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錢浩倒不加反駁，依言照做。

陌喬讓楊五打來一盆水，自己則是將錢浩臉上的臟布條，一層層揭下，最後露出塌折的鼻子，鼻尖有一處骨刺隱隱穿透皮膚，滲著血。

見狀微微蹙眉，就算斷了鼻子，也好歹處理一下，怎得竟讓傷勢惡化到這種程度，幸好思慮周全，將治療感染發炎的藥也帶了些許。

“雪姑娘，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陌喬擡眼，見到從裏屋挑起破布簾子走近的錢瀚，理所當然的使喚道“把你家中所有能點亮的東西都找出來。”

錢瀚答應著，正要去尋，躺在桌子上的錢浩支起身來“誰讓你出來的，還不回去陪娘。”

“哥~你小點聲，娘她睡下了，我在裏面幹坐著也沒什麽用，不如出來給雪姑娘打個下手。”錢瀚說著在屋裏翻箱倒櫃。

“躺下。”陌喬盯著錢浩的後腦勺，冷冷道。

錢浩驀然感覺後腦勺頭皮一麻，還想要說什麽，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聽話躺了下來。

陌喬將手洗凈，從醫箱裏拿出一包藥，遞給楊五“和水攪拌粘稠，給他鼻子敷上。”

楊五依言照做，回來時見她正將箱子裏一把把閃亮亮的刀子剪子，還有針一樣的東西依次攤開來，用來時攜帶的酒水擦拭。

接著將油紙剪成兩片貼在錢浩的眼睛上“敷藥當心，別塗進眼睛裏。”

“知道了。”

接著去解錢浩的衣服，這下三個男人大驚，當事人錢浩正要起身卻被她一只手死死按住，半分動彈不得，楊五停下的動作也因為她的冷言催促而再心無旁騖，只有一側錢瀚，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餵！你他娘的解我衣裳幹什麽！”錢浩掙紮道。

“你最好此刻開始給我閉嘴，否則刀剪無眼，讓你少了什麽，別怪我沒提醒你。”

錢浩雖滿腹疑問和忐忑卻也不敢再多說，剛剛他可是見到那一排形狀各異的剪子刀具了。

“你們也是”陌喬言下之意指楊五和錢瀚“別張口妨礙我。”

楊五應了一聲，錢瀚自覺的連回答都省了，直接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

將錢浩衣服解開後，手指在他胸腔肋骨處按壓，心中陌數著。人肋骨一十二對，左右對稱前端僅第一至第七借軟骨與胸骨相連，稱為真肋，第八至第十二肋稱為假肋，在摸數到第十肋時，用筆簡單做一個標記，接著從楊五手裏取來一些藥，塗抹在上面，以及耳軟骨也同樣塗抹。

在等待越一盞茶時間，陌喬示意二人將錢瀚尋來的幾段大小不一的蠟燭點燃，放在周圍，使室內變得十分明亮，雖不及電燈和煤油燈，但好過沒有。

將草藥從皮膚上掛下，用拭巾沾水將殘留物擦凈後，試探性的觸摸傷口，對身下人道“有感覺嗎？”

錢浩不明所以，“什麽有感覺？沒有啊。”

見麻藥見效，立即執刀手術。

錢瀚和楊五，眼見著陌喬執一把長柄短刀將錢浩胸口七寸劃開，甚至連血都沒出，直到見到一絲白痕，意識到是見到胸肋骨了。

錢瀚驚得一手緊握成拳，生怕自己下一秒沖上去阻攔，一雙眼睛盯著她手起刀落的動作眨也不敢眨眼，腿不由自主有些顫抖。

他何時見過大夫這般醫治病人的，簡直殺人夜不為過，可腳下如千金重，嘴巴顫抖著，腦海裏不斷回響這個女子之前警告自己的話，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楊五更是看的心中忐忑，就在二人驚訝的六神無主，大腦一片空白時，陌喬已經完成了取肋軟骨，用針迅速以釣魚的魚線將那處寸許長的傷口縫合，傷口清晰幹凈，縫合處理的也相當工整，再敷上事先準備好的止痛愈合的藥，開始取耳軟骨。

