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趴在床上的紀婉心驚詫地叫了一聲，慌忙從床上爬了起來，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朝著走進門來的紀孝先就要行禮。

“爹，您來了？”

“身上有傷就不要行禮了，趴著休息吧，我來給你送瓶治創傷的藥。”

紀孝先擺了擺手，示意她安心趴著，隨後從袖子裏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遞於一邊的玲瓏，低聲吩咐道。

“這個藥外敷，每日三次，不要讓傷口碰了水，外面用紗布輕輕包一層就好，也就三兩天功夫就能痊愈了。”

“您就是老爺？大小姐的父親？”

不料，玲瓏卻根本不接這藥瓶，只是拿著那雙大眼睛上下打量著紀孝先，目光頗為不善。

紀婉心暗叫一聲不好，這玲瓏一是年紀小，還是個生瓜蛋，又是個天地不怕的性格，如今眼看著自己挨了打，心中正在不忿，照這架勢，恐怕是要冒犯自己的父親了。

紀孝先卻絲毫不以為杵，臉上甚至有些微微的笑意，迎著那丫頭挑釁的目光，沈聲答道。

“沒錯，我是。”

“是親爹嗎？”

玲瓏更不客氣，冷不丁地砸了這樣一句過來，直把一邊的紀婉心嚇得心裏撲通一聲，慌忙就要上前，嘴裏急聲喝道。

“玲瓏，不得無禮，不許冒犯老爺！你這丫頭好沒規矩，還不趕緊去三姨娘那兒取經書？快去！”

“小姐，經書我一會兒就去拿，您不用催。我這哪裏敢冒犯老爺，這會兒我正要跟老爺稟告您的具體傷勢呢。”

玲瓏挺直了腰身，穿著黑色棉布鞋的腳並齊在一起，雙手掌心向下並在一起貼在腰身左側位置，雙膝微彎，向面前的紀孝先穩穩行了一禮，脆聲道。

“見過老爺，老爺萬福。玲瓏是大小姐新收進來的貼身丫鬟，才剛在大小姐身邊伺候了四五天，大小姐適才出去了一趟，結果就受了委屈，還挨了打，這都是玲瓏沒有伺候好，讓大小姐今天無辜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請老爺連同玲瓏一起責罰了吧！”

“哦？”

紀孝先怔住了。

屋裏的空氣凝固，火盆裏的炭開始散發出哄哄的熱氣，偶爾有燃燒著的輕微的劈啪聲，在這一片靜謐中尤為響亮。

紀婉心暗自嘆了一口氣，這個玲瓏呀，還是這麽沖動。

可畢竟是個小丫頭，這種帶刺的話拿到父親面前，不是故意刺痛父親嗎？

按照父親的暴脾氣，恐怕待會兒真的連玲瓏都要一並罰了。

她心中著急，一邊小心觀察著父親臉上的神色變化，一邊輕聲打著圓場。

“爹，這個新來的丫頭年紀小不懂事，來的時間也短，沒來得及把規矩教全，今天第一面就冒犯了您，請您不要計較她的胡言亂語……”

“不懂事？我可一點也不覺得。”

紀孝先臉上微微笑著，擺了擺手示意紀婉心不必上前，卻背著手走近幾步，盯著依舊半蹲著的玲瓏，突然擡高了嗓門，十分嚴厲。

“你憑什麽說大小姐是無辜的？”

“因為大小姐心善，公正，是個好人，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她要是打了人，肯定就是那個人該打！”

玲瓏聲音清脆，斬釘截鐵，給這有些沈悶的空氣帶來一股清爽。

紀孝先眉毛一挑，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身影單薄的女孩子，覆又問道。

“好人就不會犯錯誤了嗎？照你這樣說，倒是老爺我糊塗，錯罰了你家小姐了？”

“不，玲瓏不是這個意思。玲瓏沒覺得老爺糊塗，只是覺得，小姐不應該受罰！”

玲瓏昂然擡頭，一雙眼睛炯炯，毫不相讓。

紀孝先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語氣卻依舊威嚴。

“她自己當眾承認了打人，難道不該受罰嗎？”

“不該。”

玲瓏吐出兩個字來，身體又彎了一些，低頭稟道。

“老爺該罰的應該是玲瓏，因為玲瓏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就算是小姐打了人，也是玲瓏的錯，只怪玲瓏當時沒能在小姐身邊，如果玲瓏當時在場，一定不會讓小姐親自動手！這樣，該被家法伺候的就是玲瓏了。”

“好一個丫鬟！”

紀孝先朗聲大笑，上前一步，竟親手扶起了玲瓏，轉身沖一邊的紀婉心笑道。

“心兒，眼光不錯，你這次挑來的人果然能讓爹放心了。”

“都是爹縱容她，這傻丫頭性格直爽，行為魯莽，動不動就頂撞人，這都沖撞了爹了。”

紀婉心手心捏了一把汗，緊繃的神經這會兒才敢微微放松，卻沖玲瓏皺起了眉頭，嗔怪道。

“還不趕緊去三姨娘那邊取經書來，楞在這裏是等著領賞錢的嗎？”

“行了，心兒，這丫頭剛才那樣維護你，你怎麽還要責怪於她呢？”

紀孝先收起笑聲，卻從袖子裏摸出一小塊陰塊來，抓過了玲瓏的手塞了進去，低聲叮囑道。

“玲瓏，在大小姐身邊伺候，第一要的就是忠誠，你做的很不錯，以後就這樣做，不論何時，都一定要保護好你家大小姐，這是老爺給的賞錢，也是見面禮，趕緊去辦大小姐吩咐的事兒吧。”

“這……”

這下輪到玲瓏楞住了，她不明白方才還聲色俱厲的老爺這會兒怎麽會這麽和氣，還要給自己賞錢。

可是紀婉心沖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收下，她便接了過來，點了點頭，轉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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