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李老爺子和姚晉猜想的一樣，當初也是大戶人家，是城中做香料的有名大戶，不過老頭家丁不旺，只生養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他祖輩都是做香料，本想是也讓兒子傳承自己家業，可他這兒子確實天生反骨，脾性隨了李老頭年少時的犟強，一心要脫離家，和幾個玩好的公子哥出海，要做海上生意，等賺了大錢創出一番事業才要回家。

沒成想，這一出海便再也沒能回來。

李老頭在家內一等便是大半年，日思夜想，等來的卻是兒子冰冷的屍體，據和他一同出海的人說，他們的船只遇上了匪徒，兒子被歹徒砍死在郊外。

老年喪子的打擊太過巨大，讓李老頭的老伴直接暈死過去，隨後大病一場，沒多日便也跟著兒子去了。

從那時候起，原本美滿的李家便變得支離破碎，也許是李老頭遭遇了家中慘變，也沒了心思照料生意，終日酗酒，龐大家業被親戚瓜分的差不多，最後老年淒慘，連住宅也沒能保住，和閨女一起，搬到了這個破屋。

晚上吃飯，餘有才和李老頭喝酒碰杯，從師傅那聽到李老頭這些年所遭遇到的事，姚晉心裏也只能嘆息造化弄人。

她看著李老頭臉上的風霜和疲憊，心內也仿徨不是滋味，李老頭灌了幾杯酒，雙眼更顯渾濁了。

他不住嘆氣，“也許是我上輩子造孽，讓我這輩子來還的，就是可憐我丫頭了……從他哥哥不在後，聲音就啞了，再說不出話，我就是想將她嗓子治好，給她找個人嫁出去，有個托付，老餘，不瞞你說，我的身子骨我也知道，好的再能撐個三五年，不好也許明天後天太陽都見不到，我就是怕這丫頭，話也說不出來，到了外面被欺負。”

姚晉看向一直在旁邊默默吃飯的女人，原來她是李老頭的那個閨女。

餘有才一向是灑脫開朗的性格，在這種情景下，也只能拍拍李老頭的肩膀，“放心，有你老朋友在，還怕什麽。”

“哎……”李老頭又倒了杯酒，餘有才擺了擺手。

“差不多了，酒多誤事也傷身，這東西，從肚子裏過一圈，沾點熱頭就行了，別太過。”

“哎……行，也是，我這些年的身子，也是被這酒，糟蹋的，但酒確實是好東西啊，喝多了人糊塗，腦子裏就不想東西了。”

餘有才摸著胡子笑，“人不想東西，可不就成死的了，說說吧，你做生意是把好手啊，再不濟也不至於落魄到如今地步？想當年咱哥倆淪落街頭，你靠著一支筆都能賺銀子去酒樓吃飯，是怎麽會在錢財上栽了跟頭呢？”

李老頭不住搖頭，“這幾年一直走背運，我當初也想過振作，將家業拾起來，賣了家宅重操舊業，卻是賠進去大半，後來我想著或許是太久沒做香料了，不太懂得如今的行情，便想著換個小本買賣，弄點布料毛皮賣，這東西賺的不多，但也不至於餓肚子，但自從我租了鋪子，手裏的布匹，就沒一匹賣出去過，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啊。”

“做生意只要把門打開，再不濟，也不會一個客人都不上門。”餘有才沈思半晌，“這樣，明日我聯系木工，先將你這院子內的槐樹移走，你帶著我徒兒去你那鋪子看看，是不是風水不好，等看過我們再做打算。”

一席飯吃完，李老頭的閨女站起來收拾碗筷，又去院子裏劈柴燒水，準備洗澡的東西。

能看出來，李家的人都不是懶惰之人，做事快，也勤奮，到哪都不會餓著的，剛剛看了李老頭和他閨女面相，天庭開闊，耳垂如米鬥，確實是適合經商。

但剛剛那番話，這些年什麽生意都做不起來，而且都是賠的很厲害，想想看實在有些不和尋常。

姚晉睡覺比較晚，換了陌生地方她也很難睡著，幹脆推開窗，吹吹夜風。

不知道這時候阮清越在做什麽，沒想到只是半日不見，她心內便有些想念了。

姚晉趴在窗臺上，正被風吹得舒服，突然聽到有女人輕聲嗚咽地哭聲，這片地方破敗黑暗，特別是那老槐樹還沒砍掉，樹影婆娑，顯得這哭聲還真挺滲人的。

姚晉坐起來，穿鞋，悄悄推開門，順著哭聲尋過去。

院內有一個小屋，裏面隱約透著黃光，哭聲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姚晉輕輕在窗戶那的小縫往裏看，沒想到裏面坐的竟然是李老頭的那個啞巴閨女，她背朝著門，肩膀一聳一聳地，近了聽，這哭聲像是刻意壓在嗓子內，不想讓它發出來。

她手裏捧著個紅色的東西，姚晉仔細看，也沒看清是什麽，怕被她發現，便又輕手輕腳地回了屋。

重新躺回到床上，姚晉滿腦子都是疑惑，李老頭的這個閨女，難不成不是個啞巴？她明明可以發出聲音，那平日裏不說話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咯。

可問題是，她又為什麽要裝啞巴呢……

第二日，姚晉昨晚睡得不太好，早早也就起來了。

到院子裏，天色也剛蒙蒙亮，另個屋子的門還沒開，估計師傅和李老頭都沒起。

令她驚訝的是，李老頭的閨女已經起了，正在院子裏支起鍋做飯。

姚晉走過去，幫著她吹火。

爐竈邊堆著不少柴火，她狀似無意，突然碰掉了一根，其中一根砸到女人腳上。

她嚇了一跳，隨即有些驚慌地望著姚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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