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看姚君齊和顧玄冥走過來, 便提醒了安清夢。安清夢擡起頭, 沖兩個人勉強笑了笑，說：“君齊, 顧大師，你們好，不好意思冒昧來打擾了。”

她的聲音溫柔中帶著一點點沙啞。

顧玄冥先打量了她一番, 安清夢雖然三十多歲了，從皮膚狀態看, 還如同少女一般。但是此刻她的臉上卻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姚君齊拉他坐下來, 顧玄冥說：“安女士最近黴運纏身？”

安清夢點點頭, 語氣都急促了許多：“顧大師一眼就看出來了吧，我實在是沒辦法才找過來的。”

“你說說看，最近都遇到了什麽事。”顧玄冥示意她鎮定一點。旁邊的經紀人也拍了拍他的後背。

安清夢緩了緩，說：“最初是我媽媽。君齊知道，我今年也不小了, 我媽媽一直擔心我的婚姻問題, 春節的時候, 她去廟裏上香, 給我求姻緣，還帶回來一個佛牌。我不太信這個，而且姻緣的事，我覺得是個水到渠成的事，所以就沒有戴。沒想到我媽媽為這個和我吵了起來。”

她看了兩人一眼，補充說：“我要先說一句, 我媽媽優雅一輩子，從來沒有吵過架，她就是生氣也是有條有理地分辯，聲音都不會比平常高半度。”

一旁的經紀人也點了點頭，說：“阿姨一直都很溫柔的。”

安清夢又說：“但是她從廟裏回來後的一天晚上，她突然就和我吵，說我不聽話，幹脆氣死她算了。她當時的樣子，真的很嚇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好在她很快又平靜下來，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回了房。”

“我以為事情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晚上的同一個時間，她又發火了。我問她想讓我做什麽，她說讓我把佛牌戴上。我就照做了，接著好幾天她都沒有和我發過火。”

顧玄冥問：“事情沒有解決吧？”

安清夢點點頭，說：“確實沒有。才平靜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又開始吵了，說我整天在外面工作，拋頭露面的不像話，說我接觸的都是些下九流，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還讓我離男人遠一點，早早退出娛樂圈為好。我自然不肯，她就越罵越難聽，在她口中，我就像是大白菜一樣不值錢。我當時特別傷心，不敢相信一直疼愛自己的媽媽會這麽貶低我。結果第二天一早，她又為我忙前忙後，叮囑我拍戲太忙，一定要按時吃飯。和昨晚那個罵我賠錢貨的媽媽完全像是兩個人。”

“我當時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只是沒有往別的方面想，以為是她心理出了點問題，還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結果醫生說，我媽媽很懂得自我排解，心理健康程度比我們年輕人還要好，還建議我做一個心理輔導。”

安清夢嘆一口氣，繼續說：“醫生覺得是我心理出現了問題，捏造事實，汙蔑自己的媽媽精神有毛病。”

顧玄冥給她一個同情的目光，又聽她繼續說：“回到家以後，我媽媽賭氣不理我。她也覺得是我捏造事實，汙蔑她的。結果晚上那個時間一到，她又對我破口大罵。這一次，我開了錄音，把經過都錄下來了。”

顧玄冥一想到安清夢的媽媽第二天聽錄音的表情，就有點想笑。

“第二天，聽完錄音，我媽媽整個人都呆住了，我說你還不承認嗎。結果我媽媽驚恐地說，她根本就不記得自己這麽說過。”

安清夢苦笑了一下，又說：“當時我還是沒往別的方面想，以為我媽媽出現了第二人格，還專門咨詢了專家這方面的問題。沒想到我媽媽的事情沒有解決，家裏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顧玄冥略微點了點頭，知道重點來了。

安清夢說：“我家養了幾只寵物，從我媽媽不對勁兒之後不，它們晚上就會亂叫。到白天卻很溫順，一開始我以為它們是被我媽媽嚇到了，畢竟我自己也嚇得不行。等到我開始研究人格分裂的時候，它們白天也開始亂叫，還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就像家裏進了陌生人一樣。”

“除了寵物，連我也開始不對勁了。每當我一睡著，就有個人坐在我床邊和我說話，有時候能說一整夜，白天起來我精神特別不好。我按照網上說的法子，在枕頭下面塞了把剪刀，好了兩天，後來又不行了。但是我只要不住家裏，就沒事。”

