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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金錢與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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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格雷斯一向是溫柔的。他始終以朋友的角度跟鄖昀相處,雖然鄖昀的英語水平僅僅像學生跟老師匯報日常學習進度一般無趣, 他依舊沒有表達出任何的不耐煩。

“也許直接談主題不太好, 但是我也只能說出‘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開場白,所以, 我能請問一個私人問題嗎?”鄖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內心其實帶著忐忑。

為了讓康明打成聽寫訓練的借口,這則通話開啟了揚聲器, 他很想跟麥格雷斯談一談對戰的感受和激動的心態,卻覺得他的偶像一定是聽過數百次這樣的小作文,並不會覺得特別欣喜。

畢竟麥格雷斯每一封粉絲的來信都會認真回覆, 那些千篇一律的崇拜, 跟他的沒有什麽區別。

“當然。”麥格雷斯的語氣帶笑, “我覺得那天私人問題你問得還不夠多。”

這話一出, 鄖昀楞了。

他再跟麥格雷斯的會面時, 始終處於滔滔不絕對話的角色, 不斷地詢問著各種的問題,麥格雷斯一直在耐心地回覆,順便配合翻譯, 糾正他的用詞錯誤。基本牽涉到私人的問題很少,差不多類似於鼠標喜好跟鍵盤選擇一類,沒想到麥格雷斯還記得。

現在,麥格雷斯這樣帶著開玩笑語氣的話一出,康明眼神瞬間就甩了過來,手上的本子清楚地寫著“私人問題?”幾個字, 問號都要透過紙張變成實體。

鄖昀果斷改正錯誤,感受到身邊這人灼熱的視線譴責,說道:“其實,是個戰術方面的小問題,跟私人沒有關系。今天你用了很多冷僻的英雄,是麥克雷不合適這兩張地圖嗎?”

麥格雷斯的笑聲似乎對他改掉的用詞的行為感到有趣,輕松又愉快的說道:“新版本我很少會用麥克雷,想尋找一點突破,像今天的比賽就很適合,畢竟,我還很少跟你們這樣的隊伍交手。”

回答得溫柔,卻很官方。

“可我覺得,你有一點回避。”鄖昀說出口之後,察覺到語氣中帶有的不客氣,立刻彌補過錯似的補充道:“我是指,每一個崇拜你的人,都希望獲得和你正面對決的機會,包括我。我很喜歡你的麥克雷,就像喜歡你的輕裝和狙擊一樣。”

他站在一個單純的崇拜者角度,試圖表達出自己的關心。

鄖昀不敢自以為是地說出“你的麥克雷有問題”“你的狀態不對勁”這樣的話,希望能夠幫麥格雷斯解決困難。

因為這是不合適也不禮貌的,嚴格意義上來講,他是麥格雷斯的對手,只能借助著崇拜者的身份,做出了一點點微末的關心。

他擔心麥格雷斯出現了瓶頸,卻不能直接問出口。

麥格雷斯語氣輕松,在聽到“輕裝”“狙擊”這樣屬於ST的槍種時,似乎發出了輕輕的笑聲。他說:“Daylight,比賽場上跟個人秀場是不同的,也許你能看到我拿麥克雷仍舊贏得輕松,但在關系到勝負與隊友信心的情況下,我已經很少使用這個英雄。有時候,我更希望觀眾關心戰隊,而不是我一個人。”

大多數明星職業選手都會擁有這樣的煩惱,他們身上受到了過多的關註,一言一行都會被標記出來,哪怕是正常的失誤都會出現三千字的分析,成為網絡論戰的焦點。

麥格雷斯首先是一個職業選手,然後才是主播,因為直播帶來的人氣令他成為賽場焦點,但比賽絕不可能因為一個人而決出勝負。

“這已經不是麥克雷獨自一人獲勝的時代了,我喜歡做出一些改變,讓觀眾看到我有那麽多厲害的隊友。而且,你看我們對槍的時候,我已經有點跟不上你的節奏。”麥格雷斯的話裏帶有風趣幽默的語氣詞,說出來的話卻讓鄖昀驚訝,“你很年輕,反應速度很快,而我在麥克雷這個英雄上得到的寶貴經驗,讓我決定,嘗試更多的可能性。”

