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也能上學堂該多好啊。”阿棋羨慕的看著這些學生們，李清曉得她是大字不識一個的。

只不過，上學，確實是很好的思路啊，要是自己也可以上學的話，將來說不定日子會好過一點吧，李清盤算著。自己家裏還有三畝地，賣出去之後倒是夠自己一段時間的吃用，就是自己那個酒鬼老爹該怎麽辦，李清一時間還沒有想好。

而最讓李清惆悵的還是那張酷似南宮烈的臉，她很想沖過去問問他究竟是不是南宮烈。

“我想把我家裏的地賣了，出來上學去。”李清向阿棋分享了自己的打算。

阿棋伸手摸了摸李清的腦袋，“你可是發燒了，說的什麽昏話，哪有好端端賣了自己土地的，女孩子家上了學又能做什麽，左不過是要嫁人的，你有這三畝地，說不定還能說個好婆家呢。”

李清沈默了，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在這個時代的農村女孩子心中，大概還沒有男女平等的概念吧。

“阿棋你看，這些縣城裏面的女孩子是和男孩子一樣念書的，學的也是一樣的東西，將來也能做男孩子可以做的活計，去更遠的地方，和男孩子沒有半點分別，如果我們也來念書的話，將來就可以和這些縣城裏的女學生一樣的。”李清試圖說服阿棋。

“奇怪了，你這到底是發什麽夢，我們這些大字都不識一個的姑娘家讀個什麽書啊，沒了田地將來怎麽生活，城市裏的小姐們家裏有家資，我們什麽都沒有，瞎讀那些書有什麽用處，我們女孩子早早就要嫁人的，學那些沒用的東西幹什麽。”阿棋覺著今天阿清有些不對，原本因為李秀才的緣故，她是最討厭看見書的。

“算了，我就隨便說說。”阿清心不在焉的說道,一方面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該再說下去了,另一方面也總是對南宮烈心有牽掛。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現代記憶,雲裳衣總是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炸了.

李清最終也沒有能說服阿棋，這是一件意料之內的事情，畢竟阿棋不是來自現代的人，這些觀念，恐怕聽懂都難。

說著，兩人到了集裏，集市熱鬧，但是熱鬧中帶著冷漠，人人都飛快的在攤位前穿梭著，偶爾停留購買自己需要的物事，幾個乞丐在邊上，約莫是想撿一點菜葉子填飽肚子。這時代的乞丐都不是什麽職業的乞丐，只是活不下去的可憐人而已。

李清悲哀的想著，自己怕是很快就要變成這樣的可憐人了吧。

阿棋眼尖的看見了賀家大叔，拉著李清走了過去。

賀家大叔很熟悉這兩個小姑娘，見了她們便笑著，伸出手來招呼她們。

賀家大叔做的是烙餅的營生，本不該在集裏待著，只是今日來趕集的人是很多的，生意好做些，這才在集裏尋摸了一個位置，一早上下來，倒也賣出去些許的餅子。

“是阿棋和阿清啊，快過來快過來，誒，我前個還在城裏酒館子看見李秀才那個老酒鬼了，也不知道多少天沒著家了，真是可憐你一個小姑娘。”賀家大叔一邊說著，一邊拿了軟餅給阿清，又取了一個給阿棋。

“趕緊趁著熱乎吃了，那邊缸子裏有水，渴了就去喝點，你們今個想要收拾一點菜葉子回去怕是難了，你瞅瞅那邊，那幾個丐花子一早就蹲在那裏了，你們兩個小姑娘爭不過人家的。”賀家大叔搖了搖頭，看著阿清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

“阿棋，我們在集裏轉轉吧，看看能不能尋摸點什麽東西回去。”李清覺得自己不大了解民國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更不要說這麽改變自己的現狀。

民國，在小說和電視劇裏面是一個色彩絢爛的年代，只是那些都是屬於富貴人家的，李清很確定，自己這樣的人家，不是電視劇和小說可以關註到的，因為太淒慘了，太不美好了，暴露了民國本質的樣子。

阿棋覺得今天李清和往常不太一樣，原本的李清是最不愛走動說話的，更不要提主動建議什麽，不過阿棋覺得，李清這樣的變化大概是件好事，至少比之前有個人樣了。

李清和阿棋就沿著街道轉了起來，這條街道裏面聚集著附近村鎮的人們，來來往往的大多是莊稼人，身上穿著打了好幾層補丁的粗布衣裳，眼神木著，眼白昏黃渾濁，嘴唇皆是幹裂的，腳上蹬著草鞋，腳趾已經從縫隙裏鉆了出來，布滿了黑黃的泥垢，頭發皆是淩亂打結的，不知是多久沒有自己清理過。

