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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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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懷孕後, 梁硯成連個文件都不讓她翻。

聽易俊來匯報公司業務已經是很大程度上的妥協了。

除易俊外,家裏第二號重點觀察人物是小寶。小寶上完培訓課回來,確實不再撲人, 但改不了粘人精本性。不撲,但總是繞著池顏的腿蹭來蹭去。

趁爸爸不註意, 就吐出一截舌頭討好地舔兩下,很會見縫插針。

它很乖, 不搗亂。但耐不住一靠近, 就有道目光隨之而來緊張兮兮地落在它身上。

小寶享受了成倍增長的註目,私以為爸爸愛它愛得深入骨髓,一刻也不能離開。

於是更討好地在身邊繞。

一人一狗時常“深情”對視,池顏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覺得木頭緊張過頭了, 這個結論最初只是個苗頭。在某天晚上起夜時,赫然發現床邊有道陰影,就那麽默不作聲直挺挺坐著。

她睡眼朦朧頃刻被嚇清醒,猛地坐了起來。

與那道陰影平起平坐, 她才看清,梁硯成穿著黑色綢質睡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目光半垂, 眼神柔和, 半夜不睡覺只顧看她一點都看不出隆起的肚子。

但這個時候驚嚇多餘其他, 池顏擡手啪一聲拍在他胳膊上,埋怨:“你存心嚇我吧,臭木頭。”

剛嚇清醒, 手上的力道軟綿綿的。

落在他胳膊上那一記撓癢癢似的, 撒嬌成分更多。

黑暗中, 男人拉過她的手握在掌心順毛似的輕輕揉捏:“抱歉, 沒睡著,想了點事。”

“想什麽,想你家小木頭叫什麽?”

池顏翻了個白眼,“叫梁森森好不好啊,全是木。”

相處那麽久,梁硯成自然知道這句話是在調節氣氛。

他配合地笑了一聲,問:“女孩子呢?”

“梁林林。”池顏隨口答完,慢吞吞爬起來去洗手間。

主臥洗手間幹濕分離,但因為某人不放心,鋪上了防滑墊。

平時她起夜動靜再小,他也會驚醒,不多說,就先她一步進去檢查地上有沒有水漬才讓進。

這次也一樣。

池顏從洗手間出來,看他像雕像似的靠在門邊,擡手戳了下他腰窩:“困嗎。”

“不困。”

借著還未熄滅的頂頭,能看清他眼底不甚明顯的紅血絲。

池顏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他那樣在公司下任何決斷眼都不眨一下的人,會急得扭錯西裝扣,會把工作精簡到家,還會半夜偷偷盯著她的肚子看,說出去她自己都快要不信了。

種種跡象表明,梁硯成是真的很緊張。

明明在她懊惱說孕期指標不好的時候,他還會篤定地安慰她說沒事。

這樣那樣的壓力都被他自己一個人吞了,慢慢消化。

叫他回答,他肯定會說不緊張。

池顏拉了下他的手,傳遞著掌心溫度:“行,我們梁氏集團的負責人怎麽會因為這種小事緊張。十幾個億的合同在他眼裏都不算回事,是吧?”

指節攀上他的溫度,男人輕笑:“我兒子比十幾億的合同值錢。”

池顏瞪他:“怎麽還重男輕女呢?”

“那更不止了。”他輕聲,“女兒是無價之寶。”

難得說句人話,池顏心滿意足。

但她有點擔心梁硯成的情緒,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給閨蜜群發消息求助。

池顏:【別不信,昨天晚上起夜嚇死我了。我老公坐在床邊盯著我肚子看,雖然眼神是充滿父愛的,但講實話我有被嚇到】

池顏:【雖然跟你倆討論也沒用,你倆沒經歷過,我這也沒別人可問了,你們說他是不是緊張過度?怎麽辦?】

江瑞枝:【看你描述的癥狀是了,晚期,icu無救】

裴芷:【分分心,幹點別的就不緊張了】

池顏:【@江瑞枝是仙女,看看人家,你一天天的說的什麽鬼話,能發揮點人的作用嗎】

江瑞枝:【你都說我說的是鬼話了,那我再鬼一下。據說釋放壓力緩解緊張情緒最好的辦法是——】

池顏:【是?】

江瑞枝:【做-愛】

池顏:【……揮揮小手,我們再見】

唯一能當回事的人話就是分分心,幹點別的。

池顏想了一圈,主動去書房敲門。

他在家待得也夠久了,得找幾個朋友來走動走動緩和氣氛。

書房裏,他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了出來。可能是如今習慣了對自己的溫聲低語,乍一聽他在外時偏冷的聲線,還有些陌生。

“看不出這份報告和一周前有什麽區別,如果一周時間就做了這些修改,我可以合理懷疑你平時工作效率也是同樣低下。”

“副版塊銷售改版的重要級已經能放到我面前來做決策了?不如你來坐我的位置,我去當你的部門經理。”

“重視陳律提出的問題,今後合同上不想看到再有類似情況出現。”

“如果是易俊沒交接清楚,我會責問他。除此之外,是你的失職。”

池顏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理解錯了?