會客廳裏幾個人都看著她，沒有說話。

安清夢喝了口水，又說：“我這個時候也覺得事情有些大，便通過朋友介紹，請了個大師到家裏除邪。他在家裏做法兩天，最後說除幹凈了。”

她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顧大師應該猜到結局了吧，如果有用，我也不會來找您。”

顧玄冥點點頭，說：“那個大師，出了什麽意外？”

安清夢說：“橫死街頭。”

出了這樣的事是誰都不想的。大師的死雖然怪不到安清夢頭上，但根源還是她。難怪她身上的黴運這麽多，原來還有這麽一樁。

安清夢說：“我也沒想到會成這個樣子，我現在和媽媽搬出去住了，可總擔心那個東西有一天再找上門。一般的大師我也不敢請，所以聽說您的事情後，便趕緊找了過來，想拜托您幫幫忙。”

她的經紀人這個時候也開口說：“我們知道顧大師的規矩，無論事成與不成，該給的酬勞都不會少的。不瞞大師說，那家慈善機構我們也一直有捐助，除了備註您名字的部分善款，我們清夢也會另外再捐助一筆錢的。”

“這些都不重要。”顧玄冥說，“不用備註我的名字，這不是給我積德。”

他又看著安清夢，說：“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安清夢忙點點頭：“您請問。”

“你媽媽晚上通常都是幾點發作的？”

安清夢回憶了一下，說：“十點左右。只要我在家，十點是她休息的時間。她沖我發完火，一般就回房間睡覺了。”

顧玄冥：“第二個問題，你為什麽覺得你媽媽的異常是因為去廟裏上香導致的？”

“這個很明顯了吧，”安清夢說，“小鬼難纏，我猜是我媽說了什麽不恰當的話，才把小鬼引進了家的。”

顧玄冥點點頭，又問：“你那個佛牌呢？”

安清夢說：“自從我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就再也沒有戴過了，現在應該放在家裏的書桌上。”

顧玄冥道：“安女士可以把鑰匙留給我，我晚上去看看。你就不必跟著了，免得發生意外。”

他說罷，扭頭看了姚君齊一眼，姚君齊微微點頭。

安清夢便從包裏拿出一串鑰匙，遞給顧玄冥，說：“顧大師千萬保重。”

顧玄冥點點頭，掏了兩個符紙，遞給她，“這是保平安的，你和你母親一人戴一個。”

“謝謝顧大師。”安清夢伸手接過來，很小心地貼身放好。

顧玄冥又說：“回去的時候，走人多的那條路。不要怕堵車。”

經紀人一怔，趕緊說：“好的，顧大師。”

等安清夢和經紀人走了以後，顧玄冥才對姚君齊說：“你覺得邪祟是一個鬼嗎？”

姚君齊笑道：“這就不用問我了吧，你明知道不是。”

顧玄冥也點點頭，說：“的確不是，起碼有兩個。一個附在安清夢母親身上裝神弄鬼，這個應該是個女鬼，保不齊和安清夢的媽媽年齡差不多大。還有一個專門夜裏嚇唬安清夢，這個應該是個男鬼，畢竟女鬼應該可能不會半夜找安清夢聊天。”

“你不能有性別歧視啊，說不定看上安清夢的就是個女鬼呢，喜歡同性又不是奇怪的事。”姚君齊道。

顧玄冥點點頭，說：“對，是我失言。那麽夜裏和安清夢聊天的應該是個年輕的鬼，這麽說就沒有問題了。”

他仰著頭看姚君齊，在心裏為自己的機智點讚。看他這樣，姚君齊也輕笑了一下，沒再繼續。

隔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安清夢突然又打了電話給姚君齊，她說：“多虧顧大師提醒，我們避開了一場車禍。”

姚君齊舉著手機朝顧玄冥示意，顧玄冥卻不接，讓他自己說。這件事他只是隨口提了那麽一句，並不值得什麽。

到了晚上，顧玄冥和姚君齊兩個人吃過晚飯，準備了點東西，快到十點的時候，他們按照安清夢留的地址，往她的家去。

安清夢的家，正是鳳城有名的別墅區，建在半山腰上。

他們到的時候，月亮的清輝灑下來，照著周圍抽芽的大樹，有些森然可怕。

顧玄冥舉步走在前面，姚君齊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顧玄冥突然停下來，等姚君齊追上來，才說：“你不要離我太遠，我怕出什麽事。”

