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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舊日皇宮(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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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這幾天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已經有了些許想法, 現在只想等待一個天黑的機會好好探一探這座寧府, 可惜一連幾日都要到皇宮中當值,根本騰不出空來。

只是,林澄的算計, 端柔公主的刁難和深藏秘密的寧府加起來,都沒有一個林湛讓他心煩。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都這麽閑, 每一次寧予辰當值的時候,林湛總能找到法子一個人過來看他, 寧予辰不理會,他就站在一邊自說自話, 回憶兩個人之間過去的事情,實在沒有話說了就沈默地陪著他,一直等到寧予辰換崗休息,他就會自覺主動的跟到那間侍衛所住的值房裏面去坐冷板凳,一坐就是半個晚上。

林湛是皇上, 又是任務目標,寧予辰趕不走也不好躲, 只能不理他。

他不笑的時候,臉色就會顯得格外的疏離和冷淡,不過林湛沒有氣餒,其實他很希望寧予辰能夠像現在這樣,不想笑就不要勉強自己去笑。

雖然有的時候……看見他這麽不歡迎自己,心裏還是難免很難過。

夕陽的餘暉灑下來, 溫暖明亮,卻照不進兩個人的心裏。他們一個沈默,一個溫柔,仿佛近在咫尺,心卻遠隔天涯。

在一片冰冷的燦爛當中,寧予辰終於打斷了他:“林湛。”

他有一點點別扭,因為總覺得對方不應該叫這個名字,當然也不是孟致安、衛錦……有兩個字總是要到了嘴邊,然而就是想不起來。

這是自從那個晚上以來,寧予辰頭一次主動和他說話,林湛一下子收口,帶著點不能置信看了過來,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一點類似於驚喜的神色。

寧予辰原本已經要說話了,然而看見對方的表情,心中掠過陌生的酸痛,頓了一下,這話就沒有說出來。

林湛屏息凝神地看著他,不敢出聲催促。

寧予辰背在身後的左手捏成了一個拳頭,手背上的青筋幾乎都要暴起來了,他道:“林湛,你應該明白什麽叫做‘人各有情,不能相強’,不可能的事情你一定要去求,只會讓誰的心裏面都不好受……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寧予辰沒有說重話,他的口氣甚至很誠懇,然而恰恰是這種“發自內心”最為傷人,林湛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寧予辰的呼吸有些急促,咬著牙偏過頭。

只過了片刻,林湛很平靜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風,為寧予辰披在了身上:“夜來風緊,你註意身子。我不會再過來了,放心。”

林湛一挪開腳步,身周的風頓時就急了起來,原來他一直不動聲色地站在風口。

而寧予辰一動不動,直到對方的腳步消失。

他僵立了一會,確定林湛是真的走遠了,忽然快步走到玉階後面的角落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臉色發青。

林湛的披風滑落在地上,他也無暇顧及,哆嗦著手從懷裏摸出林澄給的那一瓶藥,幾次想要打開蓋子,最終卻又狠狠一咬牙,重新把藥瓶收了回去。

這幾回病發的癥狀一次要比一次厲害,林澄的藥雖然真的對抑制癥狀有奇效,但其中某些藥物成分對身體傷害極大,這也是毋庸置疑的。本來只要夠時間完成任務,寧予辰也不會在乎自己活的長不長,可是想起了林湛當初提起以為自己真的死了時的那副表情,他突然想盡可能在這個世界裏留的久一點。

明明知道身上就帶著能夠緩解這種非人痛苦的藥物卻要忍著不吃,這種感覺無異於對著白面戒毒,要不是有著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是絕對難以做到的。寧予辰的後背緊緊抵在墻上,心口疼的幾乎要緩不過起來,忍不住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他覺得自己現在面對林湛的狀態就像是這樣,只躲在一片不見光的墻角裏,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接觸。

也是因為感覺到疼痛了嗎?

其實沒有多長時間,但對於寧予辰來說簡直像是過了半個世紀,好不容易等到那種痛苦自然消退,他扶著墻慢慢站直了身體,用袖子抹了把汗,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崗。

相處了這麽久,他對林湛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知道這個人的自尊心很重,平時也是高高在上慣了,自己說了這麽幾句話,雖不算重,但字字錐心,大概已經足夠他老死不相往來了。可是一向善於揣摩人心的寧予辰,這一次猜的卻並不對。

他曾經接受過專門控制夢境的訓練——所謂的夢都是人類在睡眠是過於活躍的思維形成的,這門訓練就是使人學會在夢到自己不愉快、不想見的事情時第一時間意識到那是夢境並努力清醒。