麥格雷斯的話,幾乎是在承認鄖昀的麥克雷比自己更強,但是這樣短暫的交手得出的結果,並不能讓鄖昀安心。

“麥格雷斯,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鄖昀的惶恐似乎被麥格雷斯接收到,他的語氣快速又輕松,帶著感嘆說:“沒關系,也許我的麥克雷在你心裏形成了定勢,但是賽場上進行英雄替換,是非常簡單又容易的事情,就算哪一天我的麥克雷不能完美翻盤,BME也會站到最後。”

說完,他發出爽朗的笑聲,從揚聲器清楚地傳了出來,說道:“沒有什麽真正的第一麥克雷,但是有真正的第一戰隊,這也是我一直不斷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

“團隊的勝利,比一個人的勝利更讓我覺得開心。”

鄖昀覺得,即使是坦陳地說出麥克雷不再適合自己的麥格雷斯,依舊讓他喜歡得內心激動。他多年來沈迷的從來不是某個槍種、某個英雄,而是麥格雷斯這樣永不言敗的氣勢。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鄖昀拋開Gim對他造成的困擾,“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夠再跟你進行對決,不止是麥克雷,而是團隊與團隊之間的對抗。”

“Are Men很不錯。”麥格雷斯從不吝嗇稱讚,“我們肯定會繼續交手,事實上我認為,你的半藏精彩得多,我更想用源氏挑戰你,可惜,我一直拿不出手。”

每個人都有弱點英雄,麥格雷斯的槍法很強,但是源氏卻讓人遺憾,這樣歡快的語氣,不由自主地令鄖昀暢想起半藏跟源氏的對決,卻不得不被自己的想法拉回來。

“雖然可能會對你造成困擾,但我還是想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鄖昀心裏不斷重覆著措辭,想要在電話裏準確地找出詞匯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康明豎起的筆記本,寫著“愛過^ ^”,然後被鄖昀憤怒地伸手蓋了過去。他補充道:“是關於外掛的。”

“說吧,我對外掛這種東西,真的是再清楚不過了。”

鄖昀說:“在現在的守望先鋒裏,會發生ST那樣的事情嗎?”

通話的對象產生了沈默,似乎聽到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然後麥格雷斯說著“稍等”,讓這通對話回歸安靜的狀態。

鄖昀提出了一個冒失的問題,但他非常想知道麥格雷斯的回答。

麥格雷斯不是一個普通的職業選手,他跟電競職業圈打了近十年交道,幾乎是伴隨著現代電競成長起來始終站立在一線的王者。

“抱歉Daylight,誰能預測一個不可知的未來呢?”麥格雷斯的話音恢覆,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ST的問題確實存在,但並沒有嚴重到會讓觀眾們放棄它,昨晚的聯賽依然是收視率最高的比賽節目之一,我想,游戲商的決定總是正確的,畢竟他們是創造者。”

鄖昀急切的說道:“可是麥格雷斯,作弊者破壞的是公平正義,違背了競技精神。”

“也許——”麥格雷斯仿佛在斟酌著用詞,想要使用簡單的詞匯表達自己的意思,“尋求正義的人們認為這是錯誤,卻並不妨礙尋求勝利的人們享受競技。電子競技已經不是純粹的黑白世界了,Daylight。我會退出,並不是為游戲商的寬容而憤怒,僅僅是ST不能讓戰隊提起爭奪勝利的興趣。”

“這跟正義沒有關系,大部分人需要的也不是正義。”

這話震得鄖昀頭腦發昏,他幾次想要張口,卻找不到詞語來接下這一句話。鄖昀是想反駁的,這不是利益的世界,如果連基本的公平都不能保證,那麽又有什麽意義,然而不希望因為用詞不恰當,顯得像是質問。

康明察覺到他的情緒,抓住鄖昀的手,搖了搖頭。

“麥格雷斯。”鄖昀的語氣變得躊躇,猶豫自己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肅清作弊者,難道不會讓這個行業繼續蓬勃的發展嗎?”

“但是Daylight,你對抗的不只是一個作弊者,而是整個游戲。”麥格雷斯的語氣變得沈重,再也不見之前的輕松和隨意,“ST可能會因為一段代碼抓住一群職業選手,那麽,下一段代碼和再下一段代碼就像隱藏起來的定時炸彈,會被無數關註著這個游戲的觀眾一次又一次地質疑,反覆拿出來舉例論證,直到這個游戲消失在觀眾面前。守望先鋒只是起步,等他真正在全球範圍發展到ST具有的影響力時,同樣的問題可能會再次出現。一邊是決定大部分以此為生的職業選手的金錢,一邊是毀掉整個職業圈盈利可能的正義。你會怎麽選?”

