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天邊微亮，二人正沿著宮道慢慢地走，卻見前面有一位小太監急匆匆迎過來，口中急呼。

“林王殿下，您怎麽才來呀，義父讓我趕來找你，華陽殿上出事了，有人告了您的禦狀，只怕不太好……”

“告禦狀？”

洛少祎心中咯噔一聲，臉色微沈，果然和自己預想的一樣，對方搶在自己前面出手了。

五弟這一招用的是搶占先機，反咬一口，告禦狀，也真是難為他如此機智。

一邊紀婉心也是大吃一驚，握緊了男人的手，卻急急追問小福子。

“是何人告禦狀？現下情況如何？”

“是一個女人，瞧著眼生，不是宮裏人，也懂規矩，什麽都沒說就先自己請殺威棒了，這會兒正在殿外受棒呢。”

小福子弓著腰，壓低了聲音說道，一雙眼睛還小心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紀婉心很是詫異，還要追問，卻被洛少祎拽住了。

“多謝公公前來報信，替我謝過王公公，我與王妃這就去殿上。”

“王爺不必客氣，只是眼看著如今情形，怕不是什麽小事，請王爺王妃一定要小心行事。”

小福子出來有一會兒了，也知道不能久留，信兒已經送到，他還要趕回去，便行了禮又匆匆忙忙回去了。

紀婉心心事重重，怎麽也想不明白是何人要告禦狀，那個女人又是誰呢？

她心事重，腳步也跟著沈重，洛少祎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低聲安撫道。

“心兒不必擔憂，這女子不過是七弟的一只傀儡，昨晚我們剛剛識破了呂如煙，抓到了趙得魯，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告禦狀，這是七弟的應對措施，你且安心，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會有事的。”

“原來七弟如此心機，實在是超乎我的想象。”

紀婉心咬緊嘴唇，心頭震驚不已，她原以為洛青奇不過是個孩子，即便是帝王之家不可能有純善之人，可那少年不過跟風兒一個年紀，他縱然這段時間能夠占盡上風，應該也只是仗著後背有賢妃撐腰，身邊有才能之士幫襯。

可如今看來，這位年紀尚小的七皇子遠比她想象中要厲害的多，他鋒芒深藏不露，卻比自己身邊這位林王爺還要銳利。

今天這場戰鬥，真的能夠勝券在握嗎？

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昨夜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也許洛少祎說的是對的，如此貿然，並非是最好時機。

她的猶豫盡數落在男人眼底，洛少祎微微一笑，輕輕握緊了她的手，語調柔和。

“心兒不會是怕了七弟吧，這會兒退縮可不是林王妃的風格呀。”

“我不是要退縮，五郎，我只是覺得有些……”

這男人在對自己行激將法，紀婉心對此心知肚明，可她也知道，未來要面對的格外驚險，她確實有些退縮。

“五郎，不如我們今日就罷了，且等來日準備好了再……”

“說好的事情哪裏有說改就改的道理，更何況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心兒，你且安心，有夫君在，定然不會讓你受傷。”

男人輕輕打斷了她的話，眉眼間是溫柔也是堅毅，看著這張微笑的臉，細長的帶笑的眸子，紀婉心只覺得心中微微一動，說不出的安穩。

是呀，有他在，自己向來都是安全的，更何況他們已是夫妻，利益已緊綁在一起，她若是出事，他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但是，他若是出事，她又豈能安然無恙呢？

覆巢之下，覆有完卵？

還有很多沒有說完的話，可是男人已經拉著她向前走去，步履沈穩，不見一絲慌亂。

大殿之上，焱翼帝已然看完了卷宗，臉色越發陰沈，盯著臺下奄奄一息卻勉力支撐的女人，沈聲喝道。

“紀氏，你狀告林王妃冒名頂替，又狀告林王始亂終棄，將你趕盡殺絕，可有證據？”

“啟稟聖上，民女有證據也有證人！請聖上允準，民女敢與林王殿下並林王妃當堂對質！”

臺下那女人唇色蒼白，聲音雖然微弱卻十分堅定，她微微擡起頭來，露出半張瘦弱蒼白的臉。

不是旁人，正是消失已久的紀婉柔。

她許久不曾出現，卻似換了一番模樣，昔日那個養尊處優的紀家二小姐即便是最後淪落到降為奴籍，也不過是從錦衣換了布衣的區別。

可如今的她卻身影消瘦，面如刀削，雙目深陷，整個人不僅瘦的脫了型，而且面容蠟黃憔悴，一身素衣，襯得那張臉越發的蒼白無色。

只是臉色雖然寡淡，那雙眼睛卻瑞亮如星，晶亮異常。

“聖上，林王殿下與我相識於危難之時，民女不僅舍身相救，還為了他的病情而將女兒家的清白拱手相讓，他當時感動，許諾與我永結同心，民女將一腔柔情並一生托付，可誰能想到，他最後娶了民女的姐姐紀婉心為王妃，並矢口否認民女的付出……”

“你的姐姐是紀婉心？這麽說，你是……”

雖然這些事情在狀紙上已經寫得清楚，可此刻從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口中說出來，聲若泣血句句驚心，炎翼帝眉頭緊皺，低聲問道。

紀婉柔眼眶泛淚，泣聲道。

“沒錯，民女就是紀家二小姐，紀婉柔，狀告姐姐姐夫欺瞞聖上，殘害民女！”

“紀婉柔，你這話又怎麽講？林王夫婦乃是患難之交，怎麽與你又扯出一段恩怨？”

炎翼帝眉頭越皺越緊，沈聲喝道，那放置在膝蓋上的右手已然握成拳頭，露出發白的指節。

紀婉柔聞言，立刻彎下腰來，腦袋在青石磚上磕的砰砰直響，聲音早已哽咽。

“聖上，救了林王殿下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姐姐，而是民女，林王殿下與姐姐瞞著我勾搭在一起，最後還偷梁換柱，他請了諭旨與姐姐求婚，又怕民女壞了他們的好事，便找了理由將民女貶為奴籍，企圖改天換日，將真相死死瞞住！”

“這麽說，林王果然是騙了朕？”

林王本就是皇子，他上書求指婚，娶了姐姐或是妹妹原本也沒什麽分別，畢竟紀家不過是小小青城的一小戶，與他也並不能構成大的利益鏈，更不會對王權構成威脅。

可問題在於，他欺君了。

他原本與妹妹有患難之情，卻偏偏把這情義按在姐姐頭上，並且娶了姐姐，踩了妹妹，更何況娶的大張旗鼓風風光光，踩得又那樣陰狠毒辣毫不留情。

他既然可以將此事做的這樣滴水不漏，也就難怪他能夠暗中撥弄朝局。

很多事情看似不經意，堆積起來卻能構成狂風暴雨，讓人猝不及防。

炎翼帝臉色鐵青，沈聲又問。

“紀婉柔，林王是王爺，也是皇子，你若是誣告了他，朕一定不會輕饒你，你空口無憑，證據與證人呢？”

“請聖上恩準，請民女的證人進殿。”

紀婉柔再拜，聲音卻多了幾分堅定，明顯底氣十足。

她一個小女子被辜負不足道，可是欺君之罪可不是什麽小罪，她已經成功獲取了皇上的一分信任，回頭再慢慢引導，只怕林王夫婦今日就要倒大黴了！

她這半個月特意控制飲食，保持睡眠不足，甚至在昨夜讓人替自己用黃泥塗臉，只為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淒慘，而今看來，這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炎翼帝大手一揮，只見金鑾殿外走進來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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