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見她字裏行間帶有些許怨氣，這才意識到自己逼的太緊了，於是放下心中急切，安撫道：“哈哈哈，看喬小兄弟說哪裏去了，身邊有你這麽個智多星若還信不過，還能有人值得我信任，來來，祁典我以茶代酒向喬小兄弟賠罪了。”

說著祁典端起茶杯，陌喬見了停頓半晌，才徐徐端起茶杯與其相碰，二人一飲而盡，仿佛方才的不愉快皆隨著這杯茶消失殆盡。

“是我太心急了，那就聽喬小兄弟的，靜觀其變，我等你好消息啦。”說著再度恢覆滿面笑容的神色。

陌喬一如既往神色淡淡，點了下頭。

古銅色鏤空香爐裏，裊裊輕煙漸漸與空氣相融，祁典嗅了嗅，疑惑道：“喬小兄焚的是什麽香？”

“怎的祁老爺忘了？”陌喬故作疑惑道：“此乃您送來的靜安香啊。”

“靜安香？”祁典起身，來到香爐旁邊，擡手將那屢輕煙煽動到自己鼻子跟前，仔細嗅了嗅，雖然味道差不多，可總讓他覺得似乎有些不同，具體哪裏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怎麽了？”陌喬起身來到他身邊，試探性問道。

祁典面色一怔，心中猜測，對方應該沒有察覺，否則也不會焚這香，許是自己多疑了，想著直起身來，笑呵呵道：“沒什麽，只是感覺味道好好像與我的有些不同。”

陌喬解釋道：“祁老爺這香如此珍貴，陌喬斷不敢浪費，是以與螺籽香一同引燃，這才有些不同，祁老爺，您這嗅覺讓陌喬欽佩。”

“原來如此。”祁典放下疑慮，整理一番衣袍，作勢要走：“我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等喬小兄弟的好消息哦。”

陌喬神色淡淡，頷首恭送：“祁老爺慢走。”

祁典點了下頭，旋即轉身，帶上守在門外的馮六和王一水離開玲瓏閣。

二人自玲瓏閣出來，進了驕子，便一前一後出了清水鎮。

在鎮上行的一段距離，著實艱難。每三五家商鋪就是一家飯館或酒樓，臭氣熏天的，讓過往的行人掩住口鼻加快步伐，轎夫更是如此，屏著呼吸盡可能走更長的距離，然後再深吸一口氣，繼續屏息。

驕子內的段明渠和陌喬也好不到哪裏去，只是陌喬事先知曉，對此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從腰間抽出一方香帕放在鼻子上嗅。

直到出了清水鎮，一行人才覺得好受些，挺不住的，則跑到一邊嘔吐。

段明渠似乎對飯館被潑夜香一事有所耳聞，是以並沒有在她面前大驚小怪，只是不悅的眉頭緊鎖，在呼吸到大自然清新的空氣時，眉宇上的陰氣才有所消散。

蓋因前日下過大雪，林子間的小路濕滑難行，稍一不註意，就有滑倒的危險，所以去往五裏坡的速度，委實有些慢，不過好在並未出現意外。

剛到目的地，從轎子上下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段家工廠漆黑大門上方的四字牌匾——段氏衣莊

較大門略高出一截的站臺，有一處似乎是專門放哨持崗的，見段家少爺來，當即向門內下方，打了一個手勢，漆黑大門這才吱呀一聲，緩緩開啟。

段明渠不覆之前的玩笑神態，在請陌喬與自己同行進入廠房後，一臉正色，接受各崗位工人的問候。

整個場地要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分為一二兩層，院落乃是一個回字型布局。一樓室內未織布，染色，室外則是晾曬。二樓室內則是對織好並染色成功的布帛，綢緞，進行剪裁，刺繡，和拼接，制作成衣。