麥格雷斯的語速變快,使用了不少生僻又專業的詞匯,鄖昀在不斷的回憶和掙紮中,仍舊不能抓住他所說的重點。

“我聽不懂,對不起,能再說一遍嗎麥格雷斯?”

那邊出現了短暫的沈默,然後出現了清晰又標準的中文,那是BME帶來的私人翻譯。他說:“麥格雷斯說,如果利益與正義站在了對立面,你的選擇會毀掉大部分職業選手的未來,你還會選擇站在正義的一面嗎?”

“正義不可能站在希望的對立面,如果清除掉那些作弊者,只會讓游戲更加健康正常的發展。”

“可游戲商查不出來的職業選手開掛確實是存在於他的對立面,爆發出來的隱患可能會毀了整個職業圈。不拆除就不會爆炸的炸彈,讓他保持原樣才是最好的決定。”

翻譯的話,就是麥格雷斯的意思,連帶著鄖昀最為崇拜的人,都認為:電子競技跟外掛是無法完全分離的。

鄖昀的臉色變得蒼白,他從來只是考慮過讓作弊者受到應有的懲罰,卻從來沒有想過,那些違背原則的人會帶來的隱患,他說:“為什麽我們不去嘗試尋找正義和利益相同的一面,直接就放棄了雙贏的可能性?”

“Daylight,作弊者受到制裁確實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一旦出現先例,就會引發源源不斷的質疑,比沒有根據的猜測更可怕。更何況,定罪需要符合法律的證據,游戲是商人創造的,商人就是電子競技的法律,代碼握在游戲商的手上,他們的決定就是合乎法律的決定。”

鄖昀仿佛回到當初的嘲笑和質疑,因為比賽承辦方與國內運營的不作為,連簡單的查驗過程都沒有就發出了沒有作弊的公告,讓他的汙蔑成為事實。

他已經不能繼續這樣的對話,“其實我想說,下一場BME對戰的GodR,可能存在著如同ST一樣的職業選手,我是說,可能。所以才會想聽一聽麥格雷斯的看法。”

“感謝你的提醒,我們會註意的。”麥格雷斯的話仍舊由翻譯代勞,仿佛他的解釋並不能打動這位職業選手,“不要太在意這些事情,每個游戲都會進入到這種令人掙紮又痛苦的階段,只不過守望先鋒來得比想象的要快,我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去進行調查,抱歉說了一些偏激的觀點。”

“不,麥格雷斯,我不是這個意思……”

麥格雷斯的聲音再次出現在電話裏,溫柔卻帶著疲憊說道:“晚安,Daylight,讓我們多花點時間在準備比賽上吧。”

“晚安,麥格雷斯。”

即使是經歷過職業選手開掛疑雲的ST職業圈,依舊在蓬勃發展著,它在國內雖然小眾,但是在整個國際電競游戲圈的影響能力,還不能找到實力相當的抗衡者。

像這樣的游戲,一旦承認技術薄弱難以檢測到外掛存在於職業賽場,那麽面臨的就是摧枯拉朽般的崩盤。

就像檢測不出興奮劑的運動會,再無權威可言。沒有觀眾的信任,就沒有盈利的可能,那些依靠著ST生存的工作人員、解說甚至是投資商都可以將目標轉向其他的游戲,繼續他們的工作。

但是職業選手沒有那麽容易,這不是一個從業時間越長越有資歷的行業,電子競技對選手身體狀態和年齡的超高要求,從來只有流水的選手,而不是從一個游戲跳槽到另一個游戲依舊保持著相同水準的實力的理想狀態。

如果麥格雷斯掌握了內幕情報,和游戲商展開較量,確實能夠完美地抓住作弊者,將他們一個一個地抓出來,可惜,他卻止不住輿論和暗藏的競爭者對ST游戲的中傷。

更多無辜受害的,卻是那些循規蹈矩的職業選手。

麥格雷斯的退出,只是對ST的告別,但是那些迷戀這個游戲的觀眾們,仍然保有期待和幻想,正如麥格雷斯靠實力拿下線下賽冠軍一樣,那些著名的、被疑似成作弊者的職業選手,也有極大的可能是通過實力獲得的勝利。

