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楓也是一怔，刀疤男自恃武功卓越，跟隨他的這些年，也的確將自己保護的很好，若是一刀從此不能用劍，與他豈非無用？

尚未斷臂，餘楓便已經開始準備棄子，只是棄了一刀，又有誰能頂替他在身邊保護自己的安危呢。

想到他的那兩個結拜兄弟一時沖動尋仇，若是將喬老板順利解決了倒給他心頭除了跟刺，可這兩個廢物竟然敗了，連帶去的人都無一生還！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真是廢物！

他有些煩躁，眉毛緊蹙成一團，在一刀眼中以為是為自己情況不客觀而擔憂，他有心想寬慰老板，可自己同樣承受著將要失去右臂的痛苦當中，一個字都開不了口。

淩若催促了句：“醫還是不醫？”

“雪姑娘，除此之外，當真沒有別的法子了嗎？”符盛全見餘楓一臉苦悶，上前問道。

話音剛落，驀地感覺白衣女子周身散發出陣陣寒意，似乎對他充滿了敵意，下一秒仿佛會要了他的命一般。

符盛全有些心中打顫，不過暗中不斷寬慰自己對面只是個女子，最後強自鎮定，解釋道：“姑娘別多心，小人只是聽到這個消息替一刀大哥感到心痛，一時情急才問出這樣的話，還望雪姑娘見諒。”

陌喬淡淡收回氣場，附耳對淩若說了幾句後，由淩若代為傳達道：“餘老板若是信不過我家姑娘，可另請高明。若要我家姑娘來醫，除了此舉，別無他法。”

“這......”餘楓也猶豫不決，不救，則方才那一番重情重義的主仆戲碼白自導自演了；若是救，往後恐怕也是廢人一個，要他何用！

他心知此時自己代為回答於人於己都不妥當，遂將問題拋給了當事人，一臉不忍和心痛地看著榻他：“一刀，你考慮考慮？”

刀疤男楞神間，沒有回答，面無表情也不知心中所想，但看無光的眼神，多半心如死灰。

餘楓正要開口，便被淩若搶了先。

“餘老板可先考慮著，想好可隨時來滿香園尋我們。只是......”掃了一眼刀疤男腫脹僵硬的右臂和微微青紫的半邊臉，繼續道：“不要耽擱太久。”

餘楓頷首：“謝姑娘提醒。”

“那就先告辭了。”

餘楓點了下頭，吩咐身邊的人道：“全子，送姑娘回去。”

符盛全應了一聲，率先走在前面引路，陌喬淩若二人則跟在身後。

回到滿香園，關起房門，陌喬將鬥笠取下，露出那張傾世容顏，淡漠清絕。一世無雙。

她額角滲出點點細密的汗珠，甫一落座便取茶來喝，淩若見狀連忙拿了把蒲扇在她身側輕輕扇風，這才讓陌喬爽朗些。

“主子......”只有二人時，淩若還是習慣喚她主子。之前在沃雪村為雲楚解毒期間，從陌喬那對於她們即將做的事與哦了大致的了解，她一向乖順，得了吩咐便去做，不問緣由，今日卻有個不問不舒坦的問題。

陌喬執杯的手頓在唇邊，斜睨了一眼身側一臉糾結的淩若，淡淡道：“問。”

原來主子早已看穿，既然她如此說，便是得了允許，也意味著會為她解答。淩若緊張的心一下子放松下來，鼓起勇氣問道：“奴家愚笨，不懂主子今日之舉。若要報覆一刀，為何還要救他？”

她已經停陌喬說過，此前自己與主子受傷乃至牽連雲楚毒發一眾事宜，皆是因為刀疤男——一刀所致，即便那日不是一刀親自出手，但源頭在他，這筆賬便少不了同他算，況且他那兩位兄弟也在當日見了閻王，這仇無疑全全落到一刀一人身上，可今日主子卻要救他，豈不是背道而馳？

陌喬聞言，神色淡淡，放低了手中的茶杯，看著水面裏自己的倒影，仿佛是在看許久不見的朋友，嘴角淡淡，聲音亦淡淡地：“報覆他是我所願，但救他，也自有我的目的，在不違背意願的前提下達成目的，自然有我的一套方法。”

淩若聽得雲裏霧裏，本就疑惑的臉，此刻更加不解陌喬的意思。

陌喬將杯子輕輕撂在桌上，側身看她，淡淡解釋道：“以他此刻菊香醉的發作程度，根本不足以致命。若是中毒極深，哪怕是剜肉削骨也救不了。可他現在，其實只需用解毒藥水沐浴三兩次便可毒清痊愈。”

後面的話她未在說下去，以淩若的聰明，也不需要再說下去了。

原本可以完全解毒的法子，如今生生變成了斷臂解毒，且還是他引以為傲的右臂，讓他嘗到自己的驕傲被剝奪，自己的才能被砍除，這種淪為廢物的挫敗，無助，無疑比讓他痛痛快快去死要難受的多。

而敵人越難受，她則越痛快！

淩若想到此處不禁打了個哆嗦，偷偷擡眸望向陌喬的目光帶著幾分恐懼。

“怎麽，覺得我是壞人。”陌喬將她眼中的恐懼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再次倒了杯茶。

淩若聞言，慌張之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道：“奴....奴家不敢......”

陌喬取出腰間的麒麟玉佩，細細撫摸端詳，仿佛每一次端詳都能看到不一樣的新鮮東西，百看不厭。

她一邊欣賞一邊道：“沒什麽不敢的。我的確不是好人。敬我一尺者，我必敬之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說到此處捏著麒麟玉佩的手指甲泛白，目光落在虛空之處，瞳孔散發著幽暗的光芒：“我必除之。”

地上的淩若何曾見過這樣森然恐怖的陌喬，匍匐在地上的肩頭因為害怕不斷顫抖。

陌喬收斂心神，隨手將玉佩也重新放進腰間，看著地上抖如篩糠的女子，淡淡道：“擡起頭來，看著我。”

淩若踟躕片刻，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緩緩擡頭，目光甫一與其對接，下巴便被她冰涼而纖細的手握緊。

“淩若，你不會背叛我的吧。”

淩若用盡全力搖搖頭，眼中淚光盈盈，卻始終沒有掉下來：“奴家....奴家是主子買下的，今生今世都是主子的人，奴家絕不背叛主子！”

話音剛落，淩若眼中因為恐懼而蓄滿的水渦嘀嗒掉下來一滴，落在陌喬手背上。

陌喬這才緩緩放開她，神色如常道：“起來吧。”

淩若依言照做。

“出門許久，又一直代我傳話，渴了吧。”說著將方才倒得涼茶推到她面前的位置，遞了個眼神。

淩若一心聽從主子的吩咐，二話不說將涼茶一飲而盡，連茶葉也一並吞了下去。

陌喬寬慰道：“你只需記得一句話，不違背這句話，禍事便找不上你。”

“奴家聽著......”淩若嬌聲被嚇得如斷了信號的電磁波，帶著不可控制的顫抖。

“隱瞞等於欺騙，欺騙等於背叛。”陌喬聲音陡然轉冷：“你可記住了？”

“奴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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