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謹全的話，就像是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沙漠之中，突然出現的綠地一般，使得我看到了希望。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的時候，小福貴伺候我洗漱，我便讓他去打聽，自父皇登基以來，被放出宮的宮女之中，有誰當了貴妾。

這原本不是什麽難事，小福貴自然答應地也是極快爽快。

待得他絞了巾子雙手呈到我跟前，我一面拿起尚且還有餘熱的錦帕，一面甕聲道：“素灩哪裏可還有什麽消息沒？”

小福貴楞了楞，略有些遲疑道：“陛下說的是，昭容娘娘麽？”

我“嗯”了一聲，小福貴繼而又道：“回陛下的話，錦衣衛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既然尋著了昭容娘娘的蹤跡，想必應當也快了。”

“快了？”我當即皺起眉頭，語氣沈沈。

小福貴忙道：“陛下，這京城本就極大，昭容娘娘失蹤一事又不宜大肆喧嘩，總是要花上些時日的。”

聽了這話，我的神情方才舒緩了些許，擦了臉，將錦帕遞回給了小福貴，後者連忙伸手接下，放到了一側宮人捧著的銅盆上。

有女官上前為我更衣正冠，小福貴覆又上前替我理了理衣裳，我睨了他一眼，語氣不善道：“此事事關重大，你應當知曉陳昭容身份特殊，若是三日之內，還尋不著蹤跡，朕見不到人，你自己看著辦罷。”

伴隨著話音落下，小福貴的面龐之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為難。我卻只當做恍然未覺，擡腳在宮人的簇擁之下，出了奉先殿。

上早朝的時候，我其實有些昏昏沈沈，總有點心不在焉，以至於下首的大臣們喋喋不休地說著話，我亦也不過只是瞧著那嘴唇一張一合罷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朝，我讓小福貴將景奕冉傳到禦書房去。

有些事情，語氣去問小福貴，倒不如去問景奕冉。

原本讓小福貴替我分憂，與景奕冉共同掌管這個錦衣衛，卻不曾想到這家夥實在是“爛泥扶不上墻”，沒出息到了極點。

待得我到了禦書房前的時候，景奕冉已然在外間候著了。

見著我，連忙迎上前來，拱手行禮：“陛下萬安。”

我擡了擡手，示意他起身，爾後隨著我一道進了禦書房。今日禦書房內焚著香，一股極淡的味道，說不出來的感覺，卻又是極其好聞，不似我素日裏慣用的那種香。

進了禦書房以後，我讓景奕冉先坐下，自己於桌案旁坐下以後，方才擡眼朝他望去。

景奕冉溫聲問道：“不知陛下尋臣，可是有什麽要緊的吩咐麽？”

我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卻又並沒言明究竟所謂何事。於是景奕冉覆又問道：“陛下莫非，是尋著了一些蛛絲馬跡？”

有些時候，我的確不得不承認景奕冉的揣摩人心，已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我並沒有說什麽，亦也沒有表露什麽，只不過是讓小福貴在下朝以後，及時將他給傳到了禦書房來，他便很快地猜出了我的用意。

好在我知曉景奕冉並無異心，否則這人亦也是留不得的。稍不小心，便會成為朝向自己的刀刃。

思及至此，我的心中難免松了一口氣，再度開口時，語氣緩和道：“朕前些時日方才查明，先太帝爺曾經有一個兄弟，因著爭儲一事落敗，而被圈禁於宗人府內。”

我說到這裏，驀地停了下來，然後去看景奕冉，後者神色依舊，並沒有露出什麽旁的情愫。

只是在察覺到我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景奕冉楞了楞，方才反應過來：“陛下是覺得，宮裏頭的這批人，與先太帝爺的兄長有關？”

我點了點頭，景奕冉遂又道：“臣曾經聽聞過這位爭儲失敗的皇子之事，只是覺得他好似突然病死了，莫不是陛下覺得，當初的事情裏頭，還有什麽別的隱情嗎？”

對於景奕冉的知情，我其實是有些意外的。只是這樣的詫異並沒有影響我多久，我很快地回過神來，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娓娓道來。

“正是因為先太帝爺對此事忌諱莫深，朕一連問了好些人，方才知曉了一只半點。更何況，此事著實蹊蹺，據說先太帝爺將這位大皇子貶為庶人，關進宗人府的時候，還是與群臣相爭，方才使得其保下了性命。”

“正是因為如此，先太帝爺耗盡心思方才保下的人，為何在病死的時候，又那般的平淡呢？”景奕冉如是道，他似乎對於我心中的想法十分清楚，所說的話與我正欲說的話相差無幾。

我在詫異之餘，更多的還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

景奕冉的想法既然與我不謀而同，不就正是意味著這樣的可能極大，我那位未曾謀面的皇叔，此時可能正靜悄悄地躲在宮裏頭的某個地方，肆意將我從皇位上推翻。只要擁簇閎兒登上了皇位，加上稚子無知，又無旁人在旁守著，他便有可能借此上位，從而完成他十餘年前不曾完成的事情。

我只覺得人心險惡，卻又堅定了心中的想法，一定要將十餘年前所發生的事情全部都弄清楚。依照父皇的秉性，若是他想要借助假死來幫助皇叔拜托困境，後者亦也不可能會是這般的銷聲匿跡；可若不是父皇的意思，那為何伺候皇叔的宮女會被全部打發走，不過一個唄關在宗人府失去自由的庶人，又是如何能夠在戒備森嚴的宮內做到悄無聲息的呢？

我想不大明白，或許是父皇被迫要幫助皇叔以假死脫身？

可是父皇會因為什麽時候，被迫答應呢？

我還是想不明白，印象之中的父皇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跟這樣的事情牽扯到一起的。想的久了，我便覺得腦袋脹痛，伸手揉了揉額角，下首的景奕冉提議道：“陛下不如，讓臣來查明此事罷。”

他的提議甚好，我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亦也並不打算拒絕。答應了景奕冉的請求，我又囑咐了幾句 ，也著實好奇，他究竟能查出一些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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