因為遵循規則的選手是大多數,那些小部分潛伏在黑暗中破壞規則的人被掩蓋起來,只向觀眾展現他們的經濟價值。

如果徹查做得不夠直接,那些受到萬千矚目的明星選手一旦被揭發作弊的真相,能夠讓一直支持和信任他們的觀眾從此心灰意冷,再也不去碰這一款充滿謊言與演技的游戲。處罰作弊者固然重要,但是打碎觀眾的憧憬帶來的毀滅,能夠將這樣一個如日中天的電競游戲,直接拖入地獄。

所以,麥格雷斯宣告退出的發言保持著中立,沒有痛斥ST的縱容,也沒有聲討作弊者的無恥,僅僅表達了自己想要在賽場上與更多真實的高手對決的簡單心願。

溫柔,委婉,就像他的性格一樣。

“守望先鋒跟ST不一樣。”康明沒有接觸過ST的職業圈,卻知道游戲商與游戲商的不同,“他們從不會縱容作弊程序的擴散和肆無忌憚的破壞環境。”

“而且,他才剛剛起步。”

剛剛起步的游戲,只要能斬草除根地扼殺作弊源頭,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鄖昀覺得心煩意亂,腦海裏不斷回蕩的是游戲中肆無忌憚開掛的工作室和每一周封禁仍舊止不住的作弊風氣,他說:“康明,反作弊永遠落後在作弊手段之後,這是不爭的事實。”

守望先鋒始終無法做到:在開掛開啟的瞬間,結束工作室的活動,他只能跟在這群狂歡者身後,等他們將一切的美好踐踏完畢之後,緝拿歸案。

付出的,僅僅是一個198塊的代價。

鄖昀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穩,康明能夠感受到他煩躁的情緒。

困惑,糾結,甚至痛苦,連帶著在ST受到的折磨一起湧了上來。

並且,拒絕了康明的安慰。

“康明,你再這樣,我就回去了。”

鄖昀將臉埋在枕頭裏,聲音悶悶的,說出的話令康明撲上去抱住他,說:“別跑。”

“不管心裏想什麽,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康明想捏他的臉頰,就怕真的激怒鄖昀。他的心情不好,在崇拜的麥格雷斯說出這樣現實的選擇之後,鄖昀很難能夠保持平常心。

在他心裏,那是如神明一般的麥格雷斯,卻依舊被外掛的問題困擾。

“公平和利益為什麽不能共存。”他的聲音很輕,卻足夠身上纏著他的人聽得清楚。

“因為市場上缺少像我這樣的老板。”康明語氣裏不再是炫耀,而是帶著感慨一般的嘆息,“他們更多的就是為了錢。”

錢是個好東西,能夠衍生出無數蓬勃的行業,令人類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追逐事物的經濟價值,是社會發展的永恒定律。

“像OP.1?”

“不止是OP.1。”康明見他有了談話的意思,將雙臂的禁錮放得輕一點兒,“據我所知,能夠用錢砸出戰績的戰隊已經算是遇到了良心老板,哪怕是RTK哪樣的俱樂部,其實對待想要當做工作來進行的職業選手,反而是好事。”

RTK的成績從新版本之後一直在下滑,他們的人員變動和過去沒有差別,那些作為替補的人員,偶爾會出現轉會、休假、退出的情況,成為官方聲明的一條信息,被更多的新消息積壓,沒人會記得。

但是,對於需要生存的職業選手來說,這樣的俱樂部已經是寬厚仁慈的好東家,至少保證了基本的生活,不會出現拖欠工資的尷尬局面。

可惜,在國內電競圈裏,更多的,是在比賽列表裏一閃而過,拿到尷尬敗績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小型戰隊,他們可能沒有訓練基地,沒有戰隊隊服,臨時拼湊起來試水一般露臉,觀眾連戰隊成員的名字都沒記清楚,就消失得從未出現過一樣幹幹凈凈。

