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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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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可以說得上是和梁硯成最為和諧的相處時光。

他不開口,專註看著她的樣子確實能現出幾分溫柔丈夫的味道來。不怪當初池顏知道聯姻對象是他時,心裏竟生不出一絲抗拒。

長得一等一的俊,斯文又溫柔。

這樣的老公誰不喜歡。

池顏暫且忘了他那一大堆缺點,事後濾鏡容易讓人卸下防備。於是倦意襲來時,她無意識往他懷裏拱了幾下。

***

清晨醒來。

池顏睜眼就是一大片冷白肌膚。衣領淩亂地敞著,再往上是男人修長的頸。

他長睫覆著,眉間殘留少有倦意。

池顏從沒在神思清明時與他貼這麽近,更不會去想兩人怎麽會維持和平相擁而眠一整夜。

她戰略性後仰,小心翼翼地離他遠一些,一下牽動了腰肌。

“嘶——”

昨天只是有些不適,今天起來又酸又痛。

幾乎同時聯想到昨晚那雙男人的手就這麽制著她的腰,越撞越深。

紅暈順著脖頸悄然蔓延。

她頓在那的須臾,突然有人開了口:“醒了?”

嗓音不覆平日的溫潤,有些低沈沙啞。

池顏還燙著臉,猛地拉高薄被遮住自己,死死閉眼:“沒醒。”

似乎是一聲輕笑,後面接了句什麽。

她沒聽清。

緊接著床邊微陷,腳步聲往浴室方向去了。

池顏這才露出頭,盤著薄被坐起。她歪頭揉了下耳朵,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梁硯成這種不解風情的木頭怎麽可能會好心叫她再睡會兒。再說了,就算他不說,她本來也沒打算這麽早起。

池顏重新躺下,卷著被子翻了個身。

兩圈之後猛地坐起。

算了,睡不著。

於是早上的露臺餐廳破天荒坐了兩個身影。管家偷偷打量,心想先生比平時遲了,太太比平時早了,兩個人都打破了原有生物鐘坐在那吃早餐。

他手裏捧著一盒燕窩立在桌邊:“太太,這是林家叫人送過來給您的。說很喜歡之前的下午茶。”

池顏抿了口早餐茶擡眼,是盒包裝精致的印尼燕。

她上回多關照了一點林家千金,知道她鼻炎就特意讓人把座位安排在了花廊最外側。顯然對方是來聊表謝意的。

換了旁人收了就完事,池顏略一沈吟,交代下去:“一會兒去儲物格,有條白貝母鎖骨鏈,給人家送過去。”

“是藍絲絨盒子裝的那條?”

“對。”

池顏待人處事有一套自己的法則。從小人情往來見多了,她對這方面通透得很。

不管別人送到她手裏什麽禮物,出於何種目的,從她手裏再出去的總會比收到的再貴那麽一些。

恰恰好把握著禮尚往來的點,從不欠人情。往後真有什麽有求於她,也不至於因為先前的來往不好意思回絕。

以前在池家她向來如此,現在還多少代表梁硯成,更是滴水不漏。

她可不願因為一些小恩小惠拉低自己。

管家很是服帖這位太太,聞言利索地找項鏈去了。池顏一回頭,發現梁硯成在看她。

她向來摸不透他的意圖,如今隔著鏡片更難窺探那雙淺色瞳仁裏暗藏的深意,索性敞開了問:“看我幹嗎?”

他薄唇微動:“看你好看。”

“……?”

梁硯成這狗東西什麽時候也學會……學會……花言巧語了。

池顏心裏一個接一個問號往外冒,到底還是因為被誇了有些愉悅,翹了下唇角:“算你有眼光。”

其實於梁硯成而言,從未深入了解過他這位太太。家族聯姻,以雙贏為目的的婚姻在他這裏只需保持表面和平。

原以為只是多養一只漂亮小孔雀,她安排的這手回禮確實讓他察覺到小孔雀也是有孔雀的智慧的。

不過距管家說的識大體、通情達理還是差了那麽點。要真通情達理,昨晚可不會那麽狠,在他背後抓出道道細尖紅痕。

想起昨夜饜足,他眼神微斂。

在池顏看過來的一瞬,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平日不可能講的話。

實在有些昏頭。

他收起外露情緒,抿唇起身:“先走了,這周住公司。”

池顏:“……”

這是變臉精嗎?

***

上季度地皮收購的事扯皮至今。

先前被點名的幾個高管深知不管寫不寫得出止損方案,梁硯成都沒打算再次放權。

這些日子頂樓專門派了專員接管附屬部門的工作匯報,他們幾個直接被架空,難免心裏有怨氣。

不知是誰一狀告到梁老爺子那,把人請來了公司。

梁硯成抵達頂樓時,助理組分站走廊兩側戰戰兢兢前來迎接。組長轉達給易俊,易俊再附到梁硯成耳邊:“老董在裏面。”

梁硯成點頭,眉心輕蹙,本能透露出不耐。

到辦公室的短短幾步路,情緒收得極快,再開門時已經恢覆了往日面色。

他在茶幾對面坐下,把茶推了過去。

“爺爺。”

老頭穿一身黑色金紋唐裝,精神矍鑠。手指依次點在沙發扶手上,“平時都來這麽晚?”

