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小主關心。”香雲哽咽。

甯婍姮打了個哈欠，“我乏了，扶我回去歇歇。”

路過桂樹，她挑了一眼地上落花，衛陽很快就跟這落花一樣，失去性命。這便是殘酷的現實，只有生死，沒有退路。

不出甯婍姮所料，百裏奚一番大動作，內閣大夫舒牧帶人搜了儲秀宮，抓到了衛陽，衛陽不等問供自盡了。而與衛陽有關的人，全都被關了起來審問。秀女們也以一一被問話，包括甯婍姮。

細作一事，在後宮又掀起一陣大浪，朝堂上下都為此議論。

至於細作為何要殺她，給出的解釋是細作擔心她在素悅軒養傷，是知曉了一些秘密被保護起來。

也因如此，甯婍姮的生活又平靜不少，暫時後宮裏那幾位不來找她。

梁國細作牽動了後宮關系，揪出了十多名太監宮女。

史記上記載：梁人之亂，秦武安六年，梁細作及通敵叛國親屬被斬殺午門。

一時間，整個後宮穩下來，連朝堂都安靜不敢亂言。

梁國國君知曉細作一事暴露，也只能忍著下肚，不但不認細作，還送來金銀財寶以表誠意。

百裏奚一舉多得，最大勝者。

而素悅軒這裏，百裏奚派了兩名守門太監，還責罰了香雲和香玲，又賜了不少東西以安撫甯婍姮。

甯婍姮看著那些珠寶首飾，沒有任何興致。百裏奚在細作上從未有此大動作，如今看來，他是要借著秀女入宮，清理後宮一番。

她往後每一步，都更為艱難。

養心殿。

百裏奚凝眉看著桌上甯婍姮對關於衛陽的話，調查當日，衛陽去看她，還與她下了一局棋，她與衛陽沒有任何關系，也不熟悉。

殿中，舒牧和原慕白皆望著他。

見他似有疑問，舒牧問道：“皇上，梁國細作一事，可是還有何疑點？”

“朕在看甯寶林說的，她與衛陽曾經獨處。”百裏奚說著，想起那日醉醫仙的話，醉醫仙說甯婍姮是個明白人。再聽甯婍姮對他說得，頗有大悟大透意思。他不斷想起那個清冷女子，她像是一團迷霧，繚繞在他心頭，在信與不信之間徘徊。

舒牧覺得怪了，這其他人都與衛陽獨處過，為何皇上偏偏就盯上了甯寶林。這其中莫非有何原因？他道：“皇上，若真的覺得有問題，可派人請甯寶林問話。”

一旁原慕白聽著，甯婍姮在琢磨什麽，她為何偏在這個時候去跟衛陽獨處。

“罷了。”百裏奚將奏折合上，“甯寶林那，先擱著。整頓後宮，不急一時。”甯婍姮的事，他自有對付。“這幾日忙於細作一事，你們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待舒牧與原慕白離開，百裏奚站起身，“如海，隨朕去一趟莊敬太後那。”

後宮細作一事，是該與母後說說。

承乾宮。

莊敬太後正在園子裏修剪盆栽枝葉，她一身黃櫨色曲裾深衣，衣上鶴紋，松鬢扁髻，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兩鬢銀絲幾縷，眼角細紋。緊抿的唇，專註的神色更添她莊重、高雅。

一旁伺候著的榮嬤嬤跟她匯報著細作的事。

莊敬太後聽著，讚賞道：“皇上做的好，這後宮若不是前頭戰事吃緊，早該好好整頓一番。”

這話剛落音，就聽得百裏奚道：“太後，朕似乎聽到太後在誇朕。”

聞言，莊敬太後露出笑容，看向朝她大步走來的百裏奚，“就你耳朵尖。”

“那是太後誇朕，朕心有靈犀。”百裏奚到了莊敬太後面前，難得的完全放松。

榮嬤嬤和如海都退到一邊，讓他們母子說些體己話。

莊敬太後被逗笑，“會貧兒。”

見莊敬太後笑得開心，百裏奚倒是有些自責，“太後，朕不孝，這幾日都沒來看太後。”

“哀家好得很，無需你掛心。至於細作一事，哀家都知道了。你也不用特地來跟哀家說，無論你做甚，哀家都會支持你。”

百裏奚真摯道：“太後，朕有你幫襯著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這嘴是抹了蜜糖，真是甜了。”莊敬太後說著，放下剪子，斂起笑容，“只是皇上，一切都急不得。這朝堂內憂外患，後宮人心不軌，你每一步都是深淵，可得琢磨好了。”

她輕撥著那被修剪的盆栽葉子，“權利就是一顆大樹，危險的不是殺得死的蛀蟲，而是攀附在這棵大樹賴於生長的藤條。這藤條，悄無聲息的吸收著大樹的養分，最終成了大樹需要它。多餘的葉子得修剪了，但這藤條不得不連根拔起，哪怕痛。面對風雨沙暴時，不可忘了近患眼前。”

“朕謹記太後教誨。”

