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的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好，雲裳衣看了半天，也只得出這個結論，她不太敢隨便挪動這具身體，因為她暫時不知道隨便亂動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要是真的會影響到現在的自己，那可就是大問題了。

失眠了很久的李清早上起床的時候還是有些犯困的，只是今天算是她第一天在民國的學校上課，新奇也就超過了瞌睡一些。

制式的校服比較修身，上半身是類似於旗袍的上衣，淺藍色，沒有什麽花紋，胸前用兩個盤扣系起來，下半身則是藏藍色的裙子，長度剛剛過膝，配白色的長襪與黑色的皮鞋，這是民國時期最常見的校服款式了，李清把自己的頭發剪成齊耳的長度，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樣子。

和在現代時的面貌幾乎一模一樣，就是太瘦了，頭發有些枯黃，但是這樣整整齊齊的樣子真的是很久沒有見到了。

制式的校服有兩套，足夠換洗，阿棋先前給李清縫了一個包，大小足夠放得下學校裏配發的課本。

“換上這身衣服，要是在舉著標語就更有感覺了。”李清自言自語了一句，剛準備收拾收拾出門去，就看見外面兩個男孩子並肩沿著學校的小道跑步，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起的很早。

兩個男孩子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同班的同學，李清默默轉回頭，只覺得男生的制式校服穿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挺好看的。

學校的教室都在平房裏，早上的課程是外文和算術，李清翻開英文課本看了一會，發現都是一些報紙雜志上面的文章截下來的，整個課本是手寫的，字跡很清晰，偶爾有一些筆誤會被劃掉，在邊上寫上正確的單詞，看筆跡可以確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外國人抄寫的。

聽說有的學校學外文的時候學的是日文，沒有老師的時候幹脆就不學了，李清有些慶幸長安縣裏的學校請來了教會的牧師幫忙教學，畢竟考大學的時候還是要考這一門的。

教室離李清住的宿舍不遠，但是需要穿過學校的花園，李清路過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之前跑步路過她門口的兩個男生，之前一晃而過沒有看清面貌，這會仔細打量了一下，發覺是這兩個男孩子長得挺不錯的，放在現代大概也是帥哥的級別了。

不過帥哥看兩眼也就可以了，上課還是第一位的，李清收回目光，徑直去了教室。

或許是自己來的時間稍微有點早，教室裏的人不多，桌子是一張一張的小木桌，一間教室擺了約莫40張桌子，前面的桌子看起來都是有人的，上面還擺著書本，只有最後的兩張桌子是空的，李清很識趣的走到了最後，找了空桌子坐下。

前座的女生已經到了，看見她進來，好奇地瞧著她，見她在自己身後坐下，便轉過身來問話。

“你是插班進來的麽？我之前沒有見過你。”

李清擡頭看，見是一個有些娃娃臉的姑娘，年歲和自己一般大，也是一身制服，桌上攤著一本書，似乎是小說。

“你好，我是李清，我之前在外省上學，跟著家裏人回來之後就插班進來了。”李清保持著笑容，她對這個女生的觀感是不錯的，長得白白凈凈，頭發在兩邊編成麻花辮，桌上是簡?奧斯汀的《曼斯菲爾德莊園》英文原版，攤開的書中間放著一支派克的鋼筆，這都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得到的東西。

這個姑娘家裏大概是很有錢的。

“我叫溪曉雯，你好。”溪曉雯跟李清打招呼，順帶略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位新同學。

“你在看曼斯菲爾德莊園？”李清從攤開的那頁中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名字，這本書還是她研究生時候看的。

溪曉雯的眼神亮了起來。

“你也看過這本書嗎？”她問。

“嗯，我之前看過的，不過我看的不是英文原版的。”李清指了指溪曉雯桌上的那本書，“我挺喜歡簡?奧斯汀的，她的愛情故事都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李清覺得溪曉雯的眼神更亮了一些，看著她的表情都不太一樣了。

借著話題，李清和溪曉雯又聊了一會，在這期間，班裏的同學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看見她的時候多是稍微怔了一下，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上課鈴聲響起，李清邊上的兩個男生才匆匆走進門，正好是早上連著遇見了兩次的那兩個男生。

