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書品賞大會場地擺在鎮中心的沁心湖畔，依湖圍繞，家家緊挨著，一眼望去，盡是書墨圍就的紙墻，也有現場揮筆而就的書法，呼吸間，也全是筆墨書香，讓喜好詩書的人聞之神采飛揚。

沒想到清水鎮上文人雅士這般多，來往間，幾乎摩肩接踵。

一行五人，蓋因各個樣貌不凡，頻頻引人註目，竊竊私語，不用聽也知道他們口中議論的是什麽。

多半是一副婆娘皮囊，面白如玉跟粉團捏的一般，沒有真才實學只是閑的來湊熱鬧。

段月霜聽在耳朵裏，癟癟嘴，咬牙想上去理論，卻被段明渠暗中制止。

“別忘了來之前你答應我的。”他暗中警告。

段月霜心有不甘，向嚼舌根那人狠狠白了一眼，堪堪忍住了教訓他的沖動，啪的一聲再次甩開扇子，快速的扇了扇。

墨懷香忍不住笑著放緩腳下的速度，調侃她道：“一開始墨某就好奇，這數九寒天的冬日，段二公子還覺得熱嗎？怎麽帶出來一柄玉骨折扇？”

她正欲出言懟回去，卻聽身邊的親兄長道：“墨三公子不必理會，這幾日堂弟火氣比較大，帶來降降火氣罷了。”

墨懷香聞言，笑著不戳穿哦了一聲，加快了腳步走在前面。

段月霜白了段明渠一眼，他視若罔聞。

她自然不熱，不過是一心想著今日難得有機會女扮男裝，圖壁一時新鮮，欲將自己打扮成一翩翩俏公子，於是為了裝樣子故意帶了一把扇子，而後寒風撲面，才後知後覺，折扇在這個季節根本就不適用，著實讓人笑話了一回。

清玨嘴角噙著一抹弧度，分明是刻意壓抑著某種情緒。

段月霜湊到她身邊，有些埋怨地語氣對她道：“落西姐姐，你也不提醒我一下。”再看一眼她手中巴掌大的手爐，頗有些羨慕“自己想的這樣周全，單單叫我被人看了笑話。”

安落西抿唇一笑，低聲回應道：“看你當時那高興模樣，我實在不忍心破壞做個破壞興致的壞人。”

話落與段明渠偷偷咯咯笑了兩聲。

談笑間，前面的墨懷香忽地止住了步伐，停在一副橫板書法前，眸光微芒。

陌喬隨他駐足，站在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上。

安落西餘光瞥見，也上前幾步來到墨懷香身邊，一同欣賞眼前的書法。

昏黃的紙面上是洋洋灑灑的筆跡，一筆一劃間看得出運筆時快時慢，時深時淺，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清玨以為，這篇方為賢文，筆跡如何？”墨懷香大有考驗她的意思。

安落西莞爾一笑，溫婉的語氣款款道：“書中有雲，方為賢乃神童，三歲識字，五歲作詩，七歲書成，左鄰右舍見其才華卓越，便時常請起作詩對賦，可惜十五歲後便與常人無異，留下膾炙人口的，也就只有這一篇方為賢文。不過也幸好是這篇方為賢文的真跡。”

墨懷香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怎麽說？”

“彼時方為賢筆跡雖有些稚嫩，但大氣將成。起筆落筆如山壓頂，如水化雲，亦重亦輕，瀟灑如風，可算是他作品中的頂峰了。”

墨懷香聽她寥寥數語，便將方為賢的成長經歷與筆跡風格講的頭頭是道，可見讀書之廣，理解之深。

他垂眸看著低自己半頭的安落西，她眉眼淺淡，如梨花若水，秋水翦眸，盡是柔情，四目相對，只一眼，他險些就陷了進去。

墨懷香收斂心神，幹咳了一聲，恢覆神色：“清玨見地不群，墨某佩服。”

此後二人便行在前面，陌喬放緩腳步，退至段氏兄妹的隊伍中。

於書於畫，陌喬閱覽無數，只是此番有意促成二人姻緣，她委實不適合顯露鋒芒，更何況她本就低調，也就無意表現。

段月霜見她退至自己身邊，心中欣喜，正欲開口同她搭訕，卻被其兄打斷，暗中指著不遠處一身材修長、書生模樣的男子道：“霜霜，你看那位公子如何？”