姚君齊笑道：“我現在的修為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他手中拿著顧玄冥給的劍，即便遇到黑白無常，他也不會像上次那般狼狽。

顧玄冥卻說：“你現在才只有五成修為，也化不出本體，還是小心為上。”

本來顧玄冥也覺得姚君齊的五成修為就幾乎能吊打現在的修道者了，可自從知道地府出了問題之後，他覺得五成也不能放心。

兩個人這次並排走著，臨到安清夢別墅的大門處，突然一道黑影從他們身後閃過去。

顧玄冥冷哼一聲，一道符紙隨即甩了出去。

接著響起一聲驚呼，聽聲音還是個小姑娘。不等兩個人回頭，又一道身影從他們側邊閃過去，直奔向剛才發出驚呼的地方。

姚君齊換了個姿勢，和顧玄冥背靠背站著。

只見一個老婦人扶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怒目瞪著他們。

與此同時，顧玄冥這邊也出來一個男鬼。

看樣子他們是一家的。這個男鬼伸出手，在指尖燃了一點鬼火，映得他的臉綠瑩瑩的，陰森可怖。

但緊接著，還不等他有動作，鬼火突然滅了，而他對面的年輕男人卻拿著扇子在笑，似乎笑話他沒本事。

男鬼又燃了一點鬼火，這次更是剛亮就熄滅了。

他臉上的表情頓時猙獰起來，伸出雙手朝著顧玄冥抓過來。顧玄冥用破風一扇，便把他扇到了一邊。

“咦？”顧玄冥倒是詫異起來，“這麽弱？”

聽安清夢的描述，他還以為這三個鬼很厲害，哪會想到居然這麽弱，都不夠他使出一成力來打的。

那一對老少見男鬼被扇飛了，也是一怒，就朝姚君齊這邊撲過來。姚君齊將劍一橫，一道劍氣橫掃過去，老少兩鬼承受不住，雙雙倒地。

“確實不厲害。”姚君齊收了劍，和顧玄冥並肩而立。

三個鬼從地上爬起來，也聚在了一起。

顧玄冥說：“你們纏著這家人想做什麽？”

老婦人和男鬼對視一眼，都沒有吭聲，沒想到那個小姑娘卻說：“那個女人是我嫂子！”

她說的應該是安清夢。

顧玄冥嗤笑道：“什麽你嫂子，人家好好的姑娘還沒有結婚，你這麽說，不是平白誣陷人家的清名？”

小姑娘很生氣，說：“她就是我嫂子，她一輩子是我嫂子，生生世世都是我嫂子！”

“哪有這麽好的事情？”顧玄冥又笑了，“當一回你嫂子就夠倒黴的了，還想讓人家生生世世都當你嫂子。難不成你們家對人家有天大的恩情，才能讓人家生生世世都嫁到你們家？”

他這麽說的時候，小姑娘仍然一副氣不過的樣子，倒是旁邊的男鬼聽到“恩情”兩個字時，神情有一點難堪，就是不註意肯定會忽略的那種。

“還真是挾恩圖報，”顧玄冥了悟，又嘖嘖兩聲，“看你也像是個讀書人，怎麽連道理都不講了？”

他說著還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男鬼被他這樣批評，竟然羞得低下頭。

老婦人卻道：“什麽挾恩圖報我聽不懂，我兒子救了她，她不嫁給我兒子也嫁不了別人！成親幾年一無所出，還不許納小的，哪家也沒有這個道理！她還仗著自己爹有本事要和離，她想得美！就是死她也是我們家的鬼，別想逃了去！”

她一番幾乎讓顧玄冥和姚君齊兩個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難道這個老婦為了不讓兒媳和離，竟然把全家都弄死了？

“可她的確逃了出去。”姚君齊說。

“那還不是因為她有錢，買通了鬼差，投了好人家？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投胎，偏偏要纏著她！”老婦的聲音尖銳刺耳。

