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子偏偏不爭氣，全族供養，卻始終養不出一個“讀書人”。休說進士舉人，連秀才都沒有！

直到宋氏出了宋珧，天賦聰穎，不滿十歲便中童生，院試、縣試、鄉試、會試，一路走來，帶給全族莫大期望。

此番春闈，涿鹿金家也有子弟趕考，均名落孫山，無一例外。唯有京師金家有子高中，且位列前十，大有奪取一甲之勢。

宋氏有多盼望宋珧金榜登科，金氏就有多想將他踩在腳底。

不過兩息，宋珧已參透內中關竅。

有利益牽涉，便不憚將事往壞處想。

貢院放榜，宋珧名列其上，金氏想壓下他，只能在殿試前動作。要麽壞了名聲，要麽……讓他參加不了殿試。

事情並不難，只要一頓拳腳，足夠他躺上幾月。更狠毒些，將事情做絕，廢了他的右手，毀了他的容貌，再無晉身可能。

想到這裏，宋珧重新掃過王炳等人。

這些落榜的舉子滿腹怨憤，極易挑動。策劃此事之人，心思算得上縝密。只是沒有想到，世間還有一種別號，稱為“豬隊友”。

自作聰明的金家大郎便是個中翹楚。

無需旁人點播，只要王炳等不是笨到極點，便應知道事情不對。

金大郎惡言出口，得罪的可不只是宋珧四人，今科的貢士都在其列。傳到兩位主考耳中，更不會輕易輕饒了他們。

王炳等人終意識到不對，酒氣退去，臉色開始變白。

金大郎還要再說，卻被程文三人的氣勢壓得不敢動彈，哆嗦兩下，額頭開始冒汗。

客棧掌櫃情知不妙，緊緊拉住孫子，低聲道：“快老實些，不老實，回頭讓你爹抽你！”

樓上樓下均是一片寂靜，落針可聞，與先時的熱鬧大為迥異。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人聲，數名瀾衫舉子入內，為首者四顧張望，奇道：“這是怎麽了？”

待了解前因後果，當即皺眉，看向王炳等的目光很是不善。正要出言，忽聽身邊人道：“這幾位仁兄應是酒醉，口出無狀，當不得真。”

說話的舉子一身玉色儒衫，腰束錦帶，氣質超然。再看相貌，端得鬢若刀裁，面如敷粉。雖眼帶桃花，偏生一雙濃眉，減淡風流文弱之相，增添幾許英氣。

此人出現，金大郎當即雙眼發亮，看得宋珧心頭一跳。

“宋珧？”趙禎眨眨眼睛，“十七歲？哥，這人可不可靠？你可千萬不要選錯了人，惹得父皇生氣。”

趙文良敲了敲他的腦袋：“此子為人中龍鳳，心胸猶如出鞘之劍，卻能夠隱忍不發，正是我所心上之人，日前我已經讓東方去跟他見面，略微透露了一些招安的意思，那宋珧也是個通透之人，明白要想在官場上出頭，少不得背後要有一座靠山，考慮了一日便應下了。”

說話間趙文良已經將會試中宋珧所做經綸交於趙禎觀看，趙禎細細看過，眉頭卻皺了起來：“我雖然自小便不喜學習，但是也能看出這篇策論平平無奇，並無出彩之處，別說是三甲，能夠參加殿試，名次也不過是二三十名之流，固步自封而銳氣全無，皇兄怎麽會之認為這樣一個人可堪大任？”

趙文良笑著搖了搖頭：“阿禎，你自幼便豐衣足食無憂無慮，自然還不懂得這世上是有人背負著千斤重擔而活的，如同我，懂事起便明白自己要爭那皇太子之位，便只能處處約束自己的言行，讓任何人都挑不出錯誤來。而這宋珧也是一樣，他所背負的，是宋氏一族之人的命運！”

趙文良將他所 打探到的宋金兩家的淵源跟趙禎說了，趙禎略一思索便想到了：“都察院禦史似乎就姓金？”

“沒錯，他們本為同源，金家幾代人中出了不少進士舉人，也算是官宦之家，在望亭的勢力不是宋氏可以相提並論的，你認為宋氏為何這些年來沒有一名讀書人能夠金榜題名？除了運氣不佳之外，這金家在暗中也動了不少手腳。宋珧是宋家這一代中最有前途的孩子，宋氏一族對於他十分保護，而宋珧早慧，明白不能強出頭的道理，不管是在鄉試會試中行文都循規蹈矩，只求無錯，這才能順利來到臨安。”

趙禎往深處想去便覺得膽寒：“只是一個逐鹿州下屬的小小縣市居然就有這等藐視王法的行為存在！”

“水至清則無魚，一個國家絕對不可能只有廉政清明之人，阿禎性情太過耿直，對這種事感到不忿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麽說這宋珧是在藏拙了？”

“沒錯，”趙文良點點頭，“當日我同東方在臨安城中行走，偶遇這宋舉人在被一名自大的考生嘲諷，原本我並不想管這件閑事，但是我突然發現那宋珧眼中閃爍的是睿智的光芒，說出口的話卻冷靜無比，那時候我就覺得，小小年紀便能忍耐至此卻又不失銳氣的人，定然不會止步在會試中。”

“果然，我故意派人暗中接觸過宋珧幾次，確實是個風華絕代的人物，若是它能夠入主官場，定能成為我的左膀右臂！”趙文良肯定的說。

尚陽樓裏，宋珧推辭說昨日醉酒身體不適，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坐在桌前長出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背上的冷汗已經出來了。

“四郎，你沒事吧？”書童在一邊關切的問。

宋珧搖頭，心裏止不住地後怕，方才在樓下，那金森給自己挖了不少坑，言語之間處處陷阱，想要將在座學子的矛頭指向自己，還好自己反應的快，打太極將問題推了回去，否則殿試還未開始，自己恐怕就要在這臨安城出名了。

“叩叩，”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書童起身去開門，見到門外站著的人之後楞了一楞，接著立馬說道：“四郎在屋裏，你們聊，我在外面看著，不讓閑雜人等打擾。”

那人沖宋杉點了點頭，笑著走了進來，“宋舉人。”

宋珧見到來人，臉色微肅，起身行了一禮：“東方大人。”

“何必如此多禮。”東方衍笑著把人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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