李清略帶好奇的看了看他們，左邊那個比右邊那個稍微胖一點，看起來皮膚都是白皙細膩的，長相確實不錯，但是遠沒有現代人的面貌看起來那麽細致。

李清雖然很好奇這兩個人叫什麽，但是出於不好意思去問兩個陌生男孩子的姓名，她還是暫時忍住了心中的好奇。

畢竟，老師已經來了。

這位給他們上外文課的老師是縣城裏教堂的神父，李清稍作大量，見他身上穿著黑色的長袍，淺棕色卷發，碧綠的眼睛，胸前掛著銀白色的十字架。

這位神父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出頭，氣質很溫和，並不像李清想象的那麽嚴肅。他一進教室就看見了李清這個新來的同學，也註意到了對方正好奇的大量著自己。

“同學們好，看來在新的一個學期，我們有了一個新朋友。”老師把目光投向了李清。

“那麽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是亞爾林，中文名叫林亞爾。”

亞爾林老師的中文很標準，聽的出來是在北京一代學習的中文，口音是北京味的，倒是和普通話的發音比較接近。

李清站起身，覺得自己有必要自我介紹一下，“大家好，我是李清，從外省過來的，請大家多多指教。”

李清也不知道民國時應該怎麽介紹自己，但是禮貌一點總歸是沒錯的。

亞爾林老師聽了李清的聲音，稍稍皺了眉，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待李清說完，才開口問道，“李清同學是不是從北平那一代過來的，我聽你的口音像是那裏的。”

的確，普通話在這個時代基本算得上北京方言，李清雖然是土生土長的陜西人，但是上學工作的時間長了，家鄉話早都說的不太標準了，畢竟說普通話的時間要長一些。

“是的，老師。”李清選擇承認。

亞爾林老師沒再說什麽，而是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李清翻看著課本，不自覺的有些走神了。

這是一篇英國媒體講述中國的報道，全文並不長，但是字裏行間都透出對於這個國家的輕蔑與不屑，作者的語氣略有些嘲諷，但是講述的都是現實。

這大概就是到了就是多年後外國人還是這樣看待這個國家的原因吧，那種深入骨髓的高高在上感，讓李清有些不太適應。

輕輕嘆了一口氣，李清側過頭去看坐在自己左邊的兩個男生，發現靠近自己的那一個正緊緊的皺著眉頭，眉宇間的情感說不上是多大的憤恨，卻有一種怒其不爭的意味。

或許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自己，他擡起頭向李清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李清的目光。

李清一楞，她沒有想到這人會突然擡起頭，一時間覺得有點尷尬，只得朝他微笑了一下，匆匆忙忙的收回了目光。

等到李清再往過看時，男生又把自己的目光鎖定在了書本上。

亞爾林老師的課講的是很好的，他的聲音很溫和，語速也不快，給了聽課者足夠的反應空間，又不會顯得太過拖沓，而這位老師似乎也和那兩個男生很熟悉，上課時叫了好幾次他們的名字，讓他們朗讀文章中的某幾個片段。

李清小心的記住了他們兩個的名字，和自己對視過的那個叫做文若洋，另外一個叫做姜宏。

文若洋，好像就是阿棋提到過的那個文家的小少爺吧。

李清一直沒有問過阿棋，她對那個傷害了她的文家和幫助了她的文家小少爺到底是什麽感覺，這種揭傷疤的行為，李清輕易不會去做，但是仍舊是好奇的。

按照阿棋的說法，原本的李清肯定是沒有見過文若洋這個人的，甚至文若洋知不知道她這個人都另說，雖然有些害怕身份被拆穿，但是李清下意識的覺得，文若洋不會是做出這種事的人。

從他的談吐氣質上來看，文若洋應該是那種追求新世界的進步青年，接受著來自東西兩方的混雜思想，同時在時代的洪流裏尋找著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據說，這是這個年代的年輕人最常見的特征。

英語課兩節連堂，文若洋上半堂課似乎還在聽著，下半堂課就拿出了一本小冊子，也不知是在看什麽，李清雖好奇，卻又不好開口去問。

上課的時間過得挺快，李清覺得自己不過發了一會的呆，兩堂課就這麽結束了。下課後，文若洋小心的收起了冊子，仿佛那是一件十分珍貴的東西。

註意到李清又在看他，文若洋幹脆轉過了身，面對著李清。

“你好，我是文若洋。”他禮貌的自我介紹，似乎是在等待李清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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