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公安看了看蘇嬤嬤和在廳中侍奉的婢女，欲言又止。

南宮老夫人目光一沈，擡手道，“蘇嬤嬤，帶她們都下去吧，掩上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

蘇嬤嬤屈膝行禮，帶著婢女離開了。

正廳中靜悄悄只剩下南公安和南宮老夫人，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久久無言，正廳的空氣中流淌著尷尬。

南宮老夫人也不著急，舒適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手指緩緩敲著檀香木桌子，看南公安的眼神平和無波，愜意等待著。

沈默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南公安倏然對著老夫人跪了下去，恭敬磕了兩個頭道，“姑祖母，孫兒聽說了一件事。”

他平時出門，都是玩到半夜三更才回來，難得他今日回來的早，又這麽鄭重其事，南宮老夫人霎時坐正身子，眼裏精芒倏山即斂，“什麽事？”

南公安沈吟了片刻，看著她威嚴畢露的眼睛，緩緩道，“姑祖母，孫兒今日同張興幾人在酒肆談事情，偶然間聽人說起，珩公子和他的婢女楚楚情投意合、私定終身……”

南宮老夫人聞言，剛端起的茶抖了抖，然後才穩穩送到唇邊，“這幾年我發現，楚楚這孩子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如果珩兒喜歡，等她及笄，將她收房就是，何必在意這些流言蜚語？”

南公安目光微沈，看了她好大一會兒才道，“可是，外間傳言卻是楚楚以狐媚手段迷惑珩公子，前幾日更是有婢女看到，她站在池塘邊，用跳水這等卑劣的手段威脅公子……誰知她以後會不會用同樣的方式，讓公子娶她為妻？”

南宮老夫人臉色終於變了，手一松，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身子也軟軟跌在椅子上。

南公安低著頭沒有瞧見，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姑祖母，孫兒只是覺得，珩公子整日裏寵著楚楚這丫頭，總是不成規矩，他已經二十三歲，卻不娶妻、不納妾，連通房丫頭都沒一個，雜役房的婢女卻發現，楚楚送過去的被褥有……”

“夠了。”陡然低喝，南宮老夫人冷著臉打斷他，恨恨拍了三下桌子道，“你這個孽障，平日裏不思進取、鬥雞走狗也就算了，珩兒和楚楚的事你倒是關心。暫且不說楚楚如今年紀還小，就算明年及笄，珩兒收不收她還是未知數，你怎能聽信外間傳言，妄加揣測？”

這話她說得比較急，一口氣梗在喉嚨裏，差點要背過氣去。

南公安臉色變了，跪著行到跟前，倒了被熱茶地上，她的氣才順了過來。

漸漸恢覆呼吸，南宮老夫人瞅著他道，“珩兒嚴於律己、不重粉色，最不喜女子搔首弄姿，楚楚年紀還小，如何能知道誘惑主子？必然是有人因為嫉妒，故意傳這些壞她聲譽，你是府中管家，回去好好調查一番，不要讓人壞了珩兒和楚楚名聲。”

南公安雙手一緊，心中不忿，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冷靜欠身，“是，孫兒明白，必會調查個清楚明白，還珩公子清白。”

“不過……”在他心裏如烈火般炙烤時，南宮老夫人又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國公府的規矩，府中下人個個知曉。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珩兒和楚楚的事，應該不會有人膽大到無中生有，你去調查下，看這個傳言最先是從何處傳出，把那個小婢女帶來見我。”

聽她這樣一說，南公安終於放下心來，卻還是有些不甘，“姑祖母，如果調查屬實，那您是將楚楚叫來警告一番，還是大動幹戈，召集全府下人訓話？”

南宮老夫人淡淡道，“當然是小懲大誡，難不成我還要為了一個小婢女，和自己的親孫子翻臉不成？”

就這一句話，南公安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低下頭嘆了口氣，道，“是，孫兒明白該如何做了，請姑祖母靜候佳音。”

說完起身，正要往外走，南宮老夫人卻喊住他，聲音轉冷，“安兒，我信你才將這件事交給你去做，不放過一個居心叵測之人，但也不可讓人亂潑臟水，你明白我的意思？”

臉色一變，身體僵硬了下又緩緩放松，南公安頭也不回道，“姑祖母放心，孫兒明白您的意思，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心術不正的壞人。”

南宮老夫人放下心來，又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淡定擺手，“你去吧，將素露叫進來，我有事吩咐她。”

南公安欠身，打開門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素露娉娉婷婷的身影走了進來，見到地上茶杯碎片，嚇了一跳，“老夫人，誰惹您不開心了嗎？”

南宮老夫人輕掛著茶蓋，眼神落在素露身上。

女子長得嫵媚動人，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兒，那雙細長的鳳眼微微上挑，瑩潤著讓人心蕩神馳的魅惑。

這樣的女子，走在街上都能引起半數以上的男子註意，若珩兒收她做了通房丫頭，日後還不天天沈溺於風月，不思上進？

女色媚人、惑人，卻也害人。

自古以來，紅顏禍水多不勝數，毀掉君王江山的，也多是女子。

放這樣的妖媚女子在珩兒身邊，真的好嗎？

心思急轉，南宮老夫人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輕抿了一口茶，才緩緩道，“沒什麽，你將這裏收拾幹凈。”

素梅屈膝行禮，轉身拿來掃帚、簸箕，不一會兒便將地上收拾得纖塵不染。

看著她利落的樣子，南宮老夫人又有些動搖。

素露手腳麻利、乖巧聽話，最重要的是，她在自己身邊侍奉了數年，是知根知底之人。

楚楚來歷不明，又身負“掃把星、琵琶鬼”的晦氣命數，長相雖是千裏挑一，但心思嘛……她拿不準。

兩相比較，她心裏的天平又偏向素露。

沈吟了一會兒，她緩緩道，“素露，你今年多大了？”

素露一楞，屈膝行禮，“回老夫人，奴婢今年二十一，比公子小了兩歲。”

二十一？

已經是老姑娘了，應該已經懂得男女之事，會體貼照顧珩兒吧？

南宮老夫人目光沈了沈，又道，“素露，你來府裏也有十幾年，如果把你調去衡逸居伺候，你有沒有把握，比楚楚侍奉得更好、更貼心、更周到、更讓珩兒滿意？”

素露眼睛一亮，轉身直接跪在她腳下，豎起兩根手指道，“老夫人，奴婢發誓，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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