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心雖然不懂這些，卻也知道這酸菜魚賣相不怎麽好看，可能為了讓客人動心，用的辣椒極多，看起來顏色倒是豐富的，她還準備嘗嘗味道，卻被宋小青按住了手腕，“別吃。”

婉心不解，“怎麽了？”

宋小青沈著臉說道：“這東西能吃死人的！”方才夥計的話不盡不實，這酸菜肯定不是牛大力從護國公府帶出來的。

“啊？”婉心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緊跟著便是一臉的怒容，兩手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我去找他們算賬！”

“冷靜點！”宋小青看了看左右，飯館裏的食客因為婉心拍桌子的動靜都把目光投過來了。

婉心臉一紅，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

宋小青抓起筷子，“咱們胡亂吃點，有話回去再說。”

婉心只得應下，兩人吃的菜不多，只是每人吃了半碗白米飯，又怕被人看出什麽端倪，故意把每個盤子都翻得很亂，好像是吃掉了不少的樣子。

這麽一翻可就看出門道來了。

婉心點的菜都是肉菜，盤子很大，菜也堆得高高的，看起來分量很足，可是這有麽一翻才發現，原來肉菜底下全都是不值錢的蔥段！

婉心氣得差點摔了筷子，“怪不得飯館不大，還挺能賺錢，敢情賺的都是黑心錢！”

“你也別在這裏生氣了，”宋小青卻十分淡定，好歹這裏吃到的都是純天然無汙染的蔬菜肉類，她這種見慣了各種化學原料和地溝油做出來的飯菜的人，根本就能做到不動如山好嗎，“你就算是氣死了，別人也不不會少一塊肉，既然他們這樣缺德，咱們想法子讓他們的館子開不下去也就是了。”

婉心冷靜下來，“也對，我今兒也是暴躁了。”

她很快恢覆了平靜，兩個人又隨便吃了一會兒，付了錢，就走掉了。

夥計過來收拾桌子，嘖嘖嘆道：“看起來是兩個半大小夥子，怎的飯量這麽小！”

待回到住處，兩個人都恢覆了本來面目，婉心就要去一趟護國公府，卻被宋小青攔下了，“這件事不可操之過急。咱們要做就要釜底抽薪。”

婉心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您的意思是，咱們得先讓牛大廚見識到他親侄子的真面目，然後讓牛大力把希望完全寄托到飯館上，再把飯館子攪黃，到頭來讓他人財兩空？”

宋小青點頭笑道：“孺子可教也！我就是這麽想的！首先咱們得弄明白牛大廚為什麽會對這個侄子處處忍讓，我就不信，兩人一起過了三十多年，他會不知道自己的侄子是個什麽德行！”

婉心嘆了口氣，“其實不問，我也知道。牛大廚是個鰥夫，當年連娶了三個媳婦，結果都死於難產，人們都說他克妻克子，所以後來牛大廚就一直沒有續娶。

“他只有一個哥哥，兩個人年齡相差比較大，他幾乎是被哥哥一手帶大的，這個哥哥一共生了六個兒子，最終只養活了一個小兒子，也就是牛大力。

“牛大力一肩挑兩房，負責給兩家的老人養老。而這個牛大力成親之後又只有一個兒子，所以……您懂的。”

宋小青確實懂了，古代的人香火觀念非常重，在他們眼中沒有兒子就算是絕戶了，人死之後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

大約牛大廚認為自己還指望著牛大力養老送終、將來上墳祭掃，嗯，還有之前大哥對他的撫養之恩，所以才一直縱容著他。

“牛大廚的大哥還在麽？”

“不在了，已經在幾年前去世了，喪事辦得風風光光的，一切費用皆是牛大廚負擔的，”婉心解釋道，“說起來，牛大力他爹才是一點本事都沒有呢，就是在鄉下種種地……”

她說到這裏忽然打住，忙道歉：“姑娘，我這麽說可沒有貶低莊稼人的意思，是人都分三六九等，莊稼人也分，您一家是上上等，可是牛大力他爹就是最下等的了。

“早些年據說牛大力他爺爺手頭也有些積蓄，一大家子在一處雖然不算不得有多富裕吧，起碼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

“可是老頭死後，家產全都落在了牛老大身上，那時候牛大廚已經到外面討生活了，牛老大也不是個東西，把自己的親妹子都給賣了，得了兩大筆聘金，要按理說日子該過得滋潤了吧？

“可事實偏生相反，他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差，他們的鄉鄰都說是這家子人人性不好導致的。

“他們漸漸在老家生活不下去了，就來投奔還在做學徒的牛大廚。那時候牛大廚根本就沒幾個工錢，還都拿出來貼補家用，等到自己該娶媳婦的時候，一文錢都拿不出來。

“牛老大這個時候站出來做好人，好說歹說給尋了一門親事，牛大嫂天天把‘長嫂如母’四個字掛在嘴頭上，牢牢把著管家權，仗著弟媳婦老實，把人家的嫁妝都抓在了手裏。

“牛大廚後來進了護國公府，每天也沒時間顧家。要我說，當年牛大廚媳婦死得就有些蹊蹺。”

宋小青皺著眉問：“出了這樣的事，牛大廚就一點疑心都沒有？”

當然有過，不過牛老大兩口子太會裝，若是牛大廚要說些什麽，他們就把當年對牛大廚的養育之恩拿出來說事，牛大廚便無法再說什麽了。

之後接連娶的兩房媳婦都是死於難產，牛大廚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命不好了。卻沒想到，這兩房媳婦都是體弱多病的人，這樣的人懷孕本來就不容易，何況生產？

牛老大媳婦脾氣不好，容易得罪人，在京城吃住又貴，後來兩口子一商量就搬回鄉下去了，只把自己的兒子牛大力留了下來。

從那往後，牛大廚每個月關了月例之後，一半讓人捎回去給兄嫂，另外一半大部分給了侄子，只給自己留下了夠日常嚼用的。

是以，護國公府給他這樣的老人待遇雖然非常優厚，可他的日子卻算得上拮據。

宋小青聽完之後問婉心，“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嘿嘿，”婉心不好意思的說道，“府裏不缺嘴碎的人，一來二去，也就知道了。”

宋小青剜了她一眼，“少在這兒糊弄我，咱們在飯館吃飯的時候，你還二傻子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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