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子白依舊擔憂他的安危。那廂卻打斷他道：“有你在，無妨。還是說你不夠自信？”

子白聞言再度單膝跪地，無比鄭重道：“奴才就算死，也定然全力護公子周全!”

他這動不動就跪的習性早已習慣，恭敬地程度比任何婢子奴才都要深，奈何他強調過許多遍，在只有二人時不必這般多禮，他嘴上答應，卻依舊我行我素，日子久了也就隨他去吧。

是以此時不再多言讓他起身。只道了句“我信你。”

士為知己者死。公子楚能信他便是對他最大的肯定。

“可張雪此人，未必值得公子托付。”看著纏著一圈圈繃帶的小臂，對此前與陌喬過招感受到的狠辣依舊心有餘悸，也慶幸對方沒有內力。

公子楚聞言默然。對著燈光仔細對比兩張憑證。

若非在姜太醫醫治他腿疾時拿出那半株玉荊草，又怎知陌喬的真實身份。

天下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兩個半株玉荊草拼在一起吻合的如同一株。原本讓子白調查，得到的身份信息也不過是玲瓏閣老板，直到聞聽姜太醫所言，才確定這個陌喬便是張雪。

她一介農女，卻有著極深的城府和心計。不過在祁典與餘楓間暗自周旋，便攪得凜風門不得安寧。

眼下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若助她一臂之力，假以時日，將大哥的暗夜閣來個釜底抽薪也說不定。

她是危險，卻也有用的很。

“不，沒有人比她更夠資格。”莫名對她有著盲目的信心，或許她是見過的所有女子，不，不僅是女子，應該說見過的人裏，城府計謀首屈一指的人吧。

“所以您剛剛才沒有揭穿她的身份。”

公子楚不置一詞，將除了數字別無二致的憑證遞向他。

子白自地上站起，恭敬接過，聽面前的人吩咐道：“將原來那張處理了，另外那份蓋上章放回原處。”

他應聲退下，公子楚目光落向虛空之處，兩只拇指彼此摩挲。

張雪，你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嗎。

......

陌喬自衙府出來，天有些朦朧發亮，經過來時的路，見到巷子裏的一個拐角處地上歪著一個人，腦袋靠在墻上不斷的下滑，滑到極處又擡起，如此反覆幾個輪回，走近一看，正是重影。

沒想到他竟一直等在此處。

“重影。”她低聲淡淡喚他。

他恍惚幾秒，驀然驚醒，騰地一下站起身，一臉緊張的擔憂，身體不受控制地上前握住她肩膀：“老板，你怎麽樣？”

陌喬眉心一跳，面色有些不豫。

重影半晌才反應過來，忙垂首後退幾步：“小人失禮。”

“回玲瓏閣。”她未回答他的話，冷冷道出四個字後轉身奔巷子口外移步。

重影曉得她不辨方向，是以在出巷子口前率先半步行至她身前為她引路。

玲瓏閣的人此時都在睡夢中，無人察覺二人上樓的響動。

剛坐進太師椅中，便掏出那枚麒麟玉佩細細端詳，腦海中卻想著今晚之事。

“您受傷了？”重影燃起燭火，回頭見她嘴角隱隱留有一絲血跡，驚道。

陌喬聞言，淡淡拭了下嘴角，果然見一塊幹掉的血跡，遂掏出懷中的絹帕仔細抿去:“沒事。”

“此行遂了老板的意？”他一面擔憂她的傷勢，一邊又為她憂慮計劃會否不利。

“算是吧。”她有些疲累的揉揉太陽穴:“今夜辛苦了，明日還要去衙門看孔義和審案，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此刻全無睡意，仍要開口說什麽卻被她搶先將話堵了回去：“我說早些回去歇息吧！”

重影心知老板不喜同樣的話重覆多次，是以不再耽擱，道了一句“老板也早些休息。” 隨後躬身退出房間。

陌喬單手支頤，看著受傷的麒麟令，擰眉不解。

他似乎很需要它，可又為何在見到之後出言讓自己保管?公子楚看似一副簡單的模樣，實際城府一點也不必她差，明明知道那日鏡面湖畔是自己盜走他腰間玉佩，卻裝作沒事人一樣，只是曾稍加提醒，可惜是自己太過自負，忽略了這一層。

這般深不可測的人，不知道將這玉佩留在身邊會否是他有意安排，若真如此，自己豈非為他利用？它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厄運......