分工明確有序，不愧是皇家禦用衣莊，當該如此。

陌喬心中加以認可，越發證明自己當初選擇段氏而非蔣家是正確的。

想著，腳下步伐不停，跟著段明渠彎彎繞繞行過許多制作條案，來到了最裏面，單獨的一間大隔斷房，裏面的工人有的在穿針引線，有的在細細撫摸布帛或綢緞的紋路，好確認刺繡的針法和方式。

率先望見段明渠的，當即放下手中的活，並招攬其他工作過於認真的同伴們前來向少東家見禮。

段明渠此刻頗有一家之主的威嚴神姿，點了一下頭後，為眾人介紹。

“這是喬老板，新貨的制作人兼段氏合作夥伴，是以此次貨品制作工序由他全權指導，有不懂得地方見到他時也可以多多請教。”

話落，眾工人向她見禮，齊齊喚了一聲“喬老板”

陌喬點了下頭，自行在各個位置上視察，翻看綢緞，布帛質量，以及各類毛皮的柔軟度，甚至針線的的種類。

“誰負責刺繡。”陌喬擺弄案板上按照顏色由淺至深，由細到粗分層羅列的絲線。

幾名繡女，應聲上前一步，有一中年女人帶頭回答道：“是我們。”

此人雖青春不再，卻看得出，曾經也是個樣貌不錯的女子，渾身散發著一種溫柔賢淑的氣質。

“這是寧姨，專門負責刺繡。”段明渠介紹道。

陌喬點了點頭：“寧姨做繡工多久了。”

寧姨垂下睫毛想了想：“奴家今年三十有八，八歲時便可以做些簡單的女紅，十三歲時可以繡一整套衣衫，於是開始為人繡衣，至今也有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時間，著實不短了。”陌喬神色淡淡，語氣裏不加掩飾露出些許信任：“可有讓寧姨覺得難的繡法。”

寧姨不假思索謙虛道：“奴家做繡工多年，該會的，奴家都會，所以不存在難易，只有在過程裏分覆雜和簡單。”

確實，若這麽多年，依舊有難易之分，只能說明其人學藝不精，自然也不會被段明渠挑選為個中好手的名列裏。

她又詢問了一番其他繡工，多的是十年到二十年之間，只有一名繡工年紀較輕，做繡工的日子也最短，僅3年。

“此人年紀雖輕，做繡工的日子不長，但學習能力和工作能力，皆算得上出類拔萃。”段明渠解釋道。

陌喬不置一詞，重新踱步到繡工面前的正中央位置，神色淡淡，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各位是段少爺親自挑選而來，也足以證明你們是優秀的。廢話不多說，我只想讓各位明白，將優秀的你們單獨挑選出來，正是因為此次新品無論對我還是對段家，都十分重要。希望你們可以比平常更加的細心來完成本次工作。待功成之日，我以個人所得，向各位發放紅利，所以你們的辛苦，不只為段氏和我，也為你們自己。”

眾人聞聽，當即熱血沸騰。要知道段氏身為禦用衣莊，月盈利少說也有上千兩白銀，若能得千分之一的分紅，那相當於自己固定薪酬，也是十分可觀的。

段明渠聞言一怔，不曾想那個與自己據利力爭的合作夥伴竟然如此慷慨，散財鼓勵自己的員工，且看這氛圍，端的是不同以往，令他也頓時信心大增，越發慶幸自己，雖然當時一時興起，但卻機緣巧合下，在那場賭局中選擇了玲瓏閣。

“好，您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剪裁的人群裏有位師傅興致高漲道，恨不得現在就上手開工。

陌喬看了一眼將那暗紫色樣款披風捧在手上的重影，便立刻將它呈上來。

她先淡淡道了一句“不急”，接著來到寧姨身邊給他翻看披風下擺與肩頭的刺繡。

“可看的懂？”

寧姨搭眼一看，沒看出玄機，小心翼翼接過，捧在手裏，加以撫摸才發覺這上面的刺繡精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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