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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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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涼且長,月上中天,越發明亮清冷。

段母淚眼婆娑地望著對面的心頭肉,一勺一勺把苦澀難奈的藥汁餵進段月霜口中。

段月霜目光冉冉,對著陌喬剛剛離去的方向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我再努力努力,我再努力努力......

她暗下決心。不管如何艱難,她都要爭取在他眼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段月霜出奇的配合,乖巧的像只小綿羊,在將碗中的藥吃了個幹凈後,順著母親的意思緩緩躺下,閉上眼睛。

段父從始至終沒有吐露半個字,眉心緊蹙,當下情緒不言而喻。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闔眸休息,甩一甩衣袖,屏退眾人,又拉著夫人出了段月霜閨房。

段母依舊憂心,在寬聲撫慰她兩句後,讓她先回房間休息,轉而一臉陰沈地面對段明渠,冷冷撇下三個字:“跟我來。”

段明渠心中對父親是又敬又怕,他此番不悅,自己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對於即將面對段父的問話,段段明渠在心裏反覆斟酌推敲,才算有些底。

“霜霜此次病重,是否與方才的郎中有關。”

正堂內,段安禮正襟危坐於太師椅中,面色凝重看著底下的段明渠,大有興師問罪之意。

他剛要將準備的臺詞托出,覆被上面的人搶先提醒道:“你休想糊弄我,方才在霜霜房中,那郎中與你妹妹說了什麽,將碧荷喚來一問便知。只是此刻,我想聽你解釋。”

段明渠心中嘆了口氣,只得將方才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這是從小看他長大的父親,自己是何心思,再清楚不過,若想隨意編造糊弄,簡直難如登天。

是以這才將在玲瓏閣與陌喬相識,到與其談生意,偶然間碰上段月霜,再到段月霜對他一見鐘情,從此念念不忘,在省去一些細節後,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當然對於陌喬請妹妹服用歸靈草以制造流言一事他不會傻到攤白,只道她相思成疾,又不小心喝了聽曉的南湖碧羽,懵懵然被卷入流言當中,這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段安禮聞聽他與陌喬的初相識,那場別有深意的賭局,面色陰沈的久久沒有緩和:“此人心機頗深,配心思單純的霜霜,並不合適。”

段明渠卻不以為然,若她有意於段月霜,那麽跟了她,憑借她的才幹手段,要護妹妹一世周全,並非難事。可現下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心。

然自古姻緣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於段月霜的婚事,不說他作為兄長難以左右,就是她本人自己,也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更何況他們的這個父親,是出了名的嚴苛古板。

他正垂首沈思,又聽段安禮換了話題道:“你與她談生意,談的可是那雙層雙面抽絲繡的披風?”

談到生意,段明渠不敢表現隨意,當即拘謹而恭敬回答道:“回父親的話,正是。”

段安禮端起下人奉上的茶盞,提起小蓋鐘拂了拂滾燙的水面,一邊吹一邊沈吟,片刻手上的動作僵在空中:“那位......可定了這披風?”

段明渠自然明白他口中的‘那位’是指何人。當即回答道“是的,父親。原本只是來看一看新年新衣做的如何,偶然見到這雙層雙面抽絲繡的披風,覺得是上乘佳品,遂訂了十八件。”

他點點頭重新吹了吹水面,輕輕呷了一口:“前段日子軍靴那邊出了點問題,我無暇顧及成衣莊,幸好有你。”

“這是兒子該做的。”

“明日帶我去看看,這雙層雙面抽絲繡是何等稀罕物。”

“是。”

......