想著想著，腦海裏驀然出現那張盛世容顏，溫潤謙和的模樣，世間無雙，那日鏡面湖畔，飄飄白雪、馥馥白梅，他一身月華白袍纖塵不染，將烏發襯的如同在凈白的紙上一揮而就的墨跡。

溫潤的聲音如春風拂面：“好一句‘冰雪林中箸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可惜我這梅林不過區區一隅，那句‘乾坤萬裏’委實慚愧的緊。”

呆楞楞半晌，猛然回神，蹙眉怨懟自己一聲，胡思亂想什麽。遂沒好臉色的將玉佩擲向臥室內的床裏，玉佩筆直的穿過簾翠，絲毫不差的落在床頭靠裏的位置，繼而進入內室，一番洗漱後，躺在床上和衣睡去。

翌日，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皆朝著一個方向奔去，陌喬與重影喬裝普通百姓隱在人群中，隨著湧動的人流來到衙門，站在大堂外，等候孔義和出現。

堂下跪著好幾個人，分成兩堆，自然而然在中間空出一條路來。

不多時堂外鼓聲響起，堂內兩排衙役整頓姿勢，在孔義和緩緩行至桌案後，重重砸了一下驚堂木，一聲洪亮的“升堂”音落，滿堂回響起衙差低沈莊重的“威武”聲和敲棍聲。

原本熙熙攘攘嘈雜的公堂一時間鴉雀無聲。

“堂下何人？”孔義和今日審案，姿容神態不比前次那般隨意，反而真有幾分知縣的官樣。

左手邊一側的幾個人叩首逐一回答，為首的是聽曉的掌櫃馮有全。

接著是另一側，幾個人在叩首後同樣逐一自我表明身份。

裏面除了幾個真正的百姓，還有兩個是祁典的人。

陌喬眸光四下逡巡一周，心中了然，挑了下眉，一言不發看著公堂上的情況。

“原告所告何事?”

祁典的人那一側開始七嘴八舌的陳述，孔義和蹙眉不耐煩的砸了兩下驚堂木，喝了一聲“肅靜!”後命其中一人作為代表陳述。

那人剛好就是祁典實現安排好的，於是將聽曉茶樓裏的名茶‘南湖碧羽’魚目混珠，以有毒的歸靈草提香茶水口感，不顧百姓安危，從中謀取暴利一氣呵成道了出來。

他口供證詞說的井井有條，一聽便知早有準備。

馮有全聽對方搬弄是非，不待他說完便起身欲揮拳揍他，兩側的衙差不是擺設，自然不允許他肆意妄為，孔義和見狀忙令衙差打了馮有全十大板，這才安靜下來。

那人陳述完畢，孔義和點點頭道：“馮有全，你可知罪！”

馮有全這倔強性子，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不會承認，底氣十足道：“知縣老爺，草民冤枉！此人胡說八道，您萬不能被他一面之詞蒙蔽了！”

他一個莽撞沖動的粗人怎知道這話無異於指控孔義和昏庸無能不辨是非，當即被孔義和以‘不敬之罪’再度打了十大板。

二十板下來馮有全額頭已是冷汗岑岑，但依舊矢口否認。

“你說你等清白，可為何本官接到報案說，說書先生‘話裏花’鐘朔被人謀殺，趕到案發現場時，只見你與一幹人等?！是否醜事被揭穿，爾等為了掩蓋事實真相而企圖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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