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樁案子還是別拉進後堂去審了吧。”

紀婉心站起身來，卻趕緊攔住了滿臉寒氣的紀孝先，一雙明亮的眼睛眨了兩下，低聲解釋道。

“祖母這幾天一直都在專心禮佛，這會兒肯定是在佛堂禱告的，我們這樣過去，肯定是要攪擾她老人家的清靜的。”

“嗯，說不不錯，還是婉心考慮周到，那就不去後躺了，只是……”

紀孝先雖然在科舉上面並無什麽大的成就，可卻是人如其名，孝為先，對於自己的這位老母親格外看重，如今聽到紀婉心這番話，趕緊點頭，隨即卻又為難起來。

這樁案子今晚必須查清楚，更何況如今當朝五皇子還住在紀府，出了人命案，自然就更應該查清楚。

不能去後堂，要轉到什麽地方才最合適？

紀婉心目光微轉，有意無意地朝著旁邊看了一眼，雪色昏昏，在這昏然天色中，一股淡淡的幽香悄然溜進鼻端，她抿起嘴唇，低聲笑道。

“哪裏來的梅香？真好聞。”

“嗯，是梅香。”

紀孝先聞言抽了一下鼻子，隨口念了一句，眼睛卻亮了，不覺朝著南邊的方向看了過去，臉上很是有些晦暗。

這梅香是南邊三姨娘的院子裏傳過來的。

三姨娘的閨名，剛好也是這兩個字。

紀婉心冷眼旁觀，眼看著紀孝先臉上生出一絲愧意，便立刻放緩了聲音提議道。

“三姨娘那裏離後堂最遠，就算有什麽動靜也傳不到祖母耳朵裏去，要說起來，還是她那最適合審案。”

“老爺，不行的，那個小賤人可是紀淩風的親娘，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被關起來了，肯定要找您哭著求情，這哭哭啼啼起來，還怎麽審案子啊，要我說，還不如去後堂，這事也不是小事，就算讓老太天知道了也沒什麽，正好趁著這個時間讓老太太斷斷案子也好，看誰才是真正的放火兇手。”

紀白氏向來跟三姨娘不和，平日裏更是防賊一樣防著紀孝先親近三姨娘，一聽說現下要去三姨娘院子裏，便第一個按耐不住嚷了起來。

只是，她這話恰好踩在了紀孝先的寸節上。

紀婉心唇角的弧度深了一些，這個紀白氏可真是會說話呀。

果然，一邊的紀婉柔還沒來得及伸手攔住紀白氏，紀孝先的臉就迅速陰沈了下來，厲聲喝道。

“你倒是很會算計，為了自己那點小心思，不惜去打擾老太太！婉心，我們走，就去你三娘院裏，你們幾個都一起跟過來！”

“好，爹，我這就去跟三姨娘說一聲，她一定也很想讓父親查清楚真正的縱火犯，好給淩風一個清白。”

紀婉心連忙應了一聲，目光淡淡地掃過紀白氏惱怒的臉，而後在紀婉柔的臉上停留了一小會，看著那雙向來甜美柔和的眼睛裏泛出陰沈的恨意，便微微一笑，快步去了。

她已然勝券在握，下面就要看這對母女如何應對了，無言的血賬，自然是要血償的！

三姨娘果然早就在院裏等候了，紀孝先一夥人進了院子，三姨娘便忙著生起炭火，畢恭畢敬地把紀孝先迎進了上房，紀婉心跟在後面，只是靜靜地等著紀孝先開口。

果然，紀孝先只是掃視了一遍這房子，便吃驚地開口了。

“這房子，怎麽這麽冷？沒有生炭火嗎？”

“是，是妾不好，沒想到老爺會過來，這炭火剛剛生上。”

三姨娘慌忙低下頭，白凈的臉上盡是愧疚和不安，聲音怯生生的，讓人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意。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紀孝先不再說話，只是伸手捏了捏三姨娘的手，隨即坐上了那張鋪著半舊墨綠色軟墊的梨木圈椅。

紀婉心垂首不語，卻也知道自己父親此刻心中已經對三姨娘生出了憐意。

她要的就是這種結果，自從自己的生母去世以後，父親就在祖母的安排下把紀白氏扶了正，而素來和母親交好的三姨娘卻被紀白氏借機整治針對，擠兌進了這個小院子裏，平日連父親一面都見不到，甚至連累得淩風也不受人待見，而這會兒眼看著紀淩風就要被洗刷冤屈，紀婉心趁機讓三姨娘在父親面前露露面，說不定還會有別的轉機。

這不，轉機不是已經來了嗎？

紀孝先靠在墊子上，臉色一肅，沖臺下被死死按住的悅喜厲聲喝道。

“悅喜，你自己說，火到底是誰放的？你又為什麽要吞這個手絹？”

“老，老爺，饒命啊，是悅喜一時糊塗，老爺，求您饒命……”

悅喜身子早已抖成了篩糠狀，頭發淩亂，嗓音窩在喉嚨裏，顫抖著。

紀婉心冷眼看著，目光轉到了一邊的兩個人身上，紅潤的嘴唇微微揚起，勾出一抹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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