翌日,天灰蒙蒙,撲簌簌地飄起了雪,遙遠的太陽仿佛被一層輕紗籠罩,溫暖的陽光被清冷的空氣汲取殆盡,只餘為數不多的幾縷,將落雪折射的五彩晶瑩。

玲瓏閣二樓窗欞半敞,涼風吹進,將銅鏡前英氣逼人的陌喬額上兩縷細發吹的翻飛。

她按例對鏡畫眉,聞聽門外重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老板,樓下有人送來一封信,要您親啟。”

陌喬左右觀摩一番,覺得兩只眉相差無幾後放下眉筆。

“進來吧。”

室內地爐已看不見星火,只是餘溫尚在。

她接過重影遞來的信,目光在上面一掃而過,接著狀似無意地將其丟盡地爐,片刻,星火從紙面間竄然躍起,不多時化為一灘灰燼。

“洪祝等人,今日及時釋放。”

“未時末。”重影在一側回答道。

“尋一頂轎子,隨我去一趟鏡面湖畔。”

“是。”重影應了一聲,當即轉身出了房間,前去安排。

很快,二人便出發了。

轎子裏的陌喬一身淺棕色樓蘭紋理雙袖長袍,外披一件焦糖色貉子毛風帽大氅,將她整個人襯得面如冠玉,精神抖擻。

低眉俯首把玩手術刀的側臉,尤像一尊雕工精致的塑像。

那晚在餘楓制止兩夥人對拼時,前面出現的聲音是自己安排錢浩發出的,但後來那句推波助瀾的附和,又是誰人的配合呢。

直到剛剛收到那封信,才迎刃而解。

若說她與公子楚,平心而論,委實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不過是臨時達成互惠互利的交易而已。

他用一個未知的要求換那張憑證可以理解,可若再幫她,這交易的天平便明顯失衡。

正是不明白公子楚的真正用意,是以才前來赴約。

自己一向不與人相欠,他這麽做,是想得到什麽嗎,可不要告訴她這是買一送一的折扣。

精巧光亮的刀面將她一張足以為禍眾生的臉倒影的猶如畫中謫仙。

正思索際,腳下一頓,就聽簾外重影提醒道:“老板,我們到了。”

她收好利刃,從轎子中出來,霎時芬芳撲鼻,香而不郁,淡而不淺。清清涼涼,散在空氣中,讓人嗅之爽暢。

為數不多的幾棵梅樹上,花瓣落雪堆滿枝頭,清風陣陣,帶起雪花梅瓣洋洋灑灑,拂過她的側肩。

鏡面湖畔邊,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靜默無言。

在看到她他們二人方向行來時,子白俯身耳語一句,即見公子楚悠然轉身對他微微一笑,溫暖的仿佛陽光驟然升了溫度。

陌喬時常會想,天下怎麽會有這樣溫潤的男子,他微微一笑,似乎滿世界的花都開了。

“我要走了。”

公子楚待她行至自己身邊,便用他特有的溫潤嗓音輕聲道。

陌喬目不轉睛望著天地共色的鏡面湖,停頓兩秒,淡漠道:“後會無期。”

“這恐怕不行。”公子楚笑意盈盈,溫聲道:“陌公子還欠我一件事沒做呢。”

她微微側身,看著一臉春風得意的人:“那就請楚公子今日清賬吧。”

他嘴角噙著一抹令人不解的弧度,頷首搖了搖頭:“今日不行,我還沒想好。”

“難不成楚公子今日,是專程約我來道別的麽。”

“我若說是,陌公子可信?”

“......”她不過隨口一說,而且也覺得公子楚此人外表溫潤,實則狡猾難以捉摸,委實不像個會專程同人道別的主兒,何況就算道別,也該是和有幾分交情的人道別,比如段明渠,但怎麽也算不到自己頭上。是以乍一聽對方這般言辭鑿鑿,頓時不知該怎麽接。

“但憑子白那晚對火拼雙方的添柴加薪,陌公子此番,也該送我一程吧。”

他不加掩飾,直接回答了她之前的疑惑。

“楚公子這般獻媚討好,只求我送別酒一杯麽。”陌喬字句間大有嘲諷之意。

他聽了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而過:“陌公子可願賞個薄面?”

雖是問句,卻端的沒給對方拒絕的機會,話落便看向一側子白,子白會意,自懷中取出兩盅酒盅,拾起地上一塊石子彈向身後的梅樹,梅樹受力枝頭雪花簌落落飄散,子白一手一只酒盅,在空中幾個漂亮的翻身縱躍,便盛了滿滿一盅,落在二人面前後,原地頓了兩秒,杯中雪漸漸融化,繼而生出裊裊白氣。

公子楚接過其中一杯,又示意陌喬接過:“陌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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