錢瀚不敢置信地緩緩上前一兩步，方才打開的胸口處不多時便恢覆原樣，只是多了一小道刀合痕跡，若非如此，他都要懷疑剛剛所見是否屬於幻覺。

“哥~你有什麽感覺嗎？”錢瀚忍不住道。

“沒什麽感覺，現在是給我掏耳”屎字還沒出口，便被陌喬厲聲打斷“閉嘴！”

這下二人再也不敢開口。

最心驚的莫過於陌喬，沒有顯微儀器放大，手術原本就很大難度，燈光又不足，全靠自己一雙眼睛，剛剛錢浩回答錢瀚，說話扯動面部肌肉帶動耳朵，手下的刀險些將其割穿，額頭登時布上一層汗珠，幸虧自己手刀及時。

在完成耳軟骨的取材後，將二者仔細而迅速的雕刻，心中估摸著時間，鼻修覆的手術必須要在麻藥藥效散失之前完成，沒有現代的註射麻藥，無法重新敷藥，只能與時間賽跑。

說著執刀在錢浩鼻子上進行修覆手術的操作，錢浩雖然沒有知覺，聽覺確實不受影響的，只感覺自己演講下面不斷傳來剪子割肉，刀片削骨的聲音，細細碎碎的讓人聽了，加上聯想，不寒而栗，更別說楊五與錢浩親眼所見了。

陌喬眉宇緊蹙，額頭上的汗聚股而下，濕了眉毛，讓原本畫的濃重的劍眉有些花妝。

“擦汗。”

陌喬開口道，言語間不覆之前的清冷，夾雜一層疲憊，楊五忙上前，用面巾替她擦額頭的汗。

“左邊第二支。”將手上的刀遞出後，等待有人將她指定的刀具放到他手上，還好關鍵時刻，無人掉鏈子，錢瀚上前將刀具替換。

就這樣在三人莫名默契的配合下，陌喬的手術接近尾聲，正在鼻孔內部縫合時，錢浩口中發出哼哼的呻吟聲，陌喬心道不好，麻藥藥效馬上就要消散，恐怕有錢浩受的了。

“忍著點，我盡快。”

錢浩狠狠咬牙，道“弄！”

陌喬聞言，心下一怔，似乎藥效早一些時間就開始消散了，只是錢浩一直忍著，心下不再多做他想，集中精神，手上迅速完成縫合。並將助於治療感染和促進愈合的二合一草藥敷在鼻子上，輕輕為他纏繃帶。

“術後二三天最為腫脹，盡量不要說話，以免扯動傷口”陌喬收拾殘局，一面囑咐，言語間帶著些許疲憊“吃的要清淡一些，忌辣、海鮮、牛羊肉。”

“雪姑娘放心”錢瀚替不能說話的錢浩道“我們家也沒錢吃那些。”

陌喬淡淡看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錢袋，取出五兩銀子“也不能吃的太差。這是預支給他的工錢。”

錢瀚不明所以的接過，心中疑惑，大夫看病不僅不收錢，還倒貼，這是什麽道理？

被楊五取下雙目上油紙的錢浩，盯著陌喬，雙眸驚訝，忍不住開口說話卻又礙於傷口疼痛，盡量讓自己張嘴的動作平緩，故而音拉的老長道

“什----麽-----？預----支----工----”錢還未出口，陌喬不耐煩道“開始就說過，我是沒安好心，鼻子我給你修覆，但也不是白修覆的。”

難道不是她把他鼻梁骨打斷，應該做的事？

雖然錢浩心裏仍有怨氣，但也止於怨而已。如果容貌真的能回到以前，不說多好看，就是別太嚇人他就真的很知足了，何況她雖然說預支工錢，到底是為了自己好，並非傻子，哪裏還會恨，此時此刻倒有些明白老大和兄弟們為何願意追隨這個女人了。

“好了，我累了。”陌喬閉上眼睛捏著鼻梁，方才手術用眼過度，越到後面眼睛越發酸澀，完全勉強支撐著，如今結束，恨不得立刻倒頭睡上一覺“明日再來為你換藥，你睡覺的時候註意些，要平躺著，臉朝上，不要側臥，防止歪斜。”

囑咐過後，示意楊五帶上自己收拾好的醫箱送自己回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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