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後，連續幾天的大雨讓本來就潮濕的城市多了些許冷意，嗖嗖的涼風順著脖子鉆進衣裳裏面，帶來陣陣冷意。

這樣的天氣，本來勤快的生意人都變得懶散，人們甚至不願意出門，往日繁華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就連平日裏熱鬧的酒肆、茶樓、客棧，也是門可羅雀。

只是，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在那些大戶人家侍奉的婢女、婆子，開始給主子裁制秋天的新衣。

楚楚最近也沒事做，因為莫謙之的話，她又恢覆了過去的活潑，只是眉宇間偶爾還會飄過愁緒，但與之前的日漸消瘦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見她不再為莫謙之糾結、茶飯不思，南宮珩圓滿了。

窗外秋雨綿綿，往日裏情節緊湊的話本子都變得枯燥無味，楚楚一點也看不下去，索性丟到一旁，小身子趴伏在南宮珩書桌上，看南宮珩寫字。

南宮珩的字力透紙背、蒼勁有力，看起來磅礴大氣，非常養眼。

兩手捧著粉嫩臉頰，楚楚忽閃著漂亮的大眼睛喃喃，“好奇怪，為什麽我寫不出來公子這樣好看的字？”

研磨的孫沐失笑，“楚楚，你是女孩子，腕力怎能跟習武多年的公子比？”

楚楚撅嘴，“寫字跟腕力有關系？我怎麽不知道？”

擡手刮了下她挺翹的小瓊鼻，南宮珩好笑道，“你如果什麽都知道，那我這個先生，就要回家養老了。”

俏皮吐舌，楚楚笑著打趣，“公子又打趣我了，您又不是那些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酸腐老學究，哪兒能算‘先生’？”

孫沐用力一拍腦門，無語看著她遲鈍的樣子，提醒道，“楚楚，你忘記你的琴棋書畫都是公子教的了？如果在鄉下，你可不就得叫公子一聲‘先生’？”

俏皮吐舌，楚楚道，“我才不要做公子的學生呢，我要一直做公子的婢女，侍奉公子一輩子。”

一輩子？

真的能一輩子嗎？

震動擡頭，南宮珩看她的眼神深邃宛如碧海，看不出息怒，“楚楚，國公府並非不通情理之地，男女之情很正常，若你到了年齡，我就算想留你，也是沒辦法……”

正說著，外面突然響起韓立的聲音，“公子，蘇嬤嬤來了。”

蘇嬤嬤是南宮老夫人身邊的親信、紅人，說是最信任的人都不為過。

楚楚忙站直身子，南宮珩也放下筆，給孫沐使了個眼色，後者忙過去開門。

進來給南宮珩行了禮之後，蘇嬤嬤便道明來意。

大雨連綿數日，之前告假回家的婢女沒能及時回來，給南宮老夫人縫制新衣的人手不足，聽說楚楚學了針織女紅，想借調她過去幫忙剪剪布、繡繡花。

眼神掠過蘇嬤嬤，南宮珩接過楚楚遞來的熱帕子擦手，臉上表情淡淡的，“嬤嬤，你也看到了，我已經習慣了楚楚侍奉，將她借調走，孫沐可做不來這些細致的活。”

孫沐配合道，“是啊，嬤嬤，我打扮成小廝的樣子，是為了方便保護公子，我的性格又喜歡丟三落四，侍奉公子這種細致的事，還是交給楚楚比較妥當。”

兩人一唱一和，逗得蘇嬤嬤莞爾。

睨著兩人，她笑瞇了雙眼打趣，“公子這是怎麽了？就借一兩個時辰，還怕我會吃了她不成？”

楚楚耳根紅透，只覺臉上火辣辣的滾燙，南宮珩倒是面不改色，看著她緋紅的耳朵道，“嬤嬤，祖母的脾氣你比我清楚，她真的只是單純借調楚楚過去裁制衣裳，而不會借機為難楚楚嗎？”

笑容一僵，蘇嬤嬤面露尷尬，“公子說的哪裏話，老夫人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怎麽可能會為難楚楚姑娘呢？您想多了。”

南宮珩冷哼，“我倒希望是我多想，而不是祖母不喜歡她，故而借機刁難。”

蘇嬤嬤臉上青紅交錯，尷尬不已。

她跟隨南宮老夫人多年，非常了解自己主子是什麽性格，也大約能猜到叫楚楚過去青竹園的真正意圖。

只是當著南宮珩的面，不想他們祖孫有隔閡，因此不知該如何開口。

南宮珩也不理會她，思忖片刻後道，“不管怎樣，楚楚是國公府的婢女，她的手藝能入祖母的眼，是她的福分。”

蘇嬤嬤抹著額頭上的汗珠，在一旁賠笑，“公子說的是，楚楚姑娘的針織女紅可是彩錦姑娘親自教導，俗話說‘名師出高徒’，彩錦姑娘的繡工在潁川城首屈一指，楚楚姑娘又怎會差呢？”

撫摸著楚楚烏黑的發絲，南宮珩為指腹下的觸感而著迷，沈默片刻才道，“既然這樣，那楚楚你就過去幫襯一兩個時辰，午膳前回來即可。”

他撫摸的動作很溫柔，楚楚不明白他的想法，只好屈膝行禮，奉命跟蘇嬤嬤去了。

兩人身影剛消失，孫沐便疾走兩步到南宮珩跟前，“公子，您是害怕楚楚跟幾年前一樣，被老夫人關去柴房嗎？”

南宮珩搖頭，神色有些古怪，“那倒不至於，只是……”

孫沐焦急追問，“怎麽？”

南宮珩看著他的眼睛，莫測高深道，“楚楚單純善良，最介意自己的身世被人提起，我擔心祖母……”

孫沐臉色陰沈，“那怎麽辦？”

南宮珩揉著眉心坐下，長籲一口氣道，“能怎麽辦？等吧。”

“等？”

“兩個時辰後，如果她沒有回來，你跟我去衡逸居……”

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孫沐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遲疑開口，“公子，那可是老夫人啊……”

淡定翻開一本書，南宮珩面不改色，“我知道，就因為她是我的祖母，我才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為難楚楚。”

孫沐明白了。

只是兩人這次都沒想到，南宮老夫人叫楚楚去青竹園，並沒有為難她，而是屏退了包括蘇嬤嬤在內的所有人，關上門跟楚楚掰著手指講道理。

楚楚雖然聰敏，卻是單純如一張白紙，被南宮老夫人幾句話哄得團團轉，以為自己影響了南宮珩的發展前途。

自責許久之後，直接做了一個讓南宮珩要阻撓，已來不及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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