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喬聞言，徹底楞了。這話越聽越奇怪，她看著上首的段老夫人和段安禮，也是越來越奇怪，合著自己大蔥段安禮問自己是否及冠開始，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沒有錯，如今是越發強烈了，強烈到自認為任何處境都能面不改色應對自如的自己如今不知所措了些。

索性她多年的修養讓她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目光閃爍了一瞬。

重影在一旁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如今聽段老夫人這樣詢問，當即明白過來，俯首在她耳畔只提醒了四個字，問名。

這下陌喬恍然。

古代結親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可這一般都是男方向女方家成親前做的事，如今倒反過來了。

段安禮這哪是要讓自己與段月霜斷絕往來啊，根本就是要她娶了段月霜的意思啊。

陌喬的臉，當即沈了幾分。起身客氣道：“段老夫人和段老爺的意思，晚輩明白了。”

段老夫人沒有說話，但看陌喬臉色，便明白，此事到此結束了，霜兒......一廂情願罷了。那廂繼續淡淡道。

“只是在下不才，事業未成，不敢談婚。晚輩在此敬謝不敏，還望見諒。”說著抱拳一謁：“若段老爺沒別的事，晚輩就告辭了。”

陌喬這一番即便盡量委婉表達也依舊讓段家人顏面不好的拒絕之詞，讓端莊大氣的段老夫人神色也僵了僵，段安禮一張臉更是陰沈的如煙熏的般。

段老夫人將九曲金蘭杖一頓地，咚的一聲落，聽她老氣橫秋道了兩個字“送客！”

她的霜兒是段家唯一的千金，是她從小呵護備至，極盡優寵地掌上明珠，許多人家想求娶，段家都還看不上，但他一個未及冠的小子，竟然當著兩代老人的面嚴詞拒絕，當真是狂妄囂張的很。

這樣的人，段家又怎麽容得下？不成，那更好！配霜兒的，定是世上萬裏挑一的好男兒！可不是非他不可。

陌喬重影二人由齊管家引著，向府外去。

齊管家的態度與迎接二人時相差千裏。這也難怪，齊管家自年輕時候就跟著段家，段月霜和段明渠也是他看著長大的，用第二個爹來形容也不為過，聽聞陌喬拒絕段家，這口氣怎能咽下，就好像自己的眼裏千般好萬般好的寶貝在別人眼裏倒成了不屑一顧的一塊石頭！

越想越氣，索性沒出主院，齊管家就停下了腳步，回身道：“老奴事多，就不送兩位了，您直走見到左手邊的月亮門左拐，過了九曲廊廡第三個岔口再右拐，順著小道再一路向西就能出府了，老奴告退！”

重影對齊管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這樣跟老板說話，他也氣惱，這群人不知道老板身不由己，不接受是對段家好，如今卻受這氣，他又如何看的下去，正要出言教訓，就聽一聲青鳥一般的動聽嗓音斥責了一句：“齊伯！”

齊管家擡頭，見二人身後的緋色身影，低下頭：“小姐......”

段月霜臉色不是很好，神情也掩蓋不住的落寞，卻極盡努力維持著大家閨秀該有的氣度：“齊伯，不可對客人無禮。我有幾句話要同喬公子說，你先去忙吧。”

齊管家，心中著急，自家小姐前日為了這個男人不吃不喝五日，瘦的跟紙片人一樣，他在哪裏？她何德何能竟得到小姐這樣垂青，方才還那樣堅決的拒絕老夫人和老爺的好意，小姐還要同他講話，他真......真......真替老爺恨鐵不成鋼啊！

段月霜看出齊管家的心思，遂寬慰他道：“齊伯放心，我就跟他說幾句話，幾句話後，我就去父親那裏交代些事，你讓父親等等我。”

齊管家猶豫再三，才聽她的話離開。

陌喬甫一見到段月霜，畫的軒眉眉宇一蹙，很是不願見到她。

她的目光太過炙熱，而她卻不能回應，只消同她稍一對視，自己就好像放大鏡聚焦陽光下的紙片，會慢慢燃燒。

段月霜見她神色不豫，心頭一痛，強忍著酸楚，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喬哥哥，我想跟你單獨說兩句話，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陌喬輕點了下頭，側首對重影道：“去門口等我。”

重影濃眉一蹙，有些擔心她能否找到出府的路，卻聽那邊的段月霜道：“放心，我會讓人送喬哥哥出府。”

重影聞言，這才點頭退下。

段月霜引著陌喬，穿過月亮門，來到第一個廊廡岔口盡頭。

盡頭是兩面圍墻，一邊瓦房。

墻頭伸進來幾枝樹枝，沒有花也沒有葉，光禿禿的。

“喬哥哥。”她走在她前面，此刻轉過身來，鮮少的語氣溫柔，這樣的溫柔在她口中，聽得滿是酸澀和心疼，這樣的溫柔，不是她該有的。

“就當霜霜不甘心。所以霜霜今日厚著臉皮問你，這麽久，喬哥哥是否對霜霜一絲感覺也無？”

她已經做好了對方答‘是’的準備，可當真真切切聽到陌喬回答的聲音時，才知道終是低估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耳邊仿佛聽到什麽破裂的聲音。

她回答的那樣幹脆，一絲猶豫也沒有：“是，在下對段姑娘一絲感覺也沒有。”

段月霜感覺，雙腿發軟，今日補充的所有能量仿佛頃刻間化為烏有。她逼回眼中的溫熱，見到陌喬發髻上的玉冠，強詞奪理道：“不，我不相信，你說謊！”

陌喬眼瞼一垂，再擡起時，冷若冰霜，一絲多餘的感情都沒有。語氣也有些冷冰冰的：“段姑娘莫要自欺欺人，在下早就說過，在下並非姑娘良配。”

“自欺欺人的不是我......是你！”她聲音有些激動，仿佛這樣就能逼的對面的人承認她所希望的回答一般：“如果你對我一絲感覺也無，為何會在佰沋縣帶我逛女人街，為何會接受我送你的藍田玉冠，為何又在小巷裏，為我折梅戴在發間......為何....為何今日還要戴著我送你的玉冠......”

她多希望她無從反駁，那樣就證明自己沒有錯，喬哥哥的確是喜歡自己的，只不過是她一直在逃避罷了。

可希望，終究是希望，要麽實現，要麽幻滅......

“段姑娘誤會了。那日答應姑娘陪同逛街，是出於在下的私心。一來想要看看佰沋縣的人情風貌，得知一方地域文化才好融入，二來是探查街上都有什麽生意，說白了也不過是為在下日後生意發展做準備。至於接受姑娘的玉冠，實在是那日姑娘言辭懇切，讓在下不得不接受，才投桃報李，以梅花相贈，至於今日戴著這玉冠，也實在是因為配今日這身素雅衣袍很合適。若讓姑娘誤會，在下願賠禮道歉，這玉冠，不如就還給姑娘吧。”說著擡手，利落地將玉冠取下。

三千青絲如瀑傾瀉，長發披肩，妝容軒朗，棱角分明，更襯得她一張絕色容顏世間無雙。

她纖長的手，載著那枚藍田和暖玉冠，遞到段月霜面前：“姑娘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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