“我知道。”鄖昀的聲音很低,即使是在ST的時候,他的戰隊也不是什麽豪門俱樂部旗下,只有得到冠軍不斷受到關註之後,那些惡劣得難以忽視的訓練環境才慢慢得到了改善。

不能獲勝就沒有商業價值,電子競技的世界仿佛殘酷得沒有人文關懷,但是,在這樣激烈的一對一淘汰的世界,人文關懷並沒有什麽用處。

職業選手靠實力贏得觀眾的呼聲,俱樂部靠戰績獲得經營下去的資本,各種直播渠道如同錦上添花,永遠做不到雪中送炭。

“但是作弊者傷害的,就是努力的職業選手的利益。”賽場只有一個勝者,作弊者獲勝,就代表另一個職業選手的戰敗,“他們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拿到更好的待遇,是外掛毀了這個機會,就算背後牽涉到整個電競職業圈的利益,我可能還是會自私地選擇揭發他們。”

因為守望先鋒,才剛剛起步,遏制一切也許還來得及。

“我不會屈服。”鄖昀沒有轉頭,埋在枕頭裏,仿佛在對誰發誓一般。

康明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也不會。”

一夜失眠。

即使沈迷游戲這麽多年,康明都還沒有像現在一樣,困在外掛的包圍圈裏出不去的,他知道是夢,那些夜色清涼的多拉多和國王大道,伴隨著麥克雷的槍聲跟獵空的閃現音效,不斷我為什麽沒有夢到半藏?他竟然還有心情在逃命閃出這樣的念頭,沈重得躲過擊殺,依靠著拐角墻壁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要麽正面迎戰,要麽繼續逃跑,要麽死。

夢境荒誕得可笑,一個游戲而已,卻上升到生死存亡的地步。

康明想了想,他應該能夠幹掉獵空,剩下的麥克雷,就賭運氣吧,反正,這只是一個游戲。

他快速轉身甩出閃光彈定住了獵空,卻同時被對手困在原地暈眩不得動彈,即使是游戲,康明依然感受到那種劃破心臟的震顫和死亡帶來的威脅。

“叮!”,他不應該聽到如此清脆的系統提示,卻在敵人倒地的同時在耳邊響得清晰。他往身後看去,月光清透得照出半藏完整的背影,站在遙遠屋頂說道:“我不會屈服。”

那是他的救世主。

等康明在翻來覆去的夢境裏驚醒的時候,身側空出的地方早就沒有鄖昀留下的餘溫。他摸出手機發現時間不過早上七點,卻不能繼續睡下去。

畢竟,IOP還需要他這樣的吉祥物出面鎮場。

每天都要上班的康明,受到了當初肆無忌憚鴿直播積累下的民怨,帶來的上億噸重懲罰。

電腦房今天仍舊是熱鬧的模樣,輸給BME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打擊,更多的是追逐的動力。

柳三平掐著手指計算道:“我們跟BME對打整個過程長達五十分鐘,Laur是四十五分鐘,感覺還是我們厲害。”

“都是輸,有什麽差別。”盧筱安懶得去管他的詭異計勝方法,“還不如在賽場上贏一把,拿出去站在Laur面前炫耀更好。”

“會被打吧。”武勵生突然插話,“NIN雖然穩重,估計XD拿起托比昂就是一通亂錘,打得你們統統變堡壘。”

彭小洲默默在聊天頻道打“1”,表示讚同。

他們一邊閑聊一邊掛在自定義比賽列表,等對手準備就緒。

今天的對手,依舊是Pil-Seung。從第一次見面的忐忑,到第二次交手的期待,現在已經能夠輕松的等候比賽開始,快速進入到訓練賽的氛圍中。

這種等同於考前放松的狀態,還要得益於頻繁的對戰,至少,在間隔不到三天即將進行正式比賽,在IOP賽場上會面的兩支戰隊,竟然有整整兩場訓練賽,這樣的頻率已經超過了平時的訓練賽範圍。

而且,都是Pil-Seung發起的邀請。

“感覺他們很著急。”盧筱安看著訓練安排表,除了最後一天用於調整休息,幾乎被PS戰隊給占滿。

林民宇理解這支韓國隊的心情,說道:“他們恐怕也是遭遇了不小的打擊,KingPlay前車之鑒,再加上鄖昀跟他們隊長關系好,找上我們,很正常。”

