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喬淡淡嗯了一聲，坐到床邊，小心翼翼將淩若扶起，將軟枕墊在她背後，將粥碗遞給她。

淩若眼底一偏晶瑩，接過粥碗，卻怎麽也不肯動，頭埋得更深。

陌喬看不到她是何表情，卻也沒催促，只是安靜的看著她。直到她肩膀有些輕微的顫抖，碗裏的粥面上被水珠啪嗒啪嗒砸出一窪一窪，她才將粥碗重新取回。

“你先哭著，沒得糟蹋了這粥。”她依舊用男聲腹語跟淩若說話，語音語調一如往常。

淩若聞言，眼淚掉的更急了，肩膀抖的也越發明顯。

陌喬沒想到這話不僅沒讓淩若停下來反而加劇了傷心難過的勢頭，讓她一時間有些無措，正準備靜靜等著她哭完，那廂哽咽著含含糊糊說了句什麽，但是她沒有聽清。

又過了一會，淩若情緒才漸漸穩定。

他擡起頭來，盈盈秋水，淚珠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主子......淩若以為再也看不到您了......”

陌喬沒就著她的話往下說，而是拿著湯匙攪了攪摻有淩若眼淚的粥，舀起一勺送到她唇邊：“嘗嘗。”

淩若舍不得眨眼的望著陌喬，雖然一副女子妝容，但聽的聲音依舊讓她心動。

她緩緩張開檀口，喝下一勺什錦粥。

“你不怕死麽。”陌喬再次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

淩若實在受寵若驚，不敢再勞煩主子，便接過她手裏的粥碗和勺子，捧在手心：“怕。”她垂眸看著碗裏黃的，橘的，綠的菜丁道：“但淩若更怕主子有事。”

“為什麽。”她想不通，淩若為何能舍棄自己的性命來竭力保她周全，這不合邏輯。

淩若咬咬唇，含蓄的表達自己的心意：“奴家被主子買下，想一輩子跟著主子，伺候公子。”

陌喬一怔，這話說含蓄，但也夠明顯了，有過段月霜的經歷，她更不想淩若成為第二個‘段月霜’，又因淩若於她而言，若可以，便是要留在身邊重用的，她委實不想再多什麽麻煩。

“一輩子跟著我？”她少有的用疑問語氣。

淩若擡眸，目光灼熱而堅定，重重點了下頭。

“不論我是何身份？”

淩若不知她這話問的是何用意，但是追隨她的心已經無比堅定，想也沒想，便應下來：“是！奴家自打被主子買下那刻起，就是您的人。奴家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主子您，淩若無論怎樣都心甘情願！”

聞言，陌喬取過她手裏的碗，放到一旁，繼而抓著她的手腕，往自己懷裏一揣，只隔了層褻衣，雖然不明顯，但憑借同樣女子身份的淩若，自然明白過來。

看著淩若不敢置信的覆雜神色，唇角一勾，不再用腹語，淡淡道：“此刻你就是改變主意也來不及了。”說著，起身緊了緊衣衫，將桌幾上的粥碗兀自放進她的手心：“我雖然不認為殺人是件難事，但到底有些麻煩。你自行斟酌吧。”

生死只在一念之間。

她並非要挾淩若，她只是希望淩若能夠真心實意的跟隨她，不存在其他覆雜情感在裏面，更不想那種覆雜的情感是在欺騙隱瞞之下萌生的。

她將真實身份透漏給她，是作為淩若拼死相護從此重用她的誠意，若她不珍惜，她不介意麻煩些。

將將轉身行了幾步欲給她時間考慮，就聽見嘩啦一陣碎裂聲，繼而是一連串的咳嗽聲，她仍舊忍著不適，急切道：“公子......不是咳咳咳......小姐...也不咳咳咳......主子......”

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最後只得叫了一聲主子。

陌喬聽她挽留，心中便有了幾分把握。

她將她從地上扶回床，親自收拾殘羹碎片。

“想好了？”

淩若垂首，覆雜的神色裏有幾分明顯的失望和掙紮，不過依舊點頭應道：“是。奴家說了，既是主子買了奴家，奴家就會心甘情願的為主子做任何事。即便......不管主子是什麽身份......”

陌喬要的就是這句話。

她將東西收拾到托盤裏，神色淡淡，沒有絲毫起伏，反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或者一切都不足以讓她動容。

“我再去給你盛一碗。”話落帶著殘羹碎片不疾不徐出了房間。

待陌喬重新端來一碗新粥的時候，淩若連忙接過，不敢再勞煩主子。

陌喬也就隨她去了，左右她也不擅長伺候別人。

“那兩個孩子......是主子您的嗎？”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問出了口，正想收回，讓她不要理會。

那廂卻已經波瀾不起的回答道：“嗯，是我的。”

這一聲回答，無形中讓淩若覺得自己與她拉近了距離，似乎不再像以前那般高高在上不可靠近，反而讓她真實的覺得，她也是個普通的母親。

淩若沒在多言，低下頭認真喝著味道鮮美的什錦粥。整整一碗，最後連一粒米都沒剩。

“還要麽。”

淩若點點頭。最後竟然是將她煮的粥一整鍋都喝掉了。

想起回清水鎮途中與秦征一起吃早飯那日，便也不再對她這大胃口驚奇。

“吃的多也好，傷口長得快一些。畢竟還有很多事要你做。”陌喬望著一滴不剩的粥盆，淡淡道。

“奴家聽憑主子吩咐。”

往後幾日，因為淩若傷口尚未長好，也不適宜奔波，便在醫館裏休養。陌喬自醒來以後，吃飽喝足精神更是不錯，只是做事的時候時常會莫名發呆，兩小只喚她，她也聽不見。

這幾日眼皮還時長跳，又等了幾日沒有壞消息傳來，眼皮跳動卻也沒有停止。這讓陌喬沒來由的心慌。

她對著鏡子，正準備在眼皮上貼一塊小紙片壓一壓，聽見身旁的陌邪道：“娘親在眼皮上貼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她撲哧一笑，覺得自己在寶貝面前做這樣的事情似乎有點傻。

他趴到她雙膝上，仰著小臉看娘親的下巴：“娘親......”

“嗯。”

“我想爹爹了。”陌邪話音一落，她剛剛貼好眼皮上的紙就掉了下來。楞神間，聽他嗲嗲的聲音繼續道：“要不我們回沃雪村看看吧。”

陌喬又是一怔，將膝蓋上的陌邪身子板正：“沃雪村？”

陌邪忽地意識到好像說錯話了，連忙雙手捂住小嘴，滿眼寫著“糟了！”

陌喬拉過他，臉色微微沈了下來：“娘親最討厭欺騙。你若現在說實話，我便原諒你，否則......”

陌邪放下手，咬著嘴唇，看娘親一臉陰沈，當真是有些駭人，淡漠涼薄的註視讓他渾身都似被束縛了般，可又有爹爹的囑托在，他著實為難。

“娘親~~~”他嬉笑著，湊得更近些，小手拉著她的手搖了搖，撒嬌道：“兒子不會欺騙您，只是陌邪答應爹爹了，不能說......您就別為難兒子了。”

陌喬此刻迷了心竅般，一心想知道雲楚去向，面對陌邪的撒嬌撒癡，絲毫不肯妥協，依舊冷著臉，涼聲道：“隱瞞是變相的欺騙。”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