顧玄冥按了按耳朵，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

買通鬼差……

長樂公主和宋百烈的案子裏，宋百烈說，他是因為和長樂公主轉世後也不能在一起，才不想讓長樂公主投胎。周斯失蹤案裏，劉氏也是無意知道她和周斯幾世都沒有姻緣才決定守護在周斯身邊。當時顧玄冥就覺得奇怪，他們怎麽都這麽巧，剛好打探到自己來世的消息？

現在看來，什麽無意中他們明明都是買通了鬼差知道轉世的訊息，這才走了不同的路。

地府早就爛成這樣了嗎？

在他思考的時候，姚君齊則說：“你們不去投胎，早晚魂飛魄散。”

老婦道：“我就不去！除非她答應和我們一起投胎到相鄰的人家！”

這個老婦也是有心機，知道安清夢投胎到好人家裏，他兒子就配不上她了。畢竟挾恩圖報這種事，哪能世世都這麽巧……

等等——

姚君齊突然明白了。

他看著那個低著頭的男鬼，覺得連話都不想說了。可是不說又憋得慌。

“你喜歡她，卻不敢自己爭取，也不知道靠自己努力，取得功名後上門提親，偏偏聽你那無知的娘，用些下三濫的招數，害得人家不得不嫁給你。結果嫁給你你也不知道珍惜，反而要納小妾，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麽費盡心機要娶人家？人家好好一個姑娘，一輩子栽在你們家也就算了，你們居然連她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放過。這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吧！枉你也是讀聖賢書的，居然一點仁義道德臉面羞恥都不要了！”

姚君齊氣得不行，被這麽個男人喜歡上，大概安清夢上上輩子是撅了他們家祖墳了吧！

“為這種人生氣不值當。”顧玄冥回過神來，在他後背上撫摸兩把。“像他們這種滯留人間，幹擾人類正常生活的孤魂野鬼，就讓鬼差來抓到地府受刑就好了。你何必生氣。”

姚君齊緩了緩情緒。

對面的小姑娘突然說：“我哥又沒有做錯，納小妾也只是我母親的主意，不是他提的。怪就怪我嫂子小心眼，嫉妒成性，容不下人。”

姚君齊嘆道：“你看看，好好的姑娘，被教成了什麽樣了。”

顧玄冥說：“一家子在人間多留了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叫鬼差來吧。”

他現在有點想知道，今天來的鬼差還白煜是黑白無常嗎？說是要受刑，只怕酆都大帝根本就不會執行，地府是從上到下爛成一鍋粥了。這麽看，送這三個鬼去地府也沒什麽意思……

卻聽姚君齊說：“先別急，還有一樁大師的案子沒有搞清楚呢。”

顧玄冥恍然大悟，說：“就是，我差點都忘了。”

他又問這三個鬼，“上次來的大師，是不是被你們害了，從實招來！”

他這麽一問，婦人的氣勢又足了。“你說什麽我根本不知道。”

姚君齊給顧玄冥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事情另有蹊蹺。

顧玄冥點點頭，又問：“你們怎麽找上她家的？”

老婦說：“這有什麽難的，她是我兒媳婦，我當然認得出來。”

“說什麽瞎話，你們今年過年後才找上門的，之前去了哪裏？”顧玄冥哼了一聲，這中間又是誰在搞鬼？

老婦卻道：“沒什麽好說的。”

姚君齊對著那個男鬼說：“你但凡對她有一點真心，就別再害她了，到這個時候，還不肯說實話，是想讓她像上輩子那樣慘嗎？”

老婦哈了一聲，爽快地說：“她再慘，也是她的報應！和我兒有什麽相幹！”

男鬼神色卻是一變，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顧玄冥奇怪地看了看姚君齊，姚君齊輕聲說：“我是詐他的。”

接著，男鬼道：“你是說，她上輩子死無全屍，是我害的？”

老婦插話道：“她死無全屍關你什麽事？還不是自己平時不積德的報應。”

但是安清夢在姚君齊家明明說過她也經常慈善捐助的，這怎麽是平時不積德了。整件事的確如姚君齊所說的，另有蹊蹺。

一家三口鬼，只怕是被利用了。

只是不知道，那個利用他們的，又是什麽來路。

姚君齊說：“是不是你害的，你心裏一點猜疑都沒有？你們這種修為，若是沒有人相幫，只怕早就魂飛魄散了吧。”