在等了兩分鐘看見PS戰隊選手打字說稍等十分鐘的時候,鄖昀還是選擇退出自定義,進入了訓練靶場。

他的心情並不輕松。

Gim在他心裏是重要的朋友,哪怕賽場相遇為了勝利全力爭奪,也不會影響他們的友誼。之前,鄖昀是這樣堅定不移地認為的。

但是,他不喜歡試探。

他寧願Gim光明正大地告訴他們,讓我們用黑影進行對決,也不希望在一場PS根本沒有拿出比賽陣容的訓練賽結束之後,看到Gim說:其實我們想試試AM的黑影戰術,希望下一次你能拿出來。

“待會用半藏?”盧筱安看他在訓練靶場瘋狂虐殺機器人,“你這個皮膚有點GAY啊。”

鄖昀的半藏現在換成了亮黃色的默認皮膚,無論是頭像還是弓箭,都呈現出一點亮瞎人眼的感覺。

上一個讓盧筱安覺得眼前明黃的,還是路人隊友拿出來的俠客麥克雷,黃燦燦的色彩,在黃昏的直布羅陀跑動著,就像一個巨大的香蕉。

很GAY很可怕。

“待會想用黑影,怎麽樣?”鄖昀選擇性無視他挑剔皮膚的言論,說話時手上爆頭機器人的動作沒有斷開,連續的系統提示音爽快地回蕩在語音頻道。

“你明明知道Pil-Seung是想套黑影,也要用?”

“嗯。”鄖昀停了下來,手上箭尖在屏幕上分裂出鉤爪,快速地在空中射出一道亮藍色的弧線,“希望對面也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吧。”

Pil-Seung的十分鐘,一直延續到二十分鐘,才湊齊了成員。

翻譯直接通過電話告訴了張燁他們那邊的狀況,似乎是某一臺電腦的硬件忽然驅動異常,進行了重裝。

“所以說現在比賽就是好麻煩,電腦總會出問題!”柳三平對於電腦故障什麽的心有餘悸,當初線下賽場上鄖昀客戶端閃退掉線,嚇得他想哭。

盧筱安安慰得輕松,甚至列舉出了更糟糕的情況,說:“偶爾一兩個人掉線還算正常的許可範圍內,最慘烈的還是守望先鋒服務器故障吧。就跟之前尼泊爾服務器關閉一樣,整個隊伍瞬間退出,那場面更加可怕。”

像這樣的盛況,還沒有出現在守望先鋒的比賽之中,但是按照服務器的抽搐狀態,這樣的情況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因為,國內沒有單獨的比賽服務器,一旦跟普通的服務器綁在一起,在版本更新之後特別容易出現BUG的時期,每一場比賽都打得提心吊膽。

掉線、閃退簡直是守望先鋒的日常,沒有看過幾次“暫停”都不算全程觀看比賽的觀眾。

他們一邊聊著電腦常見的各種問題,一邊考慮著什麽時候把電腦房的硬件進行保養升級,YY語音裏出現了張燁的聲音。

“準備開了,都進場吧。”

比賽場選在了66號公路。

常見地圖裏,AM對於66號公路算是打得比較少的,他們習慣選擇好萊塢和國王大道之類的覆合地圖,但從第一局的訓練賽來看,Pil-Seung更傾向於純粹的推車圖。

直布羅陀、多拉多、66號公路都是他們喜歡選擇的地圖。

鄖昀直接拿出了黑影,哪怕在進攻時並不適合這個英雄。

“為什麽不選麥克雷?”柳三平操作著Dva在室內瘋狂跳躍,順便湊到站立的彭小洲身邊,嘗試使用物理碰撞推動萊因哈特的大塊頭,“這可是西部槍手的戰場。”

66號公路是麥克雷與死神相遇的地方,在龐大又完整的關系網中,這兩個英雄曾經存在著密切的師徒關系。

新版本已經很少出現死神的身影,但是66號依然是麥克雷的首要戰場。

鄖昀在重生室射擊著墻壁,黑影的自動手槍帶著突突突的機械聲,完美融入了66號公路的背景音樂中。他說:“好像很久沒拿黑影了,我練練。”

AM除了在對戰KingPlay的時候用黑影橫掃戰場,大多數時候鄖昀都是使用的半藏或者麥克雷。

連托比昂、狂鼠都成為他競技模式的新寵,黑影反而被冷落了一樣,隊友都跟他顯得生疏。

“那我要不要練練法老之鷹?”柳三平按下切換鍵,調出英雄列表,那一排熟悉的頭像,停留在空戰組輸出位的身上,“快,武勵生,來個天使。”

“我不要。”武勵生的盧西奧正在墻面上滑行,屬於DJ的嗨樂夾雜著滑板鞋的響聲回蕩在重生室,“你單飛。”

被天使拋棄的柳三平按住空格懸浮在半空中,發射的火箭炮讓他身體輕微浮動調整著方向,聽到武勵生的回答,他果斷說道:“單飛就單飛!”

