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瞧見阮清越在下面勾著唇笑的時候，也大大方方賞了他一個笑容，隨即臉色一轉，驚堂木啪的一聲排在桌上。

眾人心頭一凜，蘇瑜到底不是不敢做事的知縣，雖然只是壽城的知府，但是上頭是吳憑風。

吳憑風是誰，當今聖上的西席，在朝中，一大半的學子都受過他指點，誰敢和他作對？

張喜直坐在屏風之後，瞧見蘇瑜的臉，只望這一次能平安度過。

張雲英跪在下面，戰戰兢兢。

本來黃家四兄弟的口供就已經明明白白的，是張元英指使人在考試當日攔截阮清越的車輛，虧得是阮清越沒有乘車，而是自己走過去。

眾學子也將自己遇到事故的人證全部帶來，在堂下，一人說完另一個人接著說。

張元英聽的是冷汗涔涔，這些年他仗著自己父親官大就為非作歹，從沒有想到有一天有人敢站出來指認他，要放在以前，都不需要恐嚇，他們都會說沒有。

可如今他們瞧見蘇瑜，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樣，一個一個倒出來。

張喜直捏了捏眉尖，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蘇瑜瞧了他一眼，轉而對著張元英冷哼道：“張元英，你可認罪！”

張元英沒想到蘇瑜直接就問了這一句，一時之間楞在堂下，小半天道：“他們他們汙蔑我！我家沒有那些小廝！”

蘇瑜哦了一聲，“汙蔑你？”

張元英有些怕了，在蘇瑜上任的時候，他爹就提新過他蘇瑜不是好惹的，背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吳憑風，他也沒有細想，現在想想，他爹把所有涉事的小廝仆從全部解決了，為的就是不讓蘇瑜抓到短處。

阮清越見開始了拉鋸戰，上前一步道：“大人，其他學子涉事的小廝俱已無從考證的話，那撞了我家馬車，讓我家娘子受驚的黃家四兄弟可在！？他們的口供上明明白白寫著是張元英指使他，為的就是不讓我順利參加考試，按照我朝律法，這邊是擾亂科考，流放三年！”

蘇瑜點點頭，“這位學子說的有理，即便是你說別人汙蔑你，可這黃家四兄弟就是你母親家莊子上的人，這全蘇州府都能作證，可是汙蔑你了？”

張元英哆嗦，面無血色，回身看了一眼，果然看見李秋在門外看著，隨即臉色一沈，撩起衣袍，往下一跪，“大人所言屬實，其他學子之事，我是被汙蔑的，但是阮學子的事情，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我的，他同我說阮清越是這一批學子中最厲害的，要是不防備，以後就防備不了，還要早早了斷為好。”

李秋在門後聽的清清楚楚，臉色緩緩變白，他早就預備著會有這個情況。

蘇瑜聞言到是一驚，這如果被張元英推脫掉了罪名，流放是判不成的了，頂多關押數日，這和撓張家癢癢沒什麽區別。

“你說是誰？”

張元英跪倒在地，朗聲道：“是李秋！”

李秋聽到這話，趕緊上前鞠躬彎腰道：“大人，小可便是李秋。”

蘇瑜知道這個李秋，是寒門子弟，常來往的卻是世家子弟，平日給他們抄書藤作業，賺些銀子，和張元英關系很近，似乎張喜直也提攜過這個李秋，據說有些才能。

“大人我冤枉！”李秋急急忙忙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一介寒門弟子，家中貧寒，學業繁重，我便給這些大人抄抄書，後來張公子便讓我替他備功課作業，每一天都是如此，我家中老母病重，也是極缺銀子才做了這般下九流的事情，整整一年，張公子都是我替他考試備功課，所以到了縣試，他怕被張大人識破了，被懲罰，就叫我想辦法給他，我哪有辦法！被逼得急了，只能說書上都是妖魔鬼怪使絆子給學子，使他們趕不了考，這實際上，哪有什麽怪力亂神。”

張元英氣的臉紅了，哆哆嗦嗦的道：“李秋！可是你和說這個阮清越是個威脅！”

李秋滿臉羞愧，差點就要抹眼淚了，“張公子你可錯怪了，我只是和阮公子說過話之後，十分佩服，便和你提了一句，可沒有說過半個威脅的字眼！”

顧巖生冷冷的看著那個叫李秋的人，怎麽就偏偏說什麽妖魔鬼怪勾引學子不趕考的話，還專門去和張元英說阮清越學識過人。

張元英不與李秋辯論了，只是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學子所言全部屬實，李秋曾說那些人無權無勢，成績只比我好了一點，只要除了他們，我就能得頭名，他也不爭，只要我除了阮清越。”

