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願意，當然願意。”小雞啄米似得連連點頭，安定侯忍著心裏的怒意賠笑，“宇兒是我嫡子，等我百年之後，不管是爵位還是生意，當然都要交到他手裏……”

“百年之後？”清冷一笑，季懷蝶從鼻子裏哼出冷音，“太晚了。”

笑容僵了僵又恢覆，安定侯雙手攥緊，“那你要怎樣？”

嫣然一笑，季懷蝶道，“我讓爹今晚召開族人開會，在各位叔伯的見證下，將印鑒、賬房鑰匙交給哥哥……”

安定侯色變，“小蝶，我還活著呢……”

“爹可以不答應，那我就不嫁人，等花轎到了，您可以讓二妹或者三妹穿上嫁衣，反正蒙上蓋頭，誰也不知道新娘模樣。”

“小蝶，你這不是讓爹失信於人嗎？你……你不能這樣？”

“我不能這樣，爹就可以把我賣給渾身上下全是銅臭的商賈？”季懷蝶冷笑，只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大冰窖，身心都被一股刺骨的寒籠罩住，“爹，這是要我嫁人的唯一條件，您自己考慮考慮吧。”

安定侯臉色大變，身體搖晃跌坐在太師椅上，半晌無言。

季懷蝶也不打擾他，只傲然站在一側，眼裏委屈斂去，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楚楚出身卑賤卻都珩公子青睞，憑什麽她要嫁給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為填房，還要被比自己年紀大的男女叫娘？

下面可能還有幾個孩子，叫自己……祖母？

想到那情形，她的心就如被人用尖刀戳刺，抽痛的厲害。

定定看著安定侯，她攥緊了手裏的帕子，指甲陷入掌心也沒發覺，鮮血順著指甲流出來，將淡藍色絲帕染成血紅。

看著她鎮定的模樣，安定侯心裏沒底。

嫡女是他看著長大的，看似飛揚跋扈，實際上卻是個非常孝順、非常聽話又非常懂事的好孩子。

本來以為讓她嫁給賈大戶，她會哭鬧、撒潑，沒想到提起夫人她就妥協，只是面上流露的神采，似乎與以往不同。

不過，再怎麽變化，也是他的女兒，他又何必害怕？

季懷宇雖然不是最能討自己喜歡的兒子，可他到底的嫡子，將來的爵位無論如何也會落到他手裏。

早交給他，晚交給他，其實並沒有兩樣。

想到這裏，他堅定看季懷蝶，“好，我答應你。”

一陣風吹來，衣袂隨風飄揚，發絲拂過眼瞼，季懷蝶瞇起了流光溢彩的眸，“爹爹答應了可不能反悔。”

壓下心底怒意，安定侯強撐著道，“你是我的女兒，我怎能騙你？我稍後就傳信給各地管事，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進潁川，當著他們的面，將侯爺印鑒和賬房鑰匙交給宇兒。”

季懷蝶點點頭，沈默了片刻又道，“我不想住在家裏，爹讓人把驪山別苑收拾出來，我和娘搬過去住一段時間，再派幾個得力的婢女、小廝侍奉。”

“你這是做什麽？”安定侯拍案而起，蹙眉擡高聲音，“小蝶，不要任性，我和你娘是夫妻，她怎能去別苑居住……”

瞟他一眼，季懷蝶譏誚冷笑，“夫妻？在你心裏，當我娘是你的妻子嗎？”

一言戳中心裏痛楚，安定侯雙手攥緊，瞬間蒼老了十歲。

******

潁川城又出了新的流言，這次是關於安定侯府和定國公府。

有人說，不知道安定侯府出了什麽變故，思慕珩公子多年的嫡出郡主，也就是潁川第一美人季懷蝶，竟突然下嫁給了潁川首富賈大戶，嫁妝鋪滿了整條街道，就連當今聖上，都被驚動了。

士農工商。

自古以來，商人的地位就沒高過，季懷蝶堂堂的郡主，若非為情所傷，怎會做如此糊塗的決定，嫁給一個年過半百，年齡比父親還大的老男人？

而那個老男人，膝下還有一雙兒女、三個孫子……

季懷蝶的出嫁讓潁川不少青年才俊唏噓，卻又無可奈何。

有人說，珩公子的心真是硬的跟磐石一樣，小郡主等候、思慕了他那麽多年，硬是什麽都沒得到，最後成了無人問津的老姑娘，在心灰意冷之下，就隨便找了個老男人，了此殘生。

外面流言蜚語滿天飛，眾說紛紜，季懷蝶卻在兩個月後，由采薇攙扶著坐上喜轎，只留戀的看了季懷宇和侯爺夫人一言，便放下轎簾，走向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扶著安定侯夫人站在門前，望著花轎越走越遠，最後連隊伍都從眼底徹底消失，季懷宇才捂著胸後退，靠在小廝身上不住喘息。

都怪他，是他沒用。

但凡他有點能力，也不用讓小蝶為了救家族生意，嫁給不愛的人。

如果數年前他從小蝶的建議，將家裏生意牢牢掌控住，也不至於成現在這樣，要靠小蝶來挽救。

賬房的鑰匙、當家的印鑒都在懷裏揣著，在這大喜的日子，本該開心的時候，季懷宇轉身，默默擦去眼角晶瑩。

這些年，娘在府裏備受周姨娘欺淩，沒有了丈夫的疼愛，妻子都會被妾室欺淩，她娘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可若是男人受得住承諾、耐得住寂寞，又怎會有妻妾之分？

安定侯府之中，也不會變成他跟周姨娘、季懷林這對母子，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局面。

小蝶用她嫁人，換來了安定侯的印鑒和家裏賬房的鑰匙，讓他將安定侯府的生意和內務悉數掌控，可心裏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是小蝶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才有了他如今的局面。

他一定要好好經營，決不能重蹈季懷林的覆轍。

雙手握拳，季懷宇暗暗下了決心。

******

季懷蝶嫁人了，楚楚松了口氣，她終於不用面對良心的譴責，覺得自己搶走了公子，讓她傷心落淚了。

她再也不用承受各方面的輿論、壓力，讓別人說她是因為近水樓臺，才得了公子青睞了。

她終於……

心裏喜悅不加掩飾的流瀉出來，她剪了幾枝剛剛孕了花苞的綠萼梅，帶著紫貂、白狐，蹦蹦跳跳進入書房。

南宮珩正在書案後忙碌，看到她活力四射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揚，招手道，“楚楚，到這裏來。”

蹦跳到他跟前，楚楚趴在書案，仰起頭與他對視，“公子，您叫我有什麽……”

身體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裏面，靈巧舌尖滑入口中，貪婪攝取著屬於她的氣息，用力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這一瞬間的激動，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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