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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無間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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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皆知魔域有一府雙宮。府是司幽府,雙宮一為魔域魔宮,一為知非否創立的枯葉宮。

魔域的魔宮雖尤來已久,但真正被冠上“魔宮”的名頭卻還沒多時日。“魔宮”原名“鹿鳴殿”,是昔年魔道一位尊者生前的居所,溫晦一統魔道後擇居於此,眾人將之稱為“魔宮”。除卻這最有名的一府雙宮外,魔域內尚有許多殿宇行宮。最有名的當屬位於魔域入口處的“十二金殿”,以金未柱以玉石為瓦,其內偏又極盡典雅素然,一派女兒閨閣情趣。

十二金殿的主人既不是魔道一人之下的司幽府君,也不是後入魔道聲名鵲起的不哭閻王。

十二金殿的主人是個瞧著十分年輕的女人,閨名“漪寄奴”,人稱“女閻羅”。在知非否被稱作“不哭閻王”之前,魔道的索命閻羅,原本只單指“十二金殿”,十二金殿因此又被稱作“閻羅殿”。

閻羅殿前,羅剎招手。

這句話,說的便是十二金殿漪寄奴。羅剎一族在佛經中是食人惡鬼。男醜女姝,捷疾暴惡,是諸惡神佛都懼怕的魔。漪寄奴被稱作“女閻羅”,行事作風確一如佛經羅剎。她性放蕩,好貌美少年,又嗜殺。由她統領十二殿以來,不知多少沾染多少無辜血液。極盛時,她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兒啼哭。

後來溫晦一統魔道,知非否借正魔大戰,一舉躍至臺前,使“不哭閻王”之名活活壓下了漪寄奴一頭,這讓漪寄奴尤為不悅,可知非否此人狡詐,一手枯木逢春又使他滑不溜手,“女閻羅”就算恨死了這位同僚,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知非否進攻祁連山脈失利,甚至可以算是是被司幽府君給抗在肩上救回來的。“女閻羅”得了消息自然不免心中痛快,魔尊重現魔宮,未召八部九門,反召了她。她領命而來,一見殿上面色不佳,咽喉處的血痕甚至因著劍氣入體的緣故,消不得除不掉,在如白玉般的脖頸下留下一道肉疤的知非否,她便忍不住掩唇而笑。

漪寄奴道:“哎呀,閻王這是怎麽了?好好的一具玉身子,怎地出了一趟門便添了新妝,瞧著可真令奴心痛。”

知非否瞧見了漪寄奴,嘴角微扯。

他深知這個女人毒辣本性,慣來懶得理會,更能能避一丈絕不近一尺。可如今被她當著面戲弄嘲諷,身邊的司幽府君又瞧著看熱鬧,被安遠明擺了一道的怨恨湧上心頭,他也對這新仇舊恨皆有的同僚不客氣的說了句:

“叨擾奶奶憂慮,是小輩的不對。”

“你!”漪寄奴聞言臉色大變,若非司幽府君在此,而這武癡最不喜的便是同伴相殘——她怕是已手暗器發了過去。

漪寄奴收斂了神色,她瞧著知非否冷嘲熱諷,竟直叫出了他的本名:“百裏玨,你也莫要覺得自己得了魔尊一時信任,便能一直站在上風了。論資歷,你入魔道不過百年,論手段,你的枯葉宮更是被一劍江寒攆成了老鼠。如今你不聽命令,私自進攻祁連劍派,卻又一未探出秦湛虛實,二又未能得勝。”

“你與其有空刺奴,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與魔尊解釋吧!”

知非否折扇一揚,他淡聲道:“你怎知這非魔尊授意?”

漪寄奴一怔,她反嬌艷一笑,問道:“哦,難道你得了魔尊口諭?”

知非否知道漪寄奴難纏,他含著淡笑,卻不在開口。直把一旁的司幽府君看的困惑,他忍不住問:“祁連劍派,到底是你意還是魔尊?”

知非否答:“這都不重要了。”

司幽府君定定地看著他,末了方說:“知非否,我知你本是南詔王公,若非當年出了血宴一事,你也不會入我魔道。但你既入了,便要遵守我魔道的規矩。”

“魔道以強者為尊,弱肉強食。但也不當真就毫無底線了。”司幽府君看進了知非否的眼裏去,“第一,魔道不殺魔道人。第二,魔道絕不背主。”

“這都是當年魔域三千殿共主留下的規矩。”

知非否聞言輕笑,他不回答。連漪寄奴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司幽府君目有不悅,漪寄奴以長袖掩笑,開了口。

她對司幽府君道:“小司幽,奴都忍不住笑你。當年三千殿共主定下這規矩,將大家弄得魔不魔正不正,活生生被盡數逼進魔域這小小方寸之地,四境失一,南詔背離,唯留東境尚且有我等說話餘地。”