李秋苦笑，“張公子事已至此，你何必要冤枉我？”

張喜直這時候哼了一聲，“李公子這話還是埋怨我兒欺壓你了，逼迫你了？”

李秋心裏咯噔一下，賠笑道：“張大人這話，可折煞小可了。”

蘇瑜皺眉，這個時候不能讓張元英脫罪，即便真的是李秋指使，“可有人證明？”

張元英立即道：“我家小廝！”

阮清越笑了，“張公子說笑了，你家小廝這時候便能找到，就是說李秋指使，咱們也不敢信！再說我與李公子乃是朋友，多次詳談，辯論學術，乃難得一見的正人君子，我是萬萬不會信你張公子挑撥離間的話的。”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起來，連被害的阮清越都作保了，當即有人作證道：“我可證明李秋清白，他平日裏就愛看志怪小說，還和我說過幾次，並且他在考試當日也曾被馬車差點撞到，虧得我扶了一把，才能趕上考試。”

頓時，堂下安靜了。

眾人看去，只見說話的是顧巖生，清清朗朗的站在那裏，給人感覺如沐春風，立即有人開始附和起來。

李秋見有人為他說話，知道這一次要扳倒張家，必須保自己，當即笑道：“是了，還得多謝顧公子扶我一把，要不小可也不能參加考試了，並且我愛看志怪小說，這些大家都知道，我家中還有許多手稿，大人可著人去瞧瞧。”

蘇瑜點頭，對邊上的衙役耳語幾句，那衙役立即就從後面出門，不過一盞茶時間，就看見他們回來了，手中帶著大把的手謄的稿子。

蘇瑜一一看過，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志怪，有妖魔鬼怪和書生的故事，還有和農夫的故事。

張喜直閉上眼，知道這一次是真的栽了，所有人都在這個時候踩他們一下，為的就是扳倒自己。

而姚晉看完全部經過，只是在後面註視著顧巖生，好久之後，才放松臉色。

阮清越也是知道顧巖生的用意，雖然斜睨顧巖生，顧巖生回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蘇瑜看見兩人的小動作，眉頭大皺，但是現在顧巖生已經作證這李秋就是愛看志怪故事，也談不上指使了，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否是真的，但是蘇瑜可以以此去量刑了。

隨即，蘇瑜招來黃家四兄弟，這幾個人本就是氣焰囂張，依仗著張家無惡不作，瞧見張元英跪在堂下的時候，都不禁心裏咯噔。

黃老四一雙小眼睛瞧來瞧去，正準備說話。

蘇瑜一拍驚堂木，“黃老四！”

黃老四嚇得腿哆嗦，一想到要砍了自己胳膊，就重重的跪在地上，“青天老爺，握著不是畫押了！張少爺逼我們兄弟去攔截人，之前讓我們買通地痞流氓去搗亂其他人，我該說的都說了！青天大老爺，你可要放了我！我都是受張少爺指使的。”

張喜直一聽這話，兩眼一翻，這攔截一個變成擾亂科考，本來送走的小廝都沒了蹤跡，沒了證據，沒料到這裏還有一個黃老四。

這一下真正坐實了張元英擾亂科考的罪名。

蘇瑜笑笑，上堂之前，他特地命人好好威脅了一番黃老四，並且和他的三個弟兄分開關押，果然有效果，隨即沈聲道：“張元英，你誣陷學子，毀人清譽，指使仆人，擾亂科考，如今拒不認錯，態度惡劣，本官判你流放三年，十年之內不得參加科考！”

驚堂木又是重重一拍。

阮清越勾起了唇角，跪下直道：“大人英明。”

很快就跪了一大片，直呼蘇瑜英明至極。

張喜直氣的兩眼一翻，差點倒在地上。

張元英嚇暈了，這是他們集合起來要弄死自己啊！這個李秋，這個阮清越，還有這個顧巖生！

他恨啊！要不是阮清越狀告他，惹出了這麽大亂子，哪會有今天的對簿公堂！

他站起來，看見阮清越側著身子，一臉笑意，心裏一陣怒火，蹭的一下撲過去，可還沒撲倒阮清越身邊，就被重重的踢了一腳，摔在地上。

頓時公堂裏吵鬧起來，跑的跑，叫的叫，還真不知道是誰踢了那一腳。

蘇瑜焦頭爛額，沈聲喝道：“趕緊收押了張元英！”

這一聲官威盡顯，還真的鎮住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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