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過去看看。”陌喬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從墻上取下蓑笠。還未戴在頭上便聽洪祝起身來阻止“現在外面風雪大，姑娘還是等小一些或者雪停了再去吧。”

她將蓑笠戴上，聲音淡淡道“你知道什麽時候雪停？”

“呃......”洪祝一怔，也是，他又不會推算預知，如果真的等雪停，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呢，不過她這話還真是嗆人，心中忍俊不禁，回過神後向門外喚了一聲鵬子。

“把我的蓑笠取來。”

鵬子應了一聲，片刻返回將蓑笠送上。

陌喬已經邁出房間，拐過走廊，來到酒館正廳，戴上蓑笠的洪祝三步並做兩步追上跟在她身後。

店外依舊大雪紛飛，沃雪村人煙算不得稀少，但終究是個小村落，家家戶戶三三倆並排挨著，遠的要隔上百十來米，因此地段一眼望去很是稀疏空曠，被這兩日的大雪覆蓋，天地渾然一色，不辨方位。

一陣寒風吹來，空中的雪片和地上的浮雪被紛紛卷起，仿佛纏綣舞動的花瓣，向二人飛來，陌喬拉低蓑笠，躲過風雪的迎面來襲，身後的洪祝就沒那麽在意，結果眉毛胡子上落了一片。

洪祝吐了一口鉆進嘴裏的雪，罵了一句娘，“這鬼天氣!”

“姑娘，你走我身後吧，能幫你擋上一點。”洪祝沒等對方答應，搶步走在她身前，果然一些吹來的風雪被他魁梧的身軀擋了大半。

陌喬不置一詞，默默接受。

四周一片寧靜，只有呼嘯的風聲，因此二人踩在雪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格外清晰，走過的路，留下的腳印，片刻便又被落雪掩埋，不留痕跡。

到達山腳時，原來那個搖搖欲墜的牛棚早已不覆存在，如今是一用木板臨時搭建的木棚，四四方方，又大又寬敞。

“怕延誤工期，因此老吳讓人臨時搭建了這麽個棚子，能防點風雪，工人在裏面也能繼續正常工作。”洪祝一面解釋，一面拉開門。

裏面的工人果然在認認真真的工作，且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老吳的身影穿梭在各個工作點，監督指導。見有人進來，轉身一看是洪祝和身邊一個陌生的男子，迎上來問候。

“洪老弟。”

洪祝嗯了一聲，向他介紹道“這是喬爺。”

陌喬正在視察工作進度，沒有註意身後兩人的交流。

“喬爺？做什麽的？”老吳問。

“是來看房子蓋的怎麽樣了，與圖紙上要求的是否有偏差。”洪祝乃是個粗中有細的男人，陌喬既然有意隱藏，他自然要幫襯著，故意向某一方向引導。

“難道...是圖紙所繪之人身邊的學徒？”老吳順著引導猜測。

洪祝點點頭。

一周多一點的時間，地基才打出來，確實慢一些，不過一來因為天氣，二來眼見這地基打的委實可靠，建築根本之一便在於地基，既如此，也不便太過苛責，但看日後的施工速度。

身旁一小工在青磚上塗了一層黃泥，扣在剛剛壘了二三層墻體上，接著用力按壓，用木槌敲打敲打，感覺差不多了，便繼續為下一塊青磚抹泥。

陌喬俯下身，看一盆的黃泥，用鏟子戳了戳，問道“這是黃土？”

那小工正要答話，老吳上前來解釋道“是。這黃土雖然貴了一些，不過粘性很好，用作壘搭墻體很適合，而且較一般泥土堅固。”

“讓大家先休息一下吧。”陌喬對二人道，二人雖不解，但也依言吩咐下去，工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著。

“沒有水泥賣麽。”陌喬站起身問老吳。

老吳一怔，道“水泥？這不就是水混成的泥嗎？”

陌喬無奈的抓抓耳朵，看來這古代還真是落後，用泥巴砌成的墻體哪有水泥堅固，幹的又慢。

“有石灰或火山灰嗎？”

“有木灰，要嗎？”老吳問。“喬爺要做什麽用？”

“這泥巴砌成的墻，不堅固不說，在施工上也幹得慢，如果有石灰和火山灰能夠與粘土混合煆燒制成水泥，不禁穩固且具備快凝性，能夠大大縮短工期。”陌喬解釋道。

老吳聽的一楞一楞的，蓋房子許多年，用這種黃土已經是很好的材料了，哪裏還有比這更穩固的？水泥不是水混泥，而是他剛剛所說的材料混合煆燒制成的混合品？他聞所未聞問，但見對方說的頭頭是道，又因為是這圖紙所繪之人身邊的學徒，雖然不解卻也信上三分。

“石灰在市面上就很少有，更別說火山灰了，誰平時用它們做什麽，而且火山灰也不好取吧”洪祝道。

“當真沒有麽。”陌喬語氣中不自覺露出一絲失落。

“我知道有一個人，他那裏可能有。”老吳從記憶中搜索，捕捉到一絲希望“不過此人性格古怪，就算有，也未必能買來。”

“他先有我要的東西再說吧!”陌喬聞言道“讓工人今日休息一天，你二人帶我過去看看。”

老吳通知各位一聲，直到眾人散盡。帶她和洪祝二人到之前口中所說的那個人的家裏。

在去的路上，老吳解釋，此人名叫李瑁，前幾年帶著孫子來到沃雪村落戶，平時很少與人打交道，也只是在建材市場上碰過面，，雖然材料質量和品種算數一數二的，但此人脾氣有點古怪，所以在他那裏買材料的也不多。

剛來到李瑁住所院外時，便覺得空氣變得有些溫暖，目光越過圍欄，見院子裏一大片空地，落雪即化，時而有熱風迎面撲來。

“李哥!李哥你在家嗎？”老吳趴在柵欄門上，向院內呼喊。

不多時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五官端正，皮膚黝黑，額頭上竟然布滿汗珠。

“們是誰？找我爺爺做什麽？”男孩子站在院裏，並沒有立刻開門。

“我們來買東西，你先把門打開。”洪祝聲如洪鐘，兩手握著柵欄，險些要把門推翻。

男孩有些惶恐，轉身跑不見蹤影，片刻再次返回，將門打開“爺爺讓你們進來。”

“這李瑁好大的架子！”洪祝有些氣惱道。

陌喬神情淡淡，跟在男孩後面，越走近裏面，覺得溫度越高。通過甬道，拐進房前的院子，見一大黃土房，說是黃土房，不如說是黃土建造的圓桶狀的空間，橫臥在院中，沒有窗子，只有一扇小門，蓋著厚厚的被簾子，上面一個比平常人家粗大的煙囪，上面徐徐冒著煙。

接著簾子掀開，從裏面鉆出來一個老頭，雖然滿鬢斑白，腰桿卻直溜溜的，見到他們三人，也不迎接，臉上更沒有客人光顧的喜悅神情，接過男孩遞過去的面巾，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又擦擦手，緩緩問道

“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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