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跟隨太祖皇帝拼搏下大孟江山的北營軍，其實並非只指一個軍支，反而是由十餘個軍支組成，因著出自北方，這才統一命名為北營軍。

不過伴隨著數千年來的演變，當年的十餘個軍支，到如今便只剩下五個而已。其中分別為黑虎軍，孤狼軍，赤焰軍，驍勇軍，以及保皇軍。

黑虎軍是北營軍中最為厲害的一個軍支，幾乎每年都會奔赴邊疆各個關卡，以此維護我大孟之安然太平。

李廣的話我聽了並不覺意外，稍稍一楞，只點了點頭。

那年輕都尉覆又領著我步上校場之內的站臺，木頭的站臺踩上去，大抵還是因著年代久遠的緣故，發出了“吱吱”的聲響。直至在站臺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下，下首的眾多將士齊聲高喊道：“陛下萬福金安。”

我頭一次見著這般的場面，比之先前我登基的盛典，看上去還要更為雄偉一些。許是因著其中大多都是訓練有素的將士，以至於諸人中氣十足，聽上去自是與那些朝臣們全然不同。

心中登時變得熱血澎湃，我差點忘記了此行前來的目的，只難掩面上激動地連聲道：“免禮，免禮。”

那些將士們接著又輕聲道：“卑職等謝主隆恩。”

再一次的激動起來，我忍不住地捏緊了手，由衷地稱讚道：“諸位將士，都是我大孟安之太平的守衛，大孟如今的安樂，多為諸位將士們守護之功，朕心中深感欣慰！”

那底下的將士們道：“陛下神武英勇，護佑我大孟安康。”

無論這是客套話，還是出自真心，教我聽了總是心情愉悅。身側的李廣上前一步，如今北營軍的日常操練，似是由他接受代為管理，他極為古板地說了幾句話，無非便是些聽得耳朵起繭的話，我自是沒有留意，只滿懷興奮地望著下首諸人。

不知何時，李廣說完了那些走過場的話，下首的將士們以齊整的聲音應答，就在此時，我突然聽見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之中，似乎突然冒出一個異樣的聲響，尚未回過神，只見面前一片黑影，再然後，就是身側之人的驚呼聲。

小福貴與幾個護衛當先擋在了我的面前，將我圍在後方。

我聽見李廣高聲喊道：“來人啊，護駕，快護駕！”

那下首的將士們井然有序，此時似是正在周晨光與雁北的指揮安排下，做著什麽事情。再然後，我聽見小福貴在我耳旁驚慌失措地道：“陛下，大司馬，大司馬中箭了！”

我自一片混亂之中回神，瞧見面前有一個人正倒在地上，由著幾個護衛擡著到了我的身側。

今日天氣晴朗，連日的大雪早已經停了下來。

不過新年伊始，本應當是新年新氣象，去看到身旁那個倒在地上，任由著護衛們擡過來的景奕冉，此時面色煞白，唯獨胸前插著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他今日穿著朝服，本是大紅色，偏巧匕首周遭那一塊，卻如同浸了水一般，不斷有向四處蔓延的趨勢。

我楞了楞，從小福貴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之中，得知了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我暗嘆著黑虎軍的訓練有素之時，自人群之中驀地飛出一個身影來，徑直朝著我而來，若非是景奕冉及時發現，沖到我跟前，只怕眼下倒在地上的，便是我自己了。

慌亂與驚恐交織，我忍不住地失聲喊道：“傳太醫，傳太醫。”

好在騷亂沒過多久便被平息了下來，景奕冉被暫時擡到離校場最為靠近的陳英的營帳之中。北營軍的軍醫隨後趕到，我不便近身，只得在一側的桌案前坐著。

床榻那邊的動靜儼然不小，營帳之內卻是再沒了旁的聲響。

冷冷地看著我面前跪在地上的李廣等人，我只道：“自陳英入了大牢，接受黑虎軍日常操練的，便是李廣罷。”

聽我不再客氣地稱呼他們名號，李廣大抵是察覺到我情緒的暴怒，他連忙回道：“啟稟陛下，是末將。”

我冷笑一聲，覆又聽見李廣道：“末將已讓人拿下那行刺的賊人，定會給陛下和大司馬一個交代的。”

“交代？”我看著他，目光微冷：“還是等大司馬安然無恙以後，朕再與你言說，這個交代如何？”

李廣一時啞然，不知曉應當說些什麽。裏頭傳來軍醫的一聲驚呼，很快又是一番不小的動靜。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下首跪著的另外兩個人，安北將軍周晨光，安西將軍燕北。與被我質問的李廣不一樣，這二人皆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只一副負荊請罪的姿態。

當朝皇帝親臨北營軍的駐紮之地，卻是遭遇賊人行刺，若是傳出去，只怕還得交由言官好一陣的彈劾。

我對北營軍的現狀越發覺得失望起來，原本以為不過一個陳英和一個陳震而已，內部即便再混亂，看到黑虎軍的時候，我尚且還有一絲欣慰。

只是這一絲欣慰，已然在方才遇刺的時候全然消失殆盡。

我沒有說話，下首的眾人亦也不敢主動言說，誰也不願意在這個當頭上去觸我的逆鱗。景奕冉身為我的心腹之臣，已然不是什麽無法言說之事。

短暫的沈默過後，我聽見外頭驀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掀起營帳的簾子，沖了進來，跪在地上，蕩起一陣灰塵。

“報——”那人聲音拖得極長，帶著說不出道不明的慌亂。

我登時擡眼望去，只見那面生的兵士將頭埋得極低，雙手抱拳，急聲道：“啟稟陛下，方才於校場之上抓到的賊人，剛剛吞毒自盡了。”

吞毒自盡？我倒是沒有半點意外，只不自覺地去看下首的李廣，後者忠厚老實的面龐之上，終於露出了與之不相符合的慌亂神情。

就在話音落下之時，我擡手掃落了桌案上的茶盞，厲聲道：“好一個李廣，這便是你要給朕，給大司馬的一個所謂的交代嗎？！”

見我震怒如此，李廣往前跪行幾步，只急聲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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