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假哭，可到後面哭著哭著，所有的委屈湧上心頭，楚楚真的悲痛哭出聲來。

出生就沒了娘，被爹爹忽視的四年，好不容易有了爹爹，他們父女二人的生活也有了起色，爹爹卻在娘過世八年後的同一天離她而去。

八歲的生辰，本該是開心的，可娘的忌日，她又是難過的，在這種悲喜交集之下，疼愛她的爹爹又因為醉酒，失足落水。

她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孤兒。

被趙強欺負，來到潁川城賣身葬父，初入國公府的愉悅，被綠窈等人欺負時的無助齊齊湧上心頭，楚楚小嘴一撇，靠著南宮珩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南宮珩垂眸，低頭看著哭倒在懷裏的小人兒，軟軟熱熱的小身體又若無骨窩在他胸口，讓人產生一種想將她狠狠抱進懷裏，不讓她再受絲毫委屈和傷害的沖動。

兩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緊抓著他手臂，淚水幾乎將她胸口布料濕透，小嘴裏不時發出嗚咽，雲鬢間的清香不時竄到鼻孔裏，那是少女特有的味道，讓人心蕩神馳繼而迷醉的味道。

這一切的一切，不禁讓他產生“護她一生周全，無論是誰，都休想再傷害她”的念頭。

莫謙之、柳昊天面面相覷。

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還玩鬧得高興，怎麽一會兒就哭了起來？

小心湊過去拍她香肩，莫謙之低聲下氣討好，“楚楚，對不起，你別哭了，我再也不說你胖了……”

“你……”從南宮珩懷裏擡頭，楚楚眼睛紅得跟核桃似得，怒視著著他，正要說什麽，肚子卻煞風景的“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楚楚想要挖個洞藏起來，正哭的傷心呢，肚子這麽響起來，她還怎麽哭啊？

孫沐將烤好的雞翅遞給她，“楚楚，別哭了，你還在長身體，別聽世子胡說八道，你一點都不胖，真的，我發誓！”

楚楚齜牙，破涕為笑。

這一笑不要緊，看得莫謙之眼珠子都忘了轉。

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梨花帶雨”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想他堂堂定遠侯府的世子，因為身份尊貴，不少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他家裏的三個通房更是絕代佳人，可像楚楚這樣，一個動作、一個神態都純真自然的人兒還是頭一個。

心中突然感慨，怎麽以前就沒發現，楚楚這丫頭有這麽大的魅力呢？

不好意思從南宮珩懷裏起來，楚楚一邊啃雞翅，一邊怯怯看南宮珩，“公……公子，對……對不起，奴婢……奴婢……”

“無妨。”拿起帕子擦拭胸口衣襟，南宮珩眼裏閃過嫌棄，“下次哭就哭，別流鼻涕，很難洗。”

楚楚撅嘴，“公子，您的衣裳都是奴婢在洗。”

孫沐扶額長嘆，“楚楚，這不是重點。”

楚楚瞪著大眼睛看他，“孫沐哥哥，這就是重點。”

還想再跟她爭辯兩具，南宮珩一個冰冷眼神丟過去，孫沐打了個哆嗦，手裏竹簽掉在地上，忙彎腰去撿。

楚楚年紀小，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快趕上南宮珩了，連吃了五串雞翅、兩串香菇、三串五花肉，又把孫沐撕給她的大雞腿啃完，才摸著小肚子嘀咕，“哎呦，吃得好飽。”

南宮珩垂眸看她，眼裏寵溺飛掠而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你身體剛好，剛吃飽別亂動。”

楚楚點頭，乖巧在架子旁坐著，幫孫沐遞東西，用竹簽串蔬菜，折了拆放到架子下面去燒……等等小事她做起來，得心應手，看得肖子安和林旭一楞一楞的。

原本以為南宮珩寵這小丫頭只是一時新鮮，或者是她救了他性命的緣故，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這小丫頭認真做起事情來，竟然是得心應手、熟練非常。

她在衡逸居，也是這樣嗎？

如此想著，肖子安睨著南宮珩，眼裏閃過莫測冷芒，“珩公子，我看楚楚是個心靈手巧的丫頭，長得細皮嫩肉，看著也是討喜，你怎麽舍得讓她做撿柴的粗活？”

看一眼楚楚，南宮珩看著手裏陶瓷杯，聲音平穩沒有任何起伏，“如你所說，她是個丫頭，再受寵也是丫頭，這些不是她的分內事嗎？”

楚楚撥弄架子下火堆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斂下的水眸閃過苦澀。

對啊，婢女終究是婢女，再得公子寵愛，再得老爺、夫人另眼相看，終究還是婢女，不可能成為主子。

楚楚並非愛慕虛榮的女孩，不一會兒嘴角就帶了笑。

婢女又如何？

她從沒有想過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只想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過完這一生，現在伺候公子是她的本分，將來……

將來她長大了，是繼續留在衡逸居服侍公子，還是發放出去自行婚嫁，她都不關心，只在乎眼下。

南宮珩寵她，孫沐、韓立疼她，素梅、綠窕關心她，這些就夠了。

雖然經歷過喪父的痛苦，思想比一般孩子成熟些，經歷比同齡孩子痛苦些，但楚楚到底只是個九歲的孩子，單純如一張白紙，覺得平安快樂，就是最大的幸福。

等南宮珩幾人吃飽喝足，楚楚拿出帶來的紙鳶，沿著湖岸慢慢奔跑，紙鳶的另一頭拿在孫沐手裏。

順風跑了大概有三十步的距離，孫沐看了看風向，對楚楚喊，“好了，放手。”

楚楚松手，孫沐拉著線迎風奔跑，輕輕抖動手裏的線，不時調整位置，不一會兒，蝴蝶形狀的紙鳶便飄到半空中。

仰頭望著紙鳶，楚楚興奮得臉蛋通紅、兩眼發光，拍著小手喊，“孫沐哥哥好厲害，再高點，再高點……”

孫沐又放了一段線才對她招手，“過來，我教你。”

楚楚兩眼發光，興沖沖跑過去，孫沐將線輪塞到她手裏，拉著線道，“風向沒有任何變化，你慢慢放線就行，如果風突然變大，你可以快速放線，也可以順著風跑起來緩和……”

楚楚不住點頭，按照他說的方法放線，眼看著蝴蝶飛的又高了許多，興奮的在原地蹦蹦跳跳，“好棒，終於可以飛上去了。”

孫沐站直身子，負手道，“好了，你已經掌握了技巧，等會兒如果風變小了，你可以逆風跑，也可以把線收回來。好了，你慢慢玩吧。”

楚楚點頭，仰著脖子看天上蝴蝶，小手不時收線、放線調整方位，蝴蝶也一直在半空中隨風飄蕩，時而打個漂亮的璇兒，逗得她“咯咯”直笑。

不知疲倦玩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南宮珩喊“楚楚”，她才意猶未盡收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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