李清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也許是經常做活計的緣故，她的手掌骨節粗大，皮膚是慘淡的黃，皸裂的紋路遍布在整個手掌上，看上去有些可怖，李清知道，阿棋的手掌也是一樣的，這雙手不是用來握筆的，也不是用來敲鍵盤的，只是用來維持自己的生計的。

只是，現在李清不想再用這雙手操持活計了，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沒這個本事在地裏刨食吃，想要養活自己，只能在這縣城了找一條出路。

集裏往來的人不少，也有一兩個寫字攤子，邊上站著幾個農婦打扮的人，仔仔細細的交代著，生怕多說了幾個字，又要花更多的錢。

李清靠近了看，發現一封家書只要是個銅板，管兩張紙，若是超了，每一張紙加三個銅板，做這樣生意的是幾個年紀老大不小，老眼昏花的秀才，筆下倒是寫的一手好字，只是盡讀了酸腐的書，一肚子封建思想，瞧著街上穿著新奇的女孩子總要念叨幾句不守婦道。

“阿棋，你說我要不要也擺個寫字的攤子。”李清看了一會，覺得這事情自己也做的來，拜自己爺爺所賜，從小就被逼著練毛筆字，一直練到穿越那年也沒停過，自己的字雖然算不上頂好看的，倒也清楚明了，寫些書信之類的也無妨。

阿棋睜大了眼睛看李清，她原本是不知道李清會不會寫字的，只知道她不喜歡院子正房裏面那些書，也就以為她是不認字的，沒想到人家還真是有那麽一份本事在。

不過，轉念想了想，她又猶猶豫豫的看著李清，“你是個女孩子，怕是不該做這樣的事吧。”

李清不懂得什麽三從四德，也不打算明白，她最厭煩的就是那些穿越的小說裏面，女主角一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就學會了滿嘴的三從四德，仿佛一個標準的封建婦女，真是令人看的作嘔。她本不是這樣的人，也不願意從這樣的規矩，反正已經是民國了，誰也不能拿這些事情說事。

“飯都吃不上了，誰還在乎難麽些事。”李清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管阿棋怎麽想，便往城郊的酒館尋自己的酒鬼老爹。

城郊的酒館賣的都是些劣質的麥酒，遠遠就能聞到濃烈的味道，李清不愛喝酒，又不好捂著鼻子，只得強忍著不適走了進去。

酒館很小，接個老酒鬼都扒著外面的櫃子昏昏醉醉的，也不知是生是死，只是沒見到自己那個酒鬼老爹，倒是讓李清奇怪了一會。

“誒，小姑娘，你先別急走。”正當李清準備往別處尋去的時候，一個帶著老花眼鏡的男人叫住了他，看他的樣子像是酒館的老板。

“老板有什麽事麽？”李清心裏一緊，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誒，也是可憐你個小姑娘了，昨個你那個秀才老爹來我店裏喝酒，被幾個混子打了，醫館不肯收，竟然死在了街上，小老兒看他可憐，給他尋了個地方埋了，贈了一口薄棺，一張草席，算是我老頭子心善。這裏是五兩銀子，原是你爹壓在我這裏的扳指換的，我看你一個小姑娘家的也不容易，便拿去支用吧，這世道不太平，早早找個老實漢子嫁了，也算是過踏實日子。”酒館老板長籲短嘆著，李清有些呆楞，不知該如何表情，這個世界的爹她還從沒見過，就這麽悄沒聲息的沒了，雖也沒什麽感情，心裏終究是有些不是滋味。

阿棋以為她受了打擊，就替她接了銀子道了謝，拉著她往集市上走。

半晌，李清才開了口，語氣有點釋然。

“這樣也好，他不在了，我也過的自在點，終究是沒什麽旁的牽掛了。”

李秀才終究是李清的爹，李清為他守了一個月的孝，便就此除了服，開始聯系起人，打算賣掉家裏的土地宅子和自家老爹那些陳舊泛黃的書籍。新式學堂裏雖也需要書籍，但是大致是用不上這些了。

時間兜兜轉轉到了七月初，八月末縣城裏的學堂就要招學生了，李清也不曉得自己的文化程度應該讀什麽年級，準備到時候問問學校裏面的老師，這段時間就可以去城裏擺寫字的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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