梁硯成不知想到了什麽,態度溫和:“別的事耽擱了。”

“我來也不和你兜圈子。地皮那件事你怎麽處理,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了。但凡事別太過,別搞得那幫老股東寒心。”

“我知道。”

梁霄不依不饒:“聽說你還派了專員接管。鐵了心趕他們退休了?”

“是。”

梁硯成應得很簡單。

但偏偏就是這個“是”字,聽起來實在氣人。但凡委婉一些,即便加個語氣詞,都比現在要舒服不少。

梁霄知他德性,瞪眼瞧他:“胡鬧。”

都是為了公司未來發展,但梁霄那套拉攏人心的老法子顯然不適應如今的梁氏。不清老蛀蟲,是從骨子裏就開始潰爛的。

梁硯成不應反問:“爺爺是真心想把梁氏交到我手裏?”

“不然呢?”

老頭瞇了下眼,面露慍色:“難不成等你不成器的爸回來?”

梁硯成摘下眼鏡放到一邊,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室內燈光映照在他偏淺的瞳仁上,掩蓋住眼底情緒。

他清晰地說:“既然如此,那聽我的。”

祖孫倆本質上不屬於真正對立面,只是為人處世的方式各有不同。

梁氏集團交到梁硯成手裏後,雖時時有人到老宅變著法說小硯總過於不近人情,但數字不會騙人,業績是直線上漲的。真正損害的確實只有那一幫吃著股想著權又比不上年輕人的老股東。

梁老爺子只是不喜梁硯成身上那股冷漠的勁兒,與他母親如出一轍。

此行無功而返。

梁霄走後,梁硯成也不急著處理那幾個嘴碎到跟前的高管,沒事人似的正常開會。

他慣愛冷處理。

一天下來,高管幾人沒聽到頂樓任何風聲,自己倒是心驚膽顫了一整天。

頂樓燈光不滅,他們不敢下班。

晚間,好友江源從自家酒莊拿了瓶珍藏的紅酒尋了過來。

江源與梁硯成同歲,上學時就與他是至交。

不巧,當初在英國一心欽慕池顏,逢人便吹捧小學妹的就是這位江姓朋友。

兩人關系好,都知道各自婚姻不能做主,再加上後來江源看出池顏一直都沒那個意思,放得很快。不過聽說梁硯成與她結婚時,還是忍不住酸了他一陣。

別人家結婚都是伴娘為難新郎。

梁硯成一身矜貴往那一站,沒人敢鬧。結果想著法子折騰梁硯成的是自己人。

江源進了辦公室熟門熟路,自己往醒酒器裏倒酒:“我自己一人沒舍得喝,特意拿過來給你嘗嘗。夠意思嗎我。”

梁硯成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才擡頭,掃了他一眼:“要喝酒去外面。”

言外之意,別搞得我辦公室。

“行行。”

江源起身,“下雨了,去不了露臺。要不去你休息室?”

玻璃落地窗隔音極好,人在室內絲毫不知外面下起了大雨。此時往外望,雨水貼著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金融區的未滅霓虹。

梁硯成點頭:“隨你。”

江源屬於一喝酒話就多的那類,聊完公司聊家庭,又沒什麽忌諱,自然而然把話題牽到了池顏身上。

“別告訴我你現在還老睡公司?你就那麽大心臟讓我內漂亮小學妹獨守空房啊?”

梁硯成在心裏嘖了一聲:“公司事多。”

“那也不能冷落人家嘛。我跟你說,我雖然沒結過婚,但我談的戀愛多啊,這事兒我有經驗聽我的。你老不回家這感情就培養不起來,培養不起來感情就容易有摩擦,容易有摩擦就陷入惡性循環。”

江源雖然跟他掰扯,但沒指望他能完全聽進去。

果然這個不上道的男人沈吟片刻,說:“下周吧。”

什麽這周下周,住回家還他媽分黃道吉日啊?

江源咋舌:“我這學妹啊,真挺不錯了。那時候還在英國,我不是去找她麽。和她合租那姑娘跟她一比,簡直——”

梁硯成像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沒等江源往下說徑直打斷:“你記錯人了吧。”

江源:“沒有啊。”

他輕笑:“她跟人合租?”

本年度最佳,沒有之一。

他家這只小孔雀有理沒理都霸占主臥,生活驕奢。就算是上學那會兒,合租兩個字也壓根不可能出現在她字典裏。

梁硯成剛當笑話聽完,江源輕嗤一聲:“你是什麽都不關心,當然不知道。那邊老建築多,故事也多,在學校都傳瘋了。小姑娘嘛,那麽點年紀的都怕寂寞,怕牛鬼蛇神的。像你?”

“……是麽。”梁硯成平淡道。

江源說來勁了,“不過我學妹是真怕自己一個人。聽說那會兒她自己住一個house,不收房租免費叫朋友過來,純陪住。”

梁硯成一想到家裏越來越多的閑職人員,深感聽起來確實像是池顏會幹的事情。

他下意識問:“還有呢?”

江源微楞:“什麽還有?”

片刻反應過來,更懵:“你自己老婆你不知道,要聽我說?”

對視須臾,夜半雨中突然悶雷滾滾,倏地劈開道閃電。

頂樓往外望,有幾分驚心。

江源看著那道光把他好友清雋的面容攏上冷意,他剛想開口說話,就見對方揉了把眉骨起身,“改天喝吧。有份文件留在家,我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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