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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凈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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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三名大漢終於酒足飯飽,監牢外的嘈雜也漸漸止歇,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聲,回蕩在不知何處漏下的水滴滴答聲裏。

慕容雲汐緩緩睜開雙眼,銳利的眸光掃向監牢之外。

那三名大漢此時都已睡得天昏地暗,兩個小弟趴在桌上,那位已經榮升班頭的胡大,則是已經縮到了桌子底下,卻猶自睡得萬分香甜,呼嚕聲震耳欲聾,比他的兩個手下加起來都響。

那些孩童們大多都已經睡了,偶或發出的一點聲音,也是那些幼小稚童的點滴抽泣。

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兩個孩子還能保持一定的清醒,一個就是上等小正太,另一個,則是那五童小團夥中最大的那個男孩,這個男孩最讓慕容雲汐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兩道極濃極黑的眉毛,這兩道眉毛,讓他看起來竟有了一般孩童都不具備的硬朗。

看得出來,上等小正太已經極為困倦,但他仍在強撐著不讓自己睡去,只是此時的生理需求占了上風,小腦袋已經如小雞啄米一般。

而濃眉男孩卻仍十分精神,他兩只手摟著自己的兄弟,臟兮兮的小臉上,一雙眸子黑亮黑亮的,正自緊緊盯著監牢外那三名呼嚕連天的大漢,眉頭緊皺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慕容雲汐以手撐地,悄無聲息的直起上身。

在起身的過程中,慕容雲汐的目光,突然被身側的一個東西所吸引。

那是一條項鏈,銀白色的纖細串線閃爍著金屬的光芒,串墜著一枚貓眼大小、珍珠一般的瑩白珠子。

這一條項鏈半掩在慕容雲汐肩下的亂草之中,她方才這一起身,才將其顯露了出來。

想不到,想不到它竟然也跟著來到了這個世界!

若不是為了這個該死的東西,就憑自己在地下世界裏呼風喚雨的江湖地位和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名聲,怎麽會淪落到委身一個小傳銷組織混吃混喝隱藏身份的地步!

在看到項鏈的一瞬間,慕容雲汐的眸中驟然爆發出一道鋒利如刀的光芒。

不過如今,那個世界的一切,無論當初是怎樣的輝煌與落魄,都與自己都沒有了關系。

現在的自己,不過只是個流落在未知世界,手無縛雞之力的十歲女童,而且還馬上就可能大禍臨頭。

一味的沈醉於過往而不顧及現在與未來,是對自己生命最大的不負責,這是慕容雲汐一貫的人生信條。

眸中鋒芒一閃而逝,慕容雲汐坐定了身軀,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將那項鏈拾起,輕輕掛在脖頸之上,並將那珠墜藏入胸前衣襟之中。

當那項鏈的串線與慕容雲汐白皙的脖頸甫一接觸,它原本的銀白色,竟在瞬間盡數消退,變作了與她脖頸皮膚完全一致的顏色。

一轉眼間,便任誰都看不出在慕容雲汐的脖頸之上,竟還掛著一條項鏈。

而後,慕容雲汐便開始站起身來,這一次,她並沒有刻意掩蓋發出的聲響。

她站起來的動作並不劇烈,但卻還是讓身下的蓬亂稻草發出了希希索索的聲響。

四道目光驟然投射到慕容雲汐身上。

濃眉男孩在慕容雲汐剛剛試圖站起來的時候,便將目光投射了過來,而上等小正太,卻是在她起身過半的時候,才被徹底驚醒,不過這也讓慕容雲汐有些意外——

自己弄出的這微小的聲音竟然能引起上等小正太的警覺,看來他的感知還算敏銳,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慕容雲汐並沒有理會濃眉男孩那疑惑的目光,而是迎著上等小正太直直的走了過去。

監牢裏地方有限,慕容雲汐幾步就走到了上等小正太的面前。

“脫衣服!”

走到他面前站定,慕容雲汐面無表情,居高臨下望著上等小正太,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

“什,什麽?”

上等小正太眼中那隨著慕容雲汐徑直前來,而越來越濃的疑惑,終於隨著她這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而達到了頂峰,最終化作幹巴巴的一句反問。

“我說讓你——脫!衣!服!”

上等小正太顯然還沈浸在完全摸不著頭腦的震驚當中,大張著嘴巴,一臉茫然的看著慕容雲汐,全沒了方才那股子警覺機靈勁兒。

“想不想逃出去?”

慕容雲汐銳利的目光掃過兩個目露茫然的男孩,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下來。

上等小正太聞言一怔,但隨即便重重的點了下頭。

濃眉男孩飛快地瞥了上等小正太一眼,便將目光重新投回慕容雲汐面上,也很快的點了點頭。

“只要你們什麽都聽我的,我保證,咱們所有人都能逃出去!”慕容雲汐面對著四道疑惑的目光,話語冷靜而堅定,“前提是,你們一定要聽我指揮!”

三雙眼睛互相對視了數息之後,兩個男孩,便猶猶疑疑的齊齊點下了頭。

“好,從現在開始,你叫小白,”慕容雲汐伸手指著上等小正太,給他定了名字,又立刻轉向了濃眉男孩,“你叫小黑!”

“我有名字!”

“我也有!”

上等小正太和濃眉男孩立刻對此事表示了不滿。

“跟我有關系?!”慕容雲汐柳眉倒豎,目光兇悍,“少廢話,小白脫衣服!”

這一次上等小正太倒是幹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身月白綢衫從身上脫了下來,隨即遞給慕容雲汐。

既然這是在玉龍城的下水道,最不缺的自然就是水,監牢的角落低窪處,有著數個小小水窪,此時依然有水珠滴答落下,發出叮咚之聲。

慕容雲汐接過上等小正太手中的綢衫,在兩個小男孩疑惑的目光註視下,幾步就行到了那水窪邊上,而後,她便將那綢衫,盡數浸潤到水窪之中。

每一個水窪存水量都不算太大,慕容雲汐換了三個水窪,如是重覆了三次之後,終於讓這件本來就傷痕累累的上等綢衫,變作了一塊臟兮兮濕漉漉的上等抹布。

炮制完了上等小正太的綢衫,慕容雲汐又將目光投向了監牢的另一個角落。

在那個角落,放著一只木桶,看它周身斑駁汙跡,顯然是作為出恭凈桶之用。

木桶粗大笨重,看得出來乃是由一整個樹幹雕鑿而成,上粗下窄呈漏鬥狀,最寬的地方是與桶身渾然一體的提手,其長足有八十公分,粗細也如兒臂一般。

慕容雲汐知道,在這樣生產力低下的社會裏,不說別的,單只結實耐操這一個優點,便足以一俊遮百醜,為眼前木桶這一類的笨重家什,贏得用武之地了。

慕容雲汐抓著沈甸甸的濕綢衫,徑直走到木桶旁邊,桶內除了少許渾濁的不明液體之外,倒是並無其他東西,只是那經年殘留的騷臭之味,卻是沖天而起,向著慕容雲汐席卷而來。

強忍著胃裏面的翻江倒海,慕容雲汐一手抓著綢衫,一手提起這只粗笨木桶,走向了自己早就看好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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