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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密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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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文定道:“丁大哥,你如今出家做了和尚,修持佛法,內心禪定,你能做到不將塵世中的人事放在心上。我是世俗凡人,沒你那麽高的佛法修為,要我看破紅塵,卻是做不到的。”

黃眉老僧雙手撥弄著念珠,道:“施主有話,但說無妨。”黃眉老僧聽了姚文定的話後,知道他聽不懂佛法教義,竟自行讓步,不再給他說禪語。

蕭爻心道:“黃眉老僧不以佛子自居,而甘做旁聽之人。寬宏大量,真叫人佩服。”

姚文定便接著三人打劫了官船之後的事敘述起來,只聽他說道:“我在金刀門這棵大樹下,安穩度過了十七年。金刀門是江湖上的一個小小幫派,不及錦衣衛,但我是金刀門的二把手,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金刀門的二把手又比錦衣衛的一名武士強得多。這十七年來,每年少不得會有幾場廝殺,總體來說還算太平無事。”

杜威道:“表哥,你說得對。自從辭去錦衣衛的職位後,我也落得逍遙自在。”

姚文定點點頭。道:“去年大年三十的早上,我接到一封匿名信函。信函上說金刀門弟子將在許家鎮七香飯館內私會神拳門首席大弟子方俊。”

姚文定緩了一緩,又道:“金刀門跟神拳門素來有仇,兩邊勢如水火,金刀門的弟子去私會敵人,這事我若是不知,原可不管。既然知道,若再袖手旁觀,可就說不過去了。於是我帶上金刀門的七名弟子,一同趕去七香飯館,查看究竟。我們到飯館的時候,卻只見到方俊,與他同在飯館的,還有一位少年,並沒見到金刀門的弟子。”

蕭爻不禁記起了大年三十在七香飯館發生的事。心道:“那天,我到七香飯館的時候,方俊已先我而到了。我剛到不久,金刀門的洛紫怡就來了,方俊跟洛紫怡私會這件事千真萬確。照姚文定說來,他是收到匿名信函,才帶著金刀門弟子去了飯館。他們剛到的時候,洛紫怡卻先逃了。噢!原來洛紫怡是怕被他們撞見,才逃跑的。”這個疑問得以解決了。蕭爻又想:“姚文定說的少年,自然就是我了。”

杜威問道:“表哥,你到飯館之後,有沒有殺了神拳門的人?”

姚文定回想著。道:“這倒沒有,見到方俊。我當時心裏想‘金刀門跟神拳門的仇隙,可說是洛天舒與催太平的個人私仇,因為洛天舒是金刀門的掌門,催太平是神拳門的掌門。於是,個人私仇才成了兩個門派的仇鬥,而累及到門下的弟子。金刀門的弟子和神拳門的弟子原本誰也不認識誰。卻因為拜在兩個敵對的門派,而被卷入到仇鬥之中,成了敵人。’”

蕭爻點了點頭,心道:“世間的許多仇鬥,其根源本來極小,經人無故誇大後,事情就變了味。姚文定能有這番見解,他倒是個精明之人。”想到此事越來越清晰,又凝神聽去。

卻聽姚文定道:“我既知兩個門派的仇隙,起源於洛天舒跟催太平的私仇。對這事就不怎麽上心,能敷衍則盡量敷衍。我當時便說‘今天是除夕,黃歷上說不宜動武。’我這麽說是要找個借口,放過方俊。我這麽做,對金刀門而言,是為縱放敵人。但對於我,不過是我不願成為別人的殺人工具的一種開脫。”

黃眉老僧道:“阿彌陀佛,施主身在仇鬥之中,而能跳出仇恨之外,以第三者的眼光看到了引發仇恨的源頭,可謂智量過人。而不願做殺人工具,多積善果,老衲佩服!”說完,雙手合十,向姚文定行了一禮。

姚文定忙還禮。道:“丁大哥,這種事再也簡單明了不過了。當年咱們兄弟在錦衣衛當職時,不也有過許多類似的情景嗎?”

黃眉老僧只說了一句話,卻又閉上了嘴。對以前錦衣衛之事,絕口不提。

姚文定只得說道:“我記得,當時在方俊身旁的那位少年便說什麽‘今天是除夕,大家就該歡歡喜喜過大年,打架不吉利的’。他與我們毫無關系,一個外人,卻能如此勸解,我當時向他看了看,不敢判定他這麽勸解有沒有別的目的,是好是壞,因此並沒跟他接話。就當我要離開七香飯館的時候,一個黑衣女子卻指責我縱虎歸山,要我捉拿方俊。”

蕭爻回想著當天的事,心知姚文定說的黑衣女子便是嫣兒。不禁擡頭向嫣兒看去,卻見她眼神中暗含著一股嘲弄的神色。蕭爻心道:“嫣兒必定也回想起當天的事來了,她當時挑唆姚文定捉拿方俊,我還怪她多管閑事,卻不知她是有目的的。”他與嫣兒只隔著屋脊,嫣兒一直低頭查看大殿中的人,並沒有擡頭看他,所以沒發現他。蕭爻卻也不敢多看,轉頭向大殿內看去。

杜威當時並不在場,問道:“表哥,那你有沒有捉拿方俊?”

姚文定道:“我說過要放過方俊,這話我是當著眾多年輕弟子的面說的。倘若受那黑衣女子指責幾句,我就見風轉舵,改變主意。這般墻頭草兩邊倒,在那些年輕弟子之前,我還有什麽威信可言,豈不是要被他們瞧不起了?”

