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白堅毅且僵硬的撲克臉，努力動了動，重重點下頭。

黃鸝這才收回幾乎搖搖欲墜的淚滴，走上前，卻並未急著接過糖果。而是從耳垂處拆下來一只小雛菊耳墜，放進他手心裏，同時取走那顆糖果。

“謝謝......大叔。”她想了半天，還是這樣叫出口，雖然這人長得挺俊朗，怎麽也無法忽視唇上的一字胡，通情達理道：“不過我不會白拿你的糖果。雪姐姐說過無功不受祿，這耳墜押在你那，等我出去，定會還與你一顆更好吃的！我們便互不相欠。”

子白聽她那句喚自己的‘大叔’，原本一向對此不在乎的他竟然有些介意，頗想將自己臨時粘上去的假胡子取下來，讓她知道自己算不得她‘大叔’。

他看著手心裏的小雛菊，楞了兩秒，而後鄭重收進懷中點了下頭。

宋瑤因為殺人的嫌疑最大，是以被關在死刑犯牢房區域，老蔡和孫侯也同樣關在宋瑤牢房隔壁，翠香樓內部消息走漏，尚不能確定是何人作祟，謹慎起見，陌喬只給宋瑤一人聞了解藥。

待她剛睜開眼睛陌喬便開門見山問道，那日翠香樓在自己走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宋瑤見來人是雪姑娘，便安下心，看了一眼隔壁的孫侯和老蔡，昏睡的不省人事，正欲開口，便被陌喬攔截道：“翠香樓此刻出了這檔事，宋姐還是謹慎些的好。”

宋瑤明白過來，遂斷了方才的念想。對陌喬最初的問話做出回答。

那日除了管亮來鬧事，並沒有其他特別的事情發生，那無賴吃飽喝足便走了，也沒再鬧騰，可就不知道怎麽的，沒過多久官府就來人緝拿他們，說他們涉嫌毒殺管亮洩憤。

陌喬仔細聽著，這其中確實一絲異常也沒有，即便自己不被刀疤男引開，管亮的死看樣子依舊不會改變。只是管亮是如何中毒的呢？

這個問題才是此案的關鍵。

“管亮中了何種毒。”

宋瑤嘆了口氣，搖搖頭：“我連他死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他中的毒？”

“孔義和沒找你問話麽。”陌喬問道。

“問了。”她再次嘆息著，同時送出自己的聲音：“可那問話不過是走個形式，並且是帶有目的性的。多半是想讓我將這罪行擔了。孔義和無視法度，貪財好色，這樣的官，還能指望他秉公處理麽。”

她語氣裏滿是無力，和一種帶有認命的妥協。

陌喬黛眉微蹙，心想，憑孔義和與餘楓的關系，他相助餘楓，並不稀奇，問話想來也多半是引她認罪，更何況餘楓前段日子為此時埋下的伏筆已經讓翠香樓漸失人心，又曾多次與管亮發生沖突，經此管亮一死，自然而然屬宋瑤嫌疑最大。讓一個毫無背景的酒樓老板認罪，可比得罪一個背靠組織的餘楓要容易的多，也劃算的多。

宋瑤做的了這麽多年的老板，也不是傻的，對於現在所有不利一面偏向自己，再聯想到那日陌喬對她說的話，便可猜出有人有意置翠香樓於死地。

翠香樓是她一點點開起來的，就算真的粉身碎骨，那也該死的明白。

想到這，遂直言問陌喬：“雪姑娘知道這背後之人是誰？”

陌喬沒有回答，她不大想讓她參與進來，只需等她救她出來便是。

可到底低估了宋瑤。

宋瑤見她無意回答，便自行開口道：“你不說，我心裏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畢竟清水鎮‘第一樓’的名號，盯著的人很多，我一朝奪了他的風頭，便是與他徹底結下梁子，只是沒想到他會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卑鄙無恥？對於做慣了這種事情的陌喬卻不茍同宋瑤的看法，這的確是手段，卑鄙無恥與否，端的還是要看輸贏。

只有弱者，才會這樣評論敵方的行徑，這是無能的表現。所以她不會覺得卑鄙下流，反而覺得他有幾分手腕。

她沒再就此人說下去，而是轉問宋瑤，孔義和如何在問話裏引導她認罪，她又是如何應答的。只要宋瑤守好門關，沒有認罪，此案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能扭轉一下局面。

宋瑤據實回答，將孔義和有意讓她承認在枸杞醬香燜雞裏暗中下毒，並且還為她編的有條不紊，說是翠香樓招牌菜枸杞醬香燜雞向來需要預定，早知道管亮訂了這道菜，便算好日子讓人在菜中下毒，這下毒的人不用說，正是孫侯。

宋瑤則堅決稱自己被冤枉的，枸杞醬香燜雞裏都是補氣益血的藥材，不會毒人反而讓人強身健體。另外管亮中毒身亡距離離開翠香樓已經有段時間了，也可以說在路上被人毒殺的，繼而來陷害翠香樓。

陌喬聽她說著，對她這樣的回答點頭表示認可，但從她後面陳述的聽來分席，那孔義和似乎十分有把握判處宋瑤罪行。沒有對她施私行，反而揚言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證據來讓她再無話狡辯。

是什麽讓孔義和如何信心滿滿呢......除非他能找到決定性的證據證明管亮是被翠香樓的人殺害......決定性決定性......陌喬想著，腦海閃過一道靈光，浮現六個字——枸杞醬香燜雞。

沒錯了，就是這道菜，翠香閣獨一無二的菜品，若是管亮因為吃了這道菜而中毒身亡，那就自然坐實是翠香樓的罪行。

即便找不出具體是何人所為，單憑這結果，世上便再無翠香樓，這就足以讓餘楓稱心如意。

而管亮究竟如何中的毒，又如何讓孔義和有信心查出是在吃過枸杞醬香燜雞才中的毒，這倒是她想不通的問題。

宋瑤餓了一天，此刻腹中空空，拿起石臺上飯碗裏的檳榔饅頭，蹙眉盯著，正猶豫著要不要吃，忽地被腳下竄出來的一個灰毛耗子嚇了一跳，手中的饅頭當即掉在地上，被那耗子沾了嘴。

她遠遠看著，嘆了口氣，心中有些後悔方才的遲疑。

子白正要拔劍處死這畜生，卻被身邊的陌喬伸臂阻攔。

“等等。”

那老鼠不過吃了幾口，就有些不太一樣，最後倒沒有死，只是東走西竄仿佛喝醉了一樣，連著對著耗子洞洞口，撞了好幾輪，在找準位置溜進去，剩的大半饅頭也沒再理會了。

陌喬盯著剩餘的饅頭楞了片刻，回身夢迪抓起宋瑤的手腕，盯著她略有些臟的手看了幾眼，口中冷冷道：“洗過手嗎？”

宋瑤不知情況，但見她一臉認真也不敢說多餘閑話，直接回答道：“還沒來得及......”

話落，陌喬用面巾包住手拿起地上的饅頭，在宋瑤雙手手心手背依次蹭了一遍，然後反包住饅頭，遞給子白。

神色凝重，也不欲多留，遂吩咐宋瑤道：“你只管堅持稱自己是冤枉的就好，別的不用擔心。”

宋瑤茫然點點頭，末了，牢房外陌喬回身提醒道：“今夜......”

“我什麽都不知道！”宋瑤機智道。

她點了下頭，不再逗留，趁著濃濃的夜色，與子白回往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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