這一點一開始他沒有想到，現在一說，反倒覺得這個猜測很合理。

男鬼遲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老婦自然又是理直氣壯地罵兒媳婦，堅持說她不得善終和自己一家沒有關系。

顧玄冥搖搖頭，說：“算了，像這種不要臉的打一頓就好了，我想動手很久了。”

他手一抖，破風變大，狠狠地扇了老婦一個耳光，力度大的讓老婦在原地轉了兩圈。

老婦尖叫一聲。

男鬼和小姑娘急忙去扶。

顧玄冥又是一抖，在老婦另一邊臉上，也扇了一下。

姚君齊嘆道：“打人不打臉。”

顧玄冥說：“她又不是人。”

姚君齊：“……”說的沒錯。

老婦懵了一會兒，回神後張牙舞爪地要撲上來。被男鬼死死拽住。

顧玄冥一副大爺樣，說：“盡管來，動手最好，否則還得勞煩我叫鬼差過來押你們回地府……”

他說到這裏，忽然道：“算了，還是直接解決了你們，地府現在成那個鬼樣子，把你們送回去搞不好花點錢，你們又出來禍害人間。”

他說著足尖一點，便飛身朝著老婦踹過去。口裏卻說：“姚君齊，我可不過分，這個老毒婦能毒害一家人，本就該有這番報應。”

姚君齊也點點頭，說：“你說得對，她在地府也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結局。你送她一程，省得她在十八層地獄受苦。”

兩句話之間，老婦已經被顧玄冥連續踹了好幾腳，真的快魂飛魄散了。

她急得大叫，但是顧玄冥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直到男鬼往地上一跪，大聲道：“我說我說，求兩位大師放過我娘。”

姚君齊叫了聲顧玄冥的名字。

顧玄冥悻悻然住手，一副尚不盡興的樣子。他一把合上破風，說：“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該和他們廢話這麽多，直接動手倒省事。”

姚君齊道：“先禮後兵，沒毛病。”

隨即兩個人又看向這三個鬼。小姑娘有點嚇傻了一樣，抱著她母親低聲哭，老婦則精疲力盡地靠在小姑娘身上，只有男鬼跪在地上，扭頭看自己母親和妹妹的情況。

“你說不說！”顧玄冥厲聲道。

男鬼一個哆嗦，連忙低下頭，說：“我說我說。的確是有人幫我們的，是一個女人。”

聽男鬼講述，他們活著的時候，那一世的安清夢要和離，自己母親覺得和離太丟人，就把一家四口全都毒死了。其實她一開始只想冤枉安清夢的爹用權勢逼死他們一家，並沒有真的想死，但她失手了，最後導致一家四口全都命喪黃泉。

到了地府，因為安清夢有陪嫁，她買通鬼差，選了好人家投胎，不肯管自己一家三口，老母親就在地府鬧。許是鬼差見多了他們這樣的，見狀一言不發就要灌他們孟婆湯，沒想到突然來了個姑娘，給鬼差和孟婆一些錢，然後把他們三口帶走了。

“是個女人還是女鬼？”顧玄冥插話問他。

男鬼說：“女人，但是陰氣特別重。”

顧玄冥點點頭，“繼續講。”

男鬼便又繼續說。

那個姑娘帶走他們，問他們甘心嗎。男鬼的娘自然不甘心，她想拿捏兒媳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活著的時候沒能如願，死了這執念就更不容易破了。於是三口鬼便聽從這個姑娘的差遣，平常就幫她做些事，等安清夢長大了，就借機纏上她。

也就是安清夢的上輩子。

只是上輩子的安清夢，沒有遇見顧玄冥這樣的大師，被他們一家纏的煩不勝煩，不知怎麽就出了車禍，死狀還十分慘。

當時男鬼也很傷心自責，結果那個姑娘說，這是安清夢的命，和他們一家沒幹系。要不是安清夢一直拒絕他們，有他們一家三口守著安清夢，安清夢還能出車禍？

反正她這麽說了以後，男鬼心裏好受許多。而他母親，也覺得安清夢不得善終都怪她自己命不好，她一面各種嫌棄安清夢，一面又死活非要纏著她。於是他們又開始等安清夢的轉世長大。