“他自知罪,死去多年,死者為大,奴本不當多說什麽。”漪寄奴眼露冰冷之色,“可你要拿他當年的話出來立規矩,奴便不得不多說上兩句。他當年身死,可不真是因為受蓮華寺的老和尚重創所致。你那時小得很,當然那些東西說什麽便信什麽,三千殿共主不是死在蓮華寺手裏的,他是死在魔道手裏。”

“種下了因,就會結出果。魔道這個地方,就是藏汙納垢之所,就是那些見不得光、又容不進那些光明敞亮處的妖魔鬼怪待著的地方。在魔道,只有成王敗寇,只有勝存敗死,除此之外,便無規矩。”

“就算是魔尊,若是有誰能殺了他,要奴尊他為新主,也是可行的。”漪寄奴輕笑,“知非否,可是這個道理?”

知非否卻道:“我與司幽府君至交,他的話自然要聽。”

漪寄奴輕拈蘭花指半掩面,瞧著知非否微微瞇起了眼,她笑道:“是聽進去,還是一聽即過?”

知非否手中折扇輕搖,他對上漪寄奴,眼中微露殺機。

司幽府君直覺氣氛不對,他皺眉喝道:“你們倆也不要爭了,魔尊既召,必然是有要事。怕是與三日後秦湛進攻魔域有關,我等只需領命便是。”

漪寄奴道:“說到此事,奴真是不明白。正道尚未緩過氣息,只需魔尊設計除了秦湛,再重創一劍江寒,魔道重臨四境便是板上釘釘之事。就算魔尊舍不得昔年的徒兒,設下個反間計,逼得正道自己趕走秦湛,不也可嗎?”

漪寄奴說著長睫一擡、眼波微蕩,看向了知非否:“都說不哭閻王最擅揣度人心,不若你替奴猜一猜魔尊的想法?”

知非否道:“魔尊的想法旁人自然難測。只是一,正道四宗並非傻子,反間計是否能起到作用,實在難以預測。二,魔尊對上秦湛,也非有十足把握。除秦湛,重創一劍江寒——”知非否輕笑了聲,“這話說出來,知道的是女閻羅對魔尊實力自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迫不及待想看魔尊與正道兩敗俱傷,好取而代之呢。”

漪寄奴冷笑,她道:“當年不會做的事,如今自然便也不會做。倒是你,還是先想想怎麽和魔尊解釋祁連劍派吧!”

知非否卻說:“魔尊就算罰我,也不會此刻罰我。”

司幽府君聞言問了句:“你早就準備了後路?”

知非否道:“一則,安遠明終歸死了。二則,魔尊暫時也抽不出旁的人手。”

司幽府君問:“抽旁的人手作何?”

知非否答:“攔秦湛入宮!”

雲水宮內,秦湛將魔域的地圖默寫了出來。

她指著入口處的十二金殿道:“這裏有兩百前,曾被魔族尊為女首的閻羅殿主‘女閻羅’,按照帛書裏的規則,魔域會撤離所有軍隊人手,但女閻羅絕不會在此之內。往壞裏想,這將是我們遇到的第一人。”

阿晚作為蜃樓之主,早已將魔域的信息收納歸全,在秦湛話畢,她補充道:“女閻羅擅毒與咒,但她最令人害怕的,卻是一柄一丈一尺五寸五分的槍,槍名梨花白,極難對付。要我來看,最好是選一同樣用長兵之人去對敵。”

“用長兵,那便是我了。”綺瀾塵垂下眼眸,“桃枝雖僅有三尺五分,卻是對付長兵最好的武器了。”

秦湛聞言,看了看綺瀾塵,她有些話想說,最後又全吞了回去。

她指向了第二處。

與此同時,溫晦終於到了魔宮大殿。

其下三人向他行禮,他神色瞧著疲憊而冷淡,目光在知非否身上多停了三分,卻又未質問他一句話,反倒讓知非否心裏忐忑不安。

溫晦隨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這個人似乎對於位置從來沒有過特別的喜好。

他坐了下來,三人面面相覷,直漪寄奴大著膽子問了句:“不知魔尊召奴等前來,所謂何事?”