段月霜不知他指的是哪位，問道：“哪個？”

“一身水藍色長袍的那位，正在欣賞那副牡丹亭的。”段明渠細細解釋。

“哦，什麽怎麽樣?”段月霜沒明白他的用意。

“長相如何？可中你意？”

段月霜這下明白了，她的好哥哥此番是為她尋覓未來夫君來的，難怪她覺得今次段明渠對自己女扮男裝出行格外好說話，原來打得是這個算盤。

她敷衍道：“鼻子太大。”

“那他身邊那位米色青年呢？”

“眼睛太小。”

“你再看一眼近處那身白衣男子如何？我看著他氣質彬彬，樣貌也不錯，不如......”

“不如哥哥就娶了他吧。”段月霜白了他一眼，語氣不善道。

段明渠似乎聽不出她不太高興的情緒，繼續牢騷：“他若是個女子，不用你說為兄自會爭取。如今他是男子，為兄瞧著跟你甚是登對，不如借此機會認識一二。”

段月霜再難壓抑心中的不悅，駐足看著他，蠻橫道：“我就是看不上，全都看不上!你少操心，父親母親還未談論我的婚嫁，你憑什麽！哼！”話落追上前面的陌喬，丟下段明渠一個人楞在原地，一聲嘆息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加快腳步追上前面的人。

陌喬見著前面的兩人相談甚歡，似乎快將這後面的幾人都忘卻了，安心不少。

兩人品賞詩詞書畫，或意見相左各據理論述，或意見一致，一拍即合，總之完全像是相見恨晚的知己。

陌喬樂見其成。

段月霜走在她身側，也看見了安落西與墨懷香之間的融洽，語氣中難免表露幾分羨慕：“落西姐姐和墨三公子似乎很合得來呢，喬哥哥無需擔心了。”

陌喬淡淡嗯了一聲。想勸說她一番，想想最後還是算了。

不多時，段明渠追上兩人，段月霜慪氣地來到陌喬右手邊，與段明渠剛好隔了一個人，他想說什麽，見狀也只得作罷。

三人在兩位的後面慢步走著，段明渠心中一直為其妹妹憂心，段月霜則似乎忘記方才那一幕，邊走邊跳地左看看，右觀觀，品鑒她不懂，不過也只是把畫當畫來看，書法當文章來讀，陌喬則沈默著，神色如常偶爾會在覺得不錯的作品前駐足觀賞片刻。

沒多久，就聽前面似乎有爭執的聲音，外面漸漸由人群圍成一圈來看熱鬧。

恰好走到跟前的三人，被人群擠了進去，停在了第一排。

這一看，竟發現安落西與墨懷香成為當事人之一。

一個書畫展臺前小販模樣的人抓著一書生握有銀兩的手腕遲遲不撒，眼睛盯著安落西和墨懷香二人，口中不滿道：“這位學生看中了姬如夜的真跡，願意出錢來買，我又願意賣，關你們倆什麽事情？休要在這裏胡說八道影響我的生意，這錢既然已經拿了出來，我就斷然不會落空，別想拿回去！”

那學生年紀不大，一臉稚嫩模樣，大概十四五歲的年紀，身形有消瘦，自然敵不過那小販。

安落西語氣雖然溫婉但態度卻堅決的絲毫不含糊，上前一步道：“這幅字帖，根本不是姬如夜真跡，你誆騙學生在先，強行買賣在後，怎麽說也於理不合，還不快些放手！”

“你才胡說！我這怎麽就不是姬如夜的真跡了？你有何證據？二位看著氣質不凡，卻仗人多欺負我這商販。誣陷我所售書法乃是贗品在先，而後聚眾要挾在後，你們就有理了？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放手了！你們也別想離開！”

墨懷香聞之不悅：“好一個現學現賣的狡黠商販，既然說我二人誣陷你這字帖是贗品，就讓在場文人義士來辨一辨，這字帖的真假，若我二人所言有虛，自願上衙門自首，若是鑒別出你這字帖確實贗品，你可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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