蕭爻聽到這番話,恍然大悟。心道:“原來他當時把矛頭指向嫣兒,卻是為了顧全他在金刀門年輕弟子中的威信和顏面。我當時暗暗責怪嫣兒挑撥離間,我這想法也不見得就是對的。”蕭爻暗暗嘆了口氣,這時,他才忽然發覺,人心之狡詐詭變,當真比世間一切變化覆雜得多,更難以捉摸。

只聽姚文定又道:“表弟,丁大哥,你們向來了解我的脾氣。我當年雖做了一件糊塗事,殺了汪遠洋船上的人。可我卻非那等毫沒主見之人。我既然答應要放過方俊,這主意就萬不可變。”

杜威道:“是該如此。表哥,那後來呢?你如何處置那女子的?”

姚文定說到這裏,嘆了口氣。道:“表弟啊,接下來七香飯館裏發生的事,卻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我真真沒有想到,那黑衣女子能叫出我以前的名字來。她竟然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叫作姚順清,還知道我們打劫官船,殺人滅口的事。”

杜威聽到打劫官船,這事就與自己搭上關系了。著急地問道:“表哥,那她將我們打劫官船的事抖露出來了?”

姚文定道:“哎!表弟啊,事實卻不是你想的這樣了。那黑衣女子已提及我們打劫官船的事。並且威脅我,她說‘是不是要她將十七年前的事全給說出來’,我聽到這話,心驚膽戰。那一刻,我手中的刀已經握緊了,只要她敢說出半個字來,我立刻將她砍為兩半。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那個對實情一點兒也不了解的少年,卻忽然插了進來。”

姚文定神色激昂,滿臉亢奮之色,越說越來勁。

杜威聽姚文定訴說當時的事,雖未能參與,但此刻聽來,見事情如此奇峰凸起,只聽得心潮澎湃,臉上也充滿了振奮。

黃眉老僧手撥念珠,神色極為淡定。

蕭爻一邊回想著當時的事,一邊又重新加以驗證。心道:“我當時見姚文定要對付嫣兒,擔心了。就岔到兩人中間,還說什麽‘有話好說’,我對事實當真半點也不知情,卻岔進了這場鬥爭漩渦之中。”忽然覺得自己為人糊塗,事先沒弄明白,就胡亂插手人家的事。

杜威問道:“表哥,後來又怎樣了?”

姚文定道:“我跟那黑衣女子說得僵住了,那少年忽然岔了進來,給他攪了一下。可我知道,黑衣女子知道的太多,只要她還活著,隨時可能將我們打劫官船的事抖出去。她活著,對我們就是一大威脅。我便率領金刀門眾弟子與那黑衣女子鬥了起來,那少年卻幫著黑衣女子,跟我們為難。”姚文定回想著大廳中打鬥的情境,這件事他已反覆考慮過許多次。

杜威關切地問道:“你們將那二人都斃了嗎?”

姚文定道:“那兩人均是武功高手,秦虎,老五和老六對付那少年。其他人與我一道對付黑衣女子。老四要從黑衣女子背後偷襲,卻被那少年踢了一腳,至今還在養傷。後來那黑衣女子扯出了一柄扶桑太刀。看到那把太刀,事情又起了轉變。”

杜威問道:“表哥,難道那黑衣女子是扶桑人?”

姚文定道:“表弟,你可又想錯了。”

杜威幾次都猜錯了,可他仍然神色亢奮地看著姚文定。

只聽姚文定說道:“黑衣女子說話輕柔,她那口江南口音,貨真價實,絕不是偽裝可以辦到的,這一點我敢打包票。但是她手中持有扶桑太刀,就大是可疑。金刀門中的年輕弟子與我一道,舉刀狠著她,逼問她是不是扶桑人。就是幫她與我們為難的少年對她的態度也起了變化。倘若那黑衣女子是扶桑人,那麽,個人私仇是小,國仇是大,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殺死她。”

杜威問道:“她不是扶桑人,那你們就放過她了嗎?”

姚文定道:“嘿,恰在這時。那少年偏偏又來多事,黑衣女子就轉頭用太刀攻擊那少年。”

杜威啊的一聲。問道:“那少年一直在幫那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怎麽會舉刀殺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姚文定向杜威看了看。道:“哎!我們當時在場親眼看到,那黑衣女子確實是用太刀攻擊幫過她的少年。這件事我當時也沒有想明白。後來,我仔細回想過。那黑衣女子轉攻少年,恰恰是因為那少年幫了她。”

蕭爻對此事一直疑惑不解,為什麽自己幫過嫣兒,沒討到半點好,反而惹得她惱恨自己。但從姚文定的話中聽來,似乎他是想明白了的。擡頭向嫣兒看去,只見嫣兒的眼神中露出了惱恨的神色。蕭爻一看便知,嫣兒是想起了當天攪和她的事,她那時惱恨自己,此時再想起來,自然而然的激起了她的惱恨之念。

杜威道:“表哥,你可叫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了。”

卻聽姚文定說道:“那少年雖是幫她,但卻是在幫倒忙。倘若不是那少年瞎攪和,她將我們打劫官船的事抖出來,我們殺不了她,就反受她控制,她的目的便算達到了。那少年幫她,卻讓她計劃落空,她便因此惱恨那少年。於是,她揮刀砍那少年,將一肚子的惱恨全發洩到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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