然後,林民宇換出了Dva。

66號公路的進攻應該算是輕松的,出門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遭遇到猛烈的襲擊,只是遠遠砸來一個生物手雷,被彭小洲習以為常地擋在盾外。

運載目標安靜的停靠在出口,防守方堆在加油站的頂棚,一個不少。

“路霸、麥克雷、萊因哈特、查莉婭、盧西奧、安娜。”盧筱安快速報出對面的配置,“上版本的英雄陣型,小心點。”

這算是上版本遺留的陳舊戰術,但也是Pil-Seung最常用的戰術套路。

他們的路霸預判能力不比Gim差,往往抓住一個對手就代表著敵人的陣亡。

前半段的進攻顯得安靜又平穩,運載目標勻速前進,柳三平不怕死地飛在最上空,挑釁一般發射震蕩沖擊,妄圖將聚集在高層的敵人全部推下樓。

然後,他被安娜狙成半血,躲在廣告牌後瑟瑟發抖。

“……Gim的安娜,武勵生待會換個天使。”只靠柳三平的單飛,應付其他隊員的安娜和Gim的麥克雷還有可能,現在,Gim親自拿出了安娜,配合不比他差勁的麥克雷,兩個人共同管制領空所屬權,只靠法老之鷹顯然是不夠的。

更何況,他們有黑影。

在積累出終極技能之前,鄖昀暫時做不到一擊必殺的效果,他隱身偷偷摸上二樓,準備在林民宇發出信號的同時,黑掉萊因哈特的護盾。

這是需要配合跟反應能力的任務,也是鄖昀快速入侵血包之後選擇的第一項工作。

“我上了!”林民宇話音剛落,Dva巨大的機甲就沖上了加油站屋頂,踩在人群中,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註意力。

除了Gim。

鄖昀不過擡手入侵萊因哈特的瞬間,就被Gim的麻醉針睡在了地面。

如果不是林民宇開啟防禦矩陣配合著柳三平的炮火攻擊,鄖昀就要成為本場訓練賽第一個陣亡的選手。

“團戰的時候再入侵,你單獨做這種事太危險了。”

即使黑影擁有Dva和法老之鷹吸引註意力,但是入侵時隱身效果消失,很容易被人抓住,進行反擊。

黑影的逃命手段依賴於信標,他如果被敵人的安娜重點看護,很難在深入敵營之後活著回來。

Gim的判斷準確又迅速,是常年在高強度團戰中練出來的反應速度。

他拿安娜,能夠造成和盧筱安一樣可怕的殺傷力。

甚至在隊友的配合下,更強。

“我們直接上樓把他們清理下去,待會林隊開盾。”盧筱安話音剛落,就覺得轉向出現了問題,在敵人的英雄配置之下,只有一個可能性——“我被路霸抓了!”

他按照平時對戰經驗說出這句話,卻發現下一秒的安娜,仍舊活在原地。

“艹!”柳三平的驚呼帶著摔鍵盤的聲音格外突兀,“我掉線了!”

“不止是你。”盧筱安看著卡住的畫面,即使沒有退出游戲,也感受到了滿屏幕的惡意,“張哥,趕緊跟翻譯溝通一下。”

訓練賽短暫中斷,他們嘗試重連卻收到各種“服務器連接失敗”的提示,如果不是打開網頁發現搜索引擎能夠正常打開,幾乎要懷疑基地的網絡出現了故障。

張燁從會議室走進來,說道:“整個服務器出現了問題,IOP的比賽現場也是,現在斬月跟MI的對決已經暫時中斷了。”

於是,休息,成為AM和Pil-Seung的唯一選擇。

柳三平滿眼精光閃爍,充滿期待地抓住盧筱安大喊:“大仙!你再聊聊我們拿到IOP冠軍的感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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