數日沒有獨自入睡過,這個晚上他果然又夢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強迫自己從不願看到的場景中清醒過來,昏昏沈沈之際心生疲憊,卻聽見隱隱約約的聽見一陣樂聲。

不是熟悉的笛簫一類樂器,聽起來倒像是葉子吹出來的,聲音少了幾分綿長,卻多了些許清亮,原本悲傷的曲音裏就透出了希望。

一個修長的人影映在窗紗上,仿佛與夢中的某個場景重疊,記憶中的碎片再次浮現上來,有愉悅的笑容,有感動的淚水,真實還是虛幻,卻讓人有些分不清楚。

寧予辰再次閉上了眼睛,假裝聽不見,看不到。

午夜時分最是容易讓人恍惚,所以些情緒,天亮之後就應該努力忘記。

第二天終於到了休沐的日子,寧予辰出了宮門之後走到市集上,頓時感到一股煙火紅塵的氣息撲面而來,道路兩旁的攤販鱗次櫛比,叫賣聲、笑鬧聲此起彼伏,再被傾瀉而下的日光當頭一澆,頓時一個激靈。

“他娘的,我這是中了什麽魔障?”

寧予辰坐在木制的長凳上,洩憤般地吞下了一個三鮮餡的小餛飩,咬牙切齒如同吃人:“老子以前可從來不是這麽傷春悲秋的人。怎麽感覺自從3022消失了之後,我的腦殘癥是越來越厲害了?”

自從上一次見到了端柔長公主,他已經惦記了好幾天夜探侯府的事情,這一次總算有了機會,在房間裏靜靜等到夜半,換了身衣服後順著後窗戶便跳了出來。

他在這個府邸中就像個客居的外人一樣,眾人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沒有什麽親信侍從,倒是方便了行動,寧予辰白天已經不知道踩了多少回的點,輕車熟路地順著一棵大樹躍上了旁邊的屋頂,幾個起落之後翻身跳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前院。

春風一陣緊似一陣,把圍墻旁邊的樹木吹的簌簌亂晃,在地面上投下了張牙舞爪的影子,四下寂靜,所有的主人都已經安歇,唯有門房的小屋裏透出薄弱的燈光。寧予辰躡手躡腳地走近了幾步,聽見裏面傳出了隱隱的鼾聲。

他微微一笑,轉過頭來徑直向正對著門房的小屋走去。

寧府的院落造型乍一看沒什麽特別,但寧予辰剛剛來到此處的時候,特意嚇住了門房令他不敢聲張,自己站在院子裏面打量了好半天,就是因為直覺上感到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具體卻又說不上來。直到前幾天,他忽然了悟——這座安洋侯府的平面圖,若是去掉了南面角落裏的小屋,那就是一個標準的官帽形狀。

雖然不知道這間多出來的小屋子是哪位高人設計,幾乎與周圍的院落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觀察看不出來半點突兀,然而大概是修建的時間到底靠後,不但大門上彩漆的顏色要更加鮮艷一些,就連所用的木料都有些不一樣。

寧予辰走到門前,借著月光仔細查看,發現門、柱果然均是用槐木制成,與端柔公主指甲縫中的木屑是一樣的。

當初端柔長公主過來捏寧予辰的下巴,他就因為對方的指甲上居然會沾了木屑而感到有些驚訝,寧予辰可不覺得堂堂一國公主會有什麽機會上樹撓門,乃至於如此。

他先不忙進去,而是繞著小屋轉了一圈,確定了裏面既沒有光亮,也沒有呼吸聲,這才繞到一處窗戶的旁邊,伸手輕輕一推。

沒有推動。他便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拿出一枚細細的小鐵絲,前端掰彎,探到窗縫中一勾一撬,已經把窗子打開了一些,靜悄悄向裏面望去。

月華無孔不入,也偷偷順著這條縫隙跑到了屋子裏面,為他照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間,寧予辰心裏面也有些好奇,屏著呼吸向裏面看,卻驟然見到一雙死灰般的眼睛在直勾勾瞪著自己。

那雙眼睛睜的極大,簡直有種目眥欲裂的感覺,眼白有些發黃,中間布滿了血絲,灰黑色的眼珠中間是已經發散的瞳仁,反射著冷冷的月光,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在這樣的深夜,一間莫名其妙的小黑屋裏,有雙充滿了死氣的眼睛這樣瞪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Mr.Malfoy,程悍,焉是,一路向暖,亓官灌溉的營養液,(づ ̄3 ̄)づ麽麽噠!

弱弱的問一句我的小天使,你們都還在是嘛?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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