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喬將將轉過廖春院二進門，也就是通往正堂的最後一個月亮門，甫一露面就見一身穿著水墨山水長袍，步伐迅速又不失風度的前來迎接。

“喬老板，裏面請。”

陌喬神色淡淡點了下頭，與他並肩向屋裏走，一副玩笑的語氣，淡淡道：“方才你知道我見著誰了。”

墨懷香聞言，神色有些發黑，嘴角的笑意也斂了許多，自聽阿良，偶然瞧見陌喬進門被管家引著去蘭亭院那刻，便知道是墨良辰故意為之，目的更是司馬昭之心，不言而喻。

“哦，我差點忘了，正是你身邊這小斯告訴你我的去向，又怎會不知我見到了什麽人。”陌喬自圓其說，繼續玩笑道：“那你猜猜，他同我說了什麽，我又是怎麽回答的。”

墨懷香緩了一口氣，恢覆方才見他時的那副謙謹又不乏熱絡的神態，站在正堂門口，駐足側身註視她道：“無論二哥說了什麽，喬老板能依然站在這裏，在下也就不用猜了。”

陌喬嘴角淡淡，未在就此話題多言，在對方一聲“請”後，隨他一同邁過門檻，主客位置，對號入座。

墨懷香向門的婢女喚了一聲：“看茶！”便與她閑敘了幾句。

“自上次墨某大婚，喬老板前來觀禮，到現在已是月餘，此番出行，可有什麽收獲？”

重影聞言，在她身後將頭略微埋的深了些。陌喬倒是神色如常，仿佛那日他大婚，正是親自觀禮一般。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此行自然有收獲。”她一筆帶過，直接進入正題：“不知墨三公子手上的生意，做的如何了。”

墨懷香聞言，嘴角一勾：“喬老板才思無雙，這法子很是有效，短短月餘，便成交了上百筆，比以往這個季節下成交額多了足足一成。”細長的眉眼帶著笑意：“這還只是剛剛開始，日子久了想必定會翻上好幾倍！”

陌喬點點頭，這結果比她當初預期還要好上一些，大概古代還沒有開拓這種銷售渠道，是以才會成效顯著。

墨懷香頓了頓，神色浮現一抹認真，正要開口說什麽時，忽地見他眼睛一亮，起身向門外走去。

陌喬目光隨他而去，同時一縷幽香傳來，陌喬擡眼一看，正是安家千金，安落西。

這是她第一次見她以女裝示人，彼時詩詞品賞大會，她一身淡素的長袍，發髻梳地光潔有致，妝容刻意畫的硬朗些，但依舊掩蓋不住那份溫婉淑惠的名媛氣質。

此刻她嫁為人婦，發髻盤在腦後，溫婉舒柔中也多了幾分女主人的氣魄來。

她淡淡起身，見安落西親自端茶奉與她，臉上溫婉的笑容不扭捏做作，也不嬌柔放浪，那麽恰到好處。

墨懷香有些驚訝道：“夫人怎麽來了，這種事交由下人做就是。”說著，同樣接過她遞來的茶。

安落西落落大方道：“若是旁人我自然不會插手，但今日客人是喬公子。當初若非喬公子，你我又怎會像現在這樣站在一起？”

墨懷香恍然，笑著點點頭：“這麽說，是為夫思慮不周了。”

安落西盈盈一笑，轉身又取過一盞茶，夫妻二人甚是默契地並排面對陌喬，微微躬身齊道：“多謝喬公子為我夫妻二人搭橋牽線。”

這話說的直白露骨，顯然是故意與她玩笑。

陌喬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實在窘的很。

但在別人眼裏，她依舊淡漠疏離，氣質清絕不食人間煙火。

二人也不在意，墨懷香道：“我夫妻以茶代酒，敬喬老板一杯，以表謝意！”

這話倒是給了她提示，於是端起茶盞與對面夫妻一同輕啜了一口。

安落西將自己那盞茶從新放到禎兒拖著的錦盤中，福了福身道：“妾身就不打擾二位了。”說著便要轉身離開，這一步尚未邁出，就被墨懷香喚住。

“夫人莫急。”說著，對四處的下人揮揮手：“你們都先下去吧”

安落西見夫君屏退下人，又當著有生意往來的喬老板面，挽留自己，心下已是對墨懷香的用意猜了個七七八八。

以往二人獨處時，他曾與她商議過那件事，眼下，多半是想請喬老板提些建議。

想著，做到了墨懷香對面的位子上，神態適宜，靜默者，等自己發言的機會。

陌喬坐回位置上，淡淡道：“墨三公子有話直說。”

墨懷香道：“我也不打算同喬老板拐彎抹角。只是眼下有件事想請喬老板給個主意。”

她點了下頭，示意他說下去。

“墨家紙張的生產制造，喜好創新，並且不斷地想將紙張做的白凈無暇，揮筆落墨自然清晰，但看久了容易使人眼睛酸脹。而安家的紙張，雖然沒有墨家白凈，但以他們的紙張定印的書本，看著很是舒服，雖然清晰度上有些欠佳，其餘無異。故而墨某想讓兩家技術改善合作，制造出一種二者兼備的紙品。”

這個想法，陌喬在看到安更筆社的紙張時，便有此想法，難得墨懷香眼界開闊，懂些合作共贏的道理。

“這個提議不錯，既然墨三公子能想到這一層，又再煩惱什麽呢。”

墨懷香看了一眼安落西，略帶糾結的語氣道：“岳父是個刻板嚴謹又守舊的人，安更筆社是他安家幾代人努力留下來的，要想說服只能由清玨出面。”

這話沒毛病，由安落西出面，的確最為合適，陌喬想不到墨懷香到底顧慮什麽，盯著他沒有開口。

那廂見她一臉疑惑，沒想到自己說到這份上，她竟然不明白，遂直白解釋道：“喬老板想必沒有意中人。如今岳父已經將他最寶貝的女兒給了我，沒多久卻要她女兒出面來說服自己同意與墨家造紙術技術合並，常人尚且會懷疑這是女兒夫家指使，來吞並娘家，更何況那樣尊規重矩的岳父。更甚，會引起岳父與清玨父女關系。”

陌喬聽得有些發蒙，這婆媳，父胥之間的關系委實不是她擅長，連個意中人都沒有過得她，更別說這些婚姻之道了。

墨懷香的聲音還在繼續：“即便岳父同意了，又有一個問題，新品又該如何烙印命名？是安在前還是墨在首？”

陌喬遂聽得雲裏霧裏，不知該如何解答，卻也不願暴露自己的短處，一本正經的看向安落西，淡淡道：“三少夫人以為如何？”

安落西柳眉微凝：“妾身也百思不得解。”若說品鑒詩書歌副，名帖佳畫，她擅長，初做人婦的她，也的的確確不谙夫與父之間的平衡之術。遂只挑沒足夠理由卻有想法的觀點道：“妾身覺得，新紙品的命名，墨在首，安在後更為合適，但父親那邊，實在不知如何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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