔’。”沈默存覺得還是得告訴他，以免之後去看阿璇的時候，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不用他親眼看到，只要有人有心倒是非，就會成為讓人心裏不愉快的插曲。
司若塵微微瞪大眼睛，沒有直接問她此話怎講，其實就是他也好奇的意思。
沈默存將事情前後，跟他大概講了一遍。
司若塵聽完後，微微垂了垂眸，過了半晌，低聲問了她一句“阿存，是不是覺得交朋友都變得有負擔了？”
沈默存聞言，沈默了片刻，“要是真的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也就沒必要特意說出來了。”
司若塵反應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她的話：之所以會“報備”，就是因為不確定丁泉的想法，其實她是有所顧忌的。
“得了，再喝杯水吧，一會兒該看視頻課了。”沈默存笑著，遞給他一杯水。
司若塵和她，相視一笑。
下午護工來了的時候，沈默存則在對門自家的書桌前，寫她的推薦帖。
護工是司楠找來的，是信得過的人，他的主要任務是協助司若塵完成個人清潔的。
沈默存雖然是他的女友，可司若塵不讓她插手打掃和做飯的事情，沈默存笑問他原因，司若塵笑著搖頭。
她想起來了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讓你給我洗衣服做飯的。
在明白他用意的那一瞬間，心口被一陣無形的力量再次擊中，她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份量……
***
帖子裏，沈默存特別推薦了那款“小王子”系列的文具。
她送給他那支筆的情形，在腦海裏，清晰起來。
在推薦帖子裏，寫下了她在全書中，最喜歡的一句話：
“心靈所及，肉眼無能。”
心靈真正感受到的東西，尤其是帶著些震撼的東西，是很難用言語精準地描述出來的，那是一種心靈遭受了猛烈碰撞之後，隨之而來的振動。比平日裏任何一件喜事，或者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帶給你的愉悅，還要多。
喜事高興過後，會歸於平靜，笑話笑過之後，會被遺忘，可真正感受過另外一顆真誠待你的心之後，那些一個個看似平凡的細節，會堆積成一座很高的山峰，讓你就算即將走向狂風暴雨，也會覺得多了些勇氣。
因為這座山，在你心裏，你的心，正倚靠著它！
敲下每一個真誠的文字，沈默存早已淚流滿面。
她收獲了更多的勇氣。
司若塵亦是如此。
在他可以正常下地活動後的第二周，他做了一個決定：去司機遺孀家探望！
沈默存聽說了他的決定，說要陪他一起去。
被司若塵拒絕了，“你在家等著我回來就行。”
沈默存看到他的眸子裏，是堅定的神采，便沒有再堅持己見了。
阿芊私下跟她說，“你要是去了現場，他會因為太在意你的看法，而不好意思開口說一些話了。”
沈默存覺得有理，倘若換作是她，也不希望他看見她示弱時候的模樣吧。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為他擔心著。
司若塵出發這天，特意換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想著他要去見的母子二人，如今階段，大概也見不得任何和“鮮艷”沾邊的色彩吧……
都好了
沈默存坐在家裏的電腦前，原本想要寫推薦帖的，可卻始終靜不下心來，便改了主意，寫了一篇影評。
那是她很喜歡的一部—《電影愛在午夜降臨時》。
三部曲系列電影，每隔九年一部產出的作品，道盡了主人公半生的情感變化，主人公隨著歲月的流逝，有了各自的改變，可他們之間情感的主題，卻在不斷升華。
影評裏，沈默存引用了廖一梅《柔軟》裏的一段話：每個人都很孤獨，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沈默存寫至此處，眼前又有些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繼續往下寫：原本自己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也一度以為就自己的這個性格，很難遇到可以在一起之後，比自己一個人過得還精彩的人。人生像是一場海上的漂泊，獨木舟能前行，其實靠著一個人的力量足夠了，肯讓自己在狹小空間裏，再讓出些許空檔的人，該是多麽好的一個人啊，很慶幸，自己遇到了。
直到最後一個句號落下，沈默存還沈浸在剛才寫下的文字裏。
與此同時，司若塵已經站在了司機遺孀家裏。