這人哪有半點緊張情緒,不還是之前那個面冷嘴毒的梁氏小硯總。

視頻那端不再有動靜,她才聽到裏面冷聲朝門口道:“進。”

池顏只推開一點門縫,露出半個腦袋。

剛才還冷峻著臉的男人變得極快,放輕聲站了起來:“是哪兒不舒服了?”

“沒有啊。”

池顏眨眨眼,“就是想問問,在家這麽久了,你要不要……叫點朋友來玩?”

梁硯成蹙眉:“我?我不用。別鬧著你。”

“你不無聊嗎?”

池顏很耐心地誘導:“好吧,就算你不,是我無聊。我想找人來玩兒。”

“好,那你請來家裏。”他毫不猶豫地應了。

池顏當然會把人請來家裏,但不是她的朋友。

她轉頭就叫上了江源。

江學長人看著不靠譜,但嘴皮子利索,最能用他那套胡攪蠻纏法開解人。

池顏上學時就知道他能說會道,且跟梁硯成關系鐵。她能看出來的,想必對方也能在梁硯成身上摸出點情緒來。

江源確實有段時間沒見著梁硯成了。

之前隔三差五拎著酒去頂樓找他,不過最近他閉關不出門。有多久沒出過門,江源就有多久沒見過他。

屢次想來新居探望,都被冷冷打了回去。

理由如出一轍:別吵到我太太。

這回可是池顏親自請上的門,江源底氣十足,開著那輛騷紅色的跑車就來了。

梁硯成看到他來,也沒絕情到讓管家把人關在門外,只是擡了下眼皮,不冷不熱地問:“你來做什麽。”

江源提起手裏的紅酒晃了晃:“你這人怎麽回事,好事不和兄弟說一聲也就算了,非得我問了才說。跟出了家似的,不出來慶祝不出來工作。怎麽,紅塵沒有留戀?”

“聲音輕點。”梁硯成睨他一眼。

江源:“……你老婆叫我來的,她不怕吵,你倒怕?”

“吵得頭疼,門在那邊。”

梁硯成擡手虛指了下,面露嫌棄。

話是趕人走的話,不過卻起身反方向拿出酒杯支在客人面前:“倒你自己的,我不喝。”

“你別這麽緊張兮兮的。”

江源帶任務而來,邊倒酒邊勸說:“你這樣容易加重孕婦緊張情緒,要我說你就正常出門正常工作,別沒事在家耗著。到時候孩子沒生,老婆成天見你,煩了。”

酒杯輕輕磕在大理石面上,梁硯成抿了下唇:“要喝喝,話怎麽這麽多。”

他不完全是緊張害怕。

不知為什麽,就算知道如今小種子或許剛鉆出嫩芽兒什麽都看不見,就是不想錯過任何成長的瞬間。

這是一個很完整的,日後再回憶,能與孩子說上幾句的記憶。

你第一次害媽媽吐了,爸爸就在邊上手足無措。

你第一次伸展拳腳踢到媽媽,爸爸也在邊上硬了拳頭。

雖然孩子不一定願意聽,但對於他來說都是有意義的。

江源與他關系再好,沒做到父親這層,想不到這麽多。

他是純調侃來的,也是占便宜來的。兩口紅酒下肚,挑著眉宣示:“等你孩子出來,我得當個幹爸爸。幹爸也是爸,我想想不虧。”

當初沒追上人家,現在小學妹生的孩子都得叫一聲幹爸,細想就是血賺。

江源迎頭就被一聲冷哼噎了回去。

梁硯成指了指窗外:“你看外面天氣。”

天還熱著,但過了立秋。蟬鳴鳥叫不歇,樹葉悄無聲息染了圈黃邊。

江源不解其意,就聽他說:“天涼了。你們江家酒業該破產了。”

江源:“……”

他呵呵兩聲,閉嘴。這人說起冷笑話真的冷氣十足。

一杯見底,江源從兜裏掏出車鑰匙拍在桌上:“一會你叫人去我車後廂拿點東西,給小孩買的。做不做這個幹爸爸,我總得出點血。哦對,再把司機借我,我喝了酒了。”

他悠哉哉靠在沙發上,添了一句:“你還挺沈得住氣,就不問問你老婆叫我來幹嘛?”

梁硯成沈默地看了他半晌,像看個智障。

“你一進來不就說了?”

“……呵,你怎麽知道那不是我要對你說的。”江源問。

“你沒那麽細心。”梁硯成單手揉著太陽穴,“知道了,我自己和她說。”

可能是怕自己的情緒真的影響到她。

梁硯成反思自己近期的行為,意識到神經確實過於緊繃。

他想好措辭,打算晚上好好同池顏解釋。

臥室門推開,月光從露臺外透進,柔和鋪灑一地。

她躺在滿室清輝下,聖潔得像仙女降臨。神態卻帶點小惡魔般的頑皮,長腿交疊,露在睡衣裙邊外。

她用食指點了下自己的紅唇,嬌聲問:“木頭,你想不想……”

喉結急促地滾了一圈,他聽到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和暗啞的聲線。

“……別鬧。”

“很穩了,我問過沒關系的。”

她跪坐起身,手指盈盈一勾,“再說,我們可以試試……別的。”

不知為什麽,腦子裏全是她剛才輕點紅唇的動作。

明知她是出於關心,想緩解下他的壓力。

但這一刻,梁硯成忽然覺得,偶爾精神緊張一兩次,好像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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