溫晦順口答:“知非否沒告訴你們嗎?我以為他猜得差不多了。”

知非否聞言只覺背脊冷汗直沁,他剛想要辯解兩句,卻忘了這裏還有漪寄奴。

漪寄奴輕笑:“這倒是,不哭閻王的確已經將他猜到的、魔尊的心事,都說了一二。”她故意說得暧昧又模糊,惹得知非否咬牙只能說:“屬下只是見魔尊遣了司幽府君去雲水宮遞賭約,冒犯猜測魔尊召我等或是為了此事。”

他剩下的也不多說,一副恭敬模樣。

溫晦看著他,笑了聲,他道:“那我替你說完這剩下的。”

“我允了燕白劍主闖魔域,但規則上卻也寫的並非毫無漏洞。以我對四宗的了解,他們怕是已經抓住了漏洞,商議著如何闖我魔宮了。”

漪寄奴不由問:“漏洞?”

司幽府君道:“我看著也覺得奇怪,魔尊並未在賭約上限制只允秦湛一人來,只是說了不動軍。但魔尊總有魔尊的理由。”

漪寄奴想了想,說:“怕是當真限了秦湛一人來,她反倒不來了吧。”

她看向溫晦:“若是正道攜四宗高手同闖,那魔尊的意思,便是要我們作這攔路虎?即是如此,為何不再叫上八部九門的首領?”

溫晦頷首:“賭約要公平才有趣。”

“正道會來哪幾個,我隱約也猜得出。女閻羅,你的十二金殿是入魔域的首經之處,這第一道門,怕是得請你守住。正道會留下的人選,大約是桃源綺瀾塵。”

漪寄奴聽到綺瀾塵的名字,眼中劃過一道光,她掩唇笑道:“四宗的第一美人麽,這倒也有趣,我也想看看桃源後來的丫頭,長成什麽樣了呀。”

溫晦見漪寄奴領命,便看向了知非否。

知非否心裏覺得不太妙,可卻又毫無辦法阻止溫晦的開口。

溫晦笑道:“過十二金殿,是奪魄,枯葉宮最善枯木逢春術,便由不哭閻王守這處。”

知非否心裏一動,他笑道:“不知以魔尊來看,正道會由誰來攻此處?”

溫晦擡眸掃了他一眼,像是看透了知非否心中所想。

知非否對於溫晦總是忌憚遠大於尊敬,他甚至覺得溫晦心裏對於他那點微薄的忠誠從來都十分清楚。只是他並不要魔道的忠誠,他要的只是聽話。

利益暫且與他一致的知非否,自然是聽話好用的。但一旦知非否的利益與他產生了沖突——知非否想到溫晦離開煉獄窟時對他說那句話時的威殺,喉結不由滾動。

若是利益相悖,他們怕便不會再是同盟了。

現在要大開魔域,放棄了戰爭這種事手段的溫晦,與他的利益……還是一致嗎?

溫晦輕笑了聲,他懶懶道:“不會是一劍江寒。”

“見不到司幽府君,一劍江寒不會輕易離開秦湛。”溫晦掃了知非否一眼,“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是要守宮人,不是要手下去送死。”

知非否笑道:“哪裏,能為魔尊捐軀是我等榮耀,知非否只恨不能為魔域流盡最後一滴血。”

雲水宮內,秦湛他們也在爭分奪秒的分析安排。

秦湛道:“魔道雖有八部九門,但八部九門的首領實力也大概是屋外那些水平,真殺起來,不僅攔不住,更是無用廢棋。溫晦既然提了這個法子,就不會再送人去死。魔域一府雙宮,第二處等著我們的,定然是知非否。”

她此話一出,眾人下意識看向一劍江寒,一劍江寒卻搖了頭:“知非否並不是魔道最難對付的,魔道最難對付的,是司幽府君。他怕是會守在溫晦身邊。”

秦湛頷首:“所以知非否的人選我等要另擇。”

雲松其實是個選擇,但雲松傷勢初愈,知非否又極為狡猾,兩人對上多有風險。秦湛心裏覺得虧欠祁連劍派,決計不可再讓雲松受到波及。她正思索著,朱韶卻道:“我去如何?”

秦湛看了過去。

朱衣的妖主慢條斯理:“‘枯木逢春術’說到底也是五行術,即是五行術,我卻也想知道,到底是我更強,還是這位不哭閻王更強。”

秦湛問:“那妖族如何?”

朱韶答:“由明珠暫代。”他聽見秦湛的話笑了笑,說,“師尊也不必擔心我莽撞,我會帶上雁摩,見勢不對,我便先撤。”

秦湛想了想覺得可以。

那就只剩下溫晦了。

魔宮內,司幽府君耐著性子聽到現在,實在是不耐煩,他直接問了句:“我呢?去對付一劍江寒嗎?”

溫晦頷首:“魔宮前有殺戮閣,這一處,由你守。”

“至於秦湛——”

雲水宮內,秦湛合上了地圖,她向眾人頷首:“明日出發,各行其則。剩下魔宮內的魔尊溫晦——”

秦湛眸光堅定道:“由我來。”

魔宮內,溫晦輕微笑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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