“那秀女的事，太後也聽說了。平日裏皇上你的事情，哀家不想幹涉，但後宮的事情，哀家還是要說上一兩句。莫要做那寧可殺錯一千，不放過一人之人。若真有問題，也絕不能留下後患。”

“太後放心，朕自有打算。”

“你有打算便好，咱們不說這些了，說些熱鬧的。”

百裏奚與莊敬太後閑聊許久，用過午膳後，莊敬太後對百裏奚道：“也去看看如意太後，她一人在宮中也是閑得慌。她這些年對你的恩情，不可不懂得。”

“朕明白，朕打算一會就去如意太後那陪她用晚膳。”

“去吧。”

莊敬太後目送百裏奚離開，感慨道：“皇上是真的懂多了，再過不久，哀家可以撒手不管，不用擔心下去無法面對秦國列祖列宗。”

“太後，莫要說這種話，有你幫襯著，皇上才能安心面對朝堂。皇上這苦都自個心裏吞，實在不易。”

“你說得是，是該給他找個體己人了。榮嬤嬤，一會讓桂嬤嬤去打聽打聽這甯寶林如何。”

“老奴不明白，為何是甯寶林？”

“榮嬤嬤，皇上自個不想明白，哀家這當娘親的還能不明白。你見過皇上為哪個女子開過新例？是懷疑，可不也是圈起來護著。提司殿那事，又豈是那般簡單。”

榮嬤嬤頓然明了，“太後認為甯寶林與晴宮那位相似，所以……”

莊敬太後一下拉住榮嬤嬤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幾下，“晴宮那位就莫要提了，那是皇上的禁忌。”

素悅軒。

甯婍姮百般無聊的坐在亭子內，撥弄爐灰，香玲領著一名太監過來，“小主，這是整理園子的小可子。”

“嗯。”甯婍姮看了小可子一眼，繼續撥弄爐灰。

香玲見茶水沒了，“小主，可要再煮些茶？”

甯婍姮本要拒絕，可見小可子對她使了個眼色，她秀眉皺了皺，“嗯，麻煩了。”

香玲走後，小可子警覺的看了四周圍一眼，才低聲道：“淒淒慘月閻王現。”

這是鬼樓的暗號，甯婍姮心一頓，她也掃了周圍一眼，站起身，走到花藤架下，“森森鬼樓奪人魂。”

“小主，是公子讓奴才來的。”

聞言，甯婍姮心中暖流淌過，公子可是惦記著她，在擔心她的處境？她囁嚅出聲，“他好嗎？”

“公子很好，公子讓奴才轉告小主，衛陽一事，小主最好是有計量。否則，這是一步錯棋。”

甯婍姮只覺心如被捅了一下，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公子又怎麽可能關心她，他關心的只是他的計劃。

可她卻卑微的無法無怨他，他是給了她命的人。

她緩緩道：“讓公子放心，我每走一步，都是仔細考慮，絕不會毀了他的大事。”

“奴才一定回給公子。”小可子說著，瞥見香玲的影，連忙到一旁忙活。

甯婍姮也只是香玲來了，她佯作在詢問小可子園藝。

這一下午，甯婍姮都在極盡隱藏自己的情緒，她素來冷冷淡淡，香玲和香雲也沒有察覺出不對。

直到入夜躺上床那一刻，甯婍姮眼眶泛紅。

他如今處境又豈能兒女情長，她寄希望，卻也不能指望他會溫儂軟語。

至於百裏奚那，她故意與衛陽獨處，便是讓疑心的他更是捉摸不定。若不在百裏奚心底種一根刺，怎麽能讓他難以忘記。

她不懂對付男人，但是她懂對付敵人。

秀女選舉大典快開始，細作一事也因此過去了。

大典前幾日，林琳瑯和溫憐兒來找她玩，誰都不確定這選舉結束，是否還能見面。

林琳瑯倒是放得開，唯溫憐兒有些失魂落魄。

與她交談間，甯婍姮發現了她似是喜歡上哪個男人。再求證，溫憐兒沒有含糊的坦白給林琳瑯和甯婍姮，“林姐姐，甯姐姐，我信任你們，才說得。我……”她咬咬唇，“我喜歡上了內閣大夫舒牧。”

林琳瑯一怔，甯婍姮也頓了頓。

好一會，林琳瑯才反應過來，“憐兒，除非落選，否則咱們都是皇上的女人。”

她又跟甯婍姮道：“婍姮，我早發現憐兒在衛陽被抓後不對勁。可她就是藏著掖著不肯說，一定得等到來見你了，咱們三個一塊說。”

溫憐兒滿是歉意的水眸，“林姐姐，我並非不信任你，只是儲秀宮人多口雜，來這裏清靜些才好說話。”

甯婍姮看著溫憐兒，她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才說出來的，這可不是小事，若非絕對信任那一定會爛在肚子裏，怎麽都不說。內閣大夫舒牧，百裏奚的左膀右臂之一，從溫憐兒神情中，她認為她不是單相思。

如此，溫憐兒倒是給她指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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