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出行北營軍駐紮之地，是在陳英與陳震雙雙入了天牢之後的第二日。

幾乎沒有花費多大的功夫，陳英與陳震平日裏本就是極為囂張，早便惹得諸多人對此不滿，甚至於民間還有著“雙陳霸王”的稱號。

杜仲領命率著錦衣衛的人，不出一人，便將陳震與陳英平素裏的罪證一一整理成冊，送到了禦書房來，竟是多達一百三二十條。條條誅心，條條都是能夠將這二人置於死地的滔天大罪。

我並沒有著急地去處置這雙陳二人，反倒是讓小福貴去命內務府安排，我準備今日出行北營軍地。

即便心中存疑，可是小福貴卻極為聰慧地沒有去多問什麽，他自是知曉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不過我原本打算是輕便出行，不帶旁的朝臣前去，卻在臨出行之前，消息走漏了出去，教景奕冉獲知。這人竟是在我準備離開之前趕來求見，原本以為他是對我多加勸阻的，哪裏知道，景奕冉什麽都沒有說，只道要自請隨我前去。

終歸沒有什麽拒絕的緣由，我只好答應了下來。

於是輕便出行便成為了景奕冉隨行。

皇帝的儀仗抵達北營軍駐紮之地的時候，時辰尚早，內務府的人先行一步到了此處，除開陳震這個安南將軍以外的其他三人，安東將軍李廣，安北將軍周晨光，安西將軍雁北皆是侯在營地外頭，遠遠地瞧見儀仗緩緩前來，便迎上前來，直至我下了車攆。

“陛下，”過來的是安東將軍李廣，我對他稍稍有一些印象，不過是從前父皇尚且還在世的時候，極為欣賞他，總說他是一個難得的將才。

我不懂什麽是難得的將才，可是能夠得到父皇時常的褒獎，自然便是極為了不起的人物。於是在李廣迎過來的時候，我甚是客氣地朝他頷首，只道：“辛苦安東將軍了。”

李廣生得五大三粗，身高約有八尺，瞧上去似是一個不茍言笑，甚是嚴肅之人。可偏巧聽我如是道以後，李廣竟是面露羞赧，忙道：“末將不辛苦。”

不過是句客套話，他卻當了真，我一楞，爾後笑了笑。

朝著北營軍駐紮之地走去，旁側的安北將軍周晨光，與安西將軍燕北，及一些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副將，皆是跟隨我一道朝著裏頭走去。

因著特地囑咐了小福貴，切莫讓內務府的人太早過來，以至於我過來的倉促，他們幾乎只剩下出來迎接我的時間。

步入營地深處，另一頭隱隱約約傳出操練的聲音來。

大抵還是因著安東將軍陳英及其小舅子陳震被我投入天牢的緣故，營地裏頭的氣氛著實有些厚重。

驀地駐足，李廣離得我最是靠近，他甚是詫異地小聲道：“陛下可是有什麽吩咐麽？”

我搖了搖頭，只問道：“平日裏，你們誰與陳英來往最是密切？”

聞言，李廣一楞，卻是很快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話，因著自高祖皇帝起，便不許四方將軍們私下來往，以至於末將等與安南將軍陳英，並不熟識。”

並不熟識麽？我其實是有些不大相信的，我自是知曉自高祖皇帝起，不許四方將軍們私下來往密切，可是數千年來，這些所謂的規矩，早就在漫無邊際的歷史巨輪之中，消失地不見蹤跡了。

北營軍裏頭分為四部，分別由四方將軍們各管一方。可是名義上雖說是分開的，卻又是相互監督的關系，高祖皇帝高瞻遠矚，很早以前便擔心北營軍裏頭出現問題。

只是他最開始擔心的是北營軍的人會造反，方才出此之策，可是何曾會想到，北營軍造反倒是沒有，反而是搞起了內訌。

若是說陳震只手遮天，不過是在陳英的包庇之下，便能在北營軍裏頭橫行霸道，說出其去教誰也不會信的。至少這四方將軍裏頭，還有一個人，與陳英來往密切，絕非泛泛之交而言。

我望著李廣，後者神情真摯，絲毫不似說了假話的模樣。

於是我只好作罷，淡聲道：“陳英的營帳何在？”

李廣連忙道：“陛下請隨末將而來。”我便跟隨著他身後，朝著東邊的一處高大營帳走去。不知曉是來不及收拾，還是壓根就沒有收拾，亦或是根本依據收拾過了，陳英的營帳裏頭東西擺放無異，並沒有什麽顯眼突出的地方，只讓人覺得此人平日裏軍務繁忙而已。

略略地掃了一圈，我徑直地走到桌案前，神情自若地坐了下來。

最後頭的雁北連忙命人去捧茶水來，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近身：“先坐下罷。”眾人應諾，各分兩列地坐下。

右側坐的是景奕冉與李廣，左側坐的是周晨光與雁北。

我輕咳了一聲，端起方才小兵奉上的茶水，卻是沒有喝，只捧在手上，緩聲道：“前日的除夕之宴，本是家宴，倒是讓你們受驚了。”

話音落下，下首三人皆是面露惶恐，忙道：“末將未曾。”

我驀地嘆了一口氣，繼而又道：“北營軍是太祖皇帝的心血，亦也是我大孟江山的功臣，朕實在是不願意見到，北營軍裏頭，出現如此藏汙納垢之事，更是見不得有人借著北營軍的名號，狐假虎威，盡幹些傷天害理之事。”

對於我的這一番話，唯獨李廣回得極快道：“末將等自是明白陛下用意何在，北營軍當年跟隨太祖皇帝馳騁沙城的榮耀，萬不得被後人所磨滅。只是安南將軍一事，還望陛下息怒，以龍體為重。”

他閉口不提陳震與陳英之事，只隨著我說起了北營軍的往事來。

我靜靜地看了面前坐著的，這三個神情各異的四方將軍。

安東將軍李廣，深得父皇喜愛；安北將軍周晨光，瞧上去倒是一個沈默寡言之人，著實不像與陳英私下能夠來往密切的；而安西將軍雁北，從頭到尾幾乎也很少說話，一時之間，我著實不知曉應當從何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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