女人一直在忙手裏的家務，甚至連眼皮也沒擡起，“你走吧，不必如此，錢我們已經拿到了，也會閉嘴。”
每一個字眼裏，都透著女人發自內心的冷漠，她似乎不想再和她們扯上任何關系。
“錢，本就彌補不了太多。”司若塵語氣鎮定，心裏好像長出了一層殼似的，這是恢覆期間，他強迫自己練就出來的。
女人握著抹布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我來，不是為求您的原諒，只是覺得必須得來一趟，無論您想怎麽發洩，我都會接受。”司若塵知道“抱歉”二字，和一條鮮活的生命比起來，一錢不值！
女人將抹布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我打你罵你之後，你心裏就能好受些，是嗎？！倘若是那樣，那我就更不能動手了，要讓你的良心一輩子受到譴責！”
陪著他來的阿芊，站在一旁，被女人突然提高的聲調，驚了一跳，她是經歷過那一日醫院裏，女人要沖進病房的那一幕的，此刻，她生怕女人會再來一遍……
司若塵沈默了片刻，“您說得都對。”
女人聞言，本能一怔，她其實聽丈夫不止一次說起過眼前的這個孩子：沈穩，善良……可她只要一想起丈夫渾身是血的，躺在那張冰冷的急救床上的景象，就理智不起來！
司若塵心口陣陣隱痛，可面上依舊冷靜，他來之前就想好了：不會哭哭啼啼，眼淚，化解不了逝者家屬的傷痛……
臥室的門突然開了，探出一個男孩子的腦袋。
“回屋待著！”女人低聲呵斥了一句。
小男孩快速撤回了身子。
女人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緩緩道，“你們回去吧，以後也不需再來……沒有人希望意外發生……”
阿芊見司若塵沖著女人，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看到他這段時日，又瘦下去不少的身板，阿芊微微鼻酸，她從他的動作裏，看出了他內心的隱忍……
女人並未回應，拿起抹布，進了廚房。
司若塵看著她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小男孩所在的臥室的門，許久。
直到阿芊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朝著房門走去。
***
坐在回家的車上，司若塵坐在後排，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阿芊時不時從後視鏡看他，他太沈靜了……
司楠給阿芊發了消息，問她進展。
阿芊在等紅綠燈的空檔，給她回覆了消息“正在送他回去。”
司楠不再多言，她知道回到家後，自然有能安慰他的人。
沈默存下車的時候，輕聲對阿芊說了聲“辛苦了”，便擡手開了車門。
阿芊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嘆了一口氣，心覺這個孩子，小小年紀，經歷的卻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多，還能保持這種心性，真是難得。
和他共事越久，會越喜歡他，因為他的骨子裏，是對別人的理解和尊重。
沈默存聽到密碼鎖按動的聲音，立刻起了身，往玄關走去。
司若塵進了門，看到沈默存已經在那裏等著他了。
沈默存微微張了張嘴，可卻沒發出聲音。
司若塵向她走近了幾步，沖著她揚了揚唇角，看到她關切的目光，他的精神放松多了。
沈默存定定地看著他，擡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司若塵擡手，將她攬進了懷裏。
說來也奇怪，剛才阿芊幾次想找機會跟他交談，卻被他的一言不發拒絕了。
現在，沈默存擡手安撫的動作，卻讓他的內心沒有什麽抗拒，任由她輕輕摸了好幾下。
沈默存能從司若塵的呼吸裏，感知到他的疲倦，可她覺得此刻語言蒼白，便讓他繼續沈浸在安靜中。
司若塵過了半晌，才緩緩開了口，“吃飯了嗎？”
“等你一起吃呢，我做了炒面，也不知道合不合……”沈默存的“合不合口”還未出口，便被對方的胳膊，又抱緊了一些。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司若塵言罷，在她的耳邊低聲笑了。
沈默存看司若塵一勺接著一勺地往嘴裏送炒面，不禁提醒了一句，“別噎著。”
司若塵擡眸看了她一眼，“因為太好吃了。”
“少安慰我～”沈默存笑罵。
“是真的，我發誓～”司若塵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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