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男鬼說，今年過年的時候，姑娘突然給他們一塊佛牌，讓他們記住了。還說之後這佛牌會出現在安清夢手中，只要順著佛牌找過去，就能找到安清夢。

後來他們一家人就來了。

但是沒想到，這輩子的安清夢了不得，她身上的功德不小，一開始他們三個根本近不了身。想來想去沒辦法，男鬼的母親就想從安清夢的媽媽身上著手。這才有了安清夢的媽媽突然性情大變，逼著安清夢戴上佛牌的事。

男鬼說完，還忐忑地望著顧玄冥和姚君齊。

只是這兩個人都神色平平，弄得他忐忑不已。

顧玄冥問：“安清夢請來的大師，究竟是怎麽死的？”

男鬼小聲說：“他的死真不管我們的事。他來的時候，我們都躲開了。我猜是姑娘做的，因為隔了兩天，她說事情解決了，讓我們回來，我們也是回來後，才聽說那個來驅鬼的大師死了。”

顧玄冥和姚君齊對視一眼，換姚君齊問話：“你說的姑娘有名字嗎？多大年紀？平常在哪裏落腳？你們又是替她做什麽事？”

他問了這麽多，男鬼卻面露難色，說：“我真不知道她叫什麽，她身邊的人都叫她姑娘。她的年紀我也看不出來，這麽多年她一直都是二三十歲的模樣，沒有老過。至於落腳地，是在城裏的地下，我只知道地方特別大，沒有她指引，我們都進不去。”

他緩了一口氣，說：“我們幫她做的都是小事，一般都是引路。她那個地方，有時候會出現一些生人，拿著很多錢那種。他們的需求都不一樣，我們問清楚他們來做什麽，再把他們帶到相應的地方。”

“哦？”顧玄冥來了興致，“他們都會有什麽需求？”

男鬼說：“無非是升官，發財，變美，嫁得金龜婿這幾種。”

顧玄冥問：“那那個姑娘都能滿足他們嗎？”

男鬼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離開的人都很滿意，想必是滿足了。”

顧玄冥道：“那豈不是從她那裏走出去的人，都把她奉若神明了？”

男鬼說：“自然也有稱呼她為大仙的。”

姚君齊和顧玄冥兩個人不由笑了，這年頭什麽妖魔鬼怪都能被人叫一聲大仙，這讓他們兩個真的神仙情何以堪？

顧玄冥向姚君齊示意這三只鬼要怎麽處理。

姚君齊想了想，說：“先鎖進縛靈袋吧，地府如今的情況，我覺得也不適合送他們過去。”

顧玄冥點點頭，一揮手，將這三只鬼收進縛靈袋。

之後他們踏進安清夢的家，在安清夢的書房裏，找到了那塊佛牌。

佛牌被動過手腳，上面還殘留有法術的痕跡。顧玄冥右手並成劍指，對著佛牌一指。一條淡淡的線，便順著佛牌飄了出去。

姚君齊和顧玄冥一對視，兩人隨著那條線，下了山。

只是那線飄得極慢，長路漫漫，難免寂寞。於是姚君齊便說：“這個姑娘，在鳳城盤踞有些年頭了，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這不怪你，你先前沒有修為，自然接觸不到這些玄學案子。”顧玄冥道，“不過這個女人居然敢在鳳城搞這麽大，也是膽子不小。”

姚君齊說：“她現在沒什麽怕的，地府不管她，天道也不降罰。”

聽他又提到了天道，顧玄冥也覺得奇怪，“你說天道該不會在劈我們的時候，真死了吧？”

他上次戲稱天道死了，就是隨口一說，這次反而是真的覺得天道出了意外。這中間一千年，他們兩個也不知道天道行過職責沒有。但是聽破風說，應該是沒有，因為好多修道者百年一次的雷劫都免了。

姚君齊說：“天道要真是出了什麽意外，比如消亡之類，也難怪這些妖魔鬼怪全都起了歪心思。”

“說的是。”顧玄冥頗為讚同。連九尾狐那種程度都能冒出頭當妖王，可見這修道一途，亂成什麽樣子了。

姚君齊有些憂慮，說：“現在雖然大致都按照天道在的時候運轉，可天道不出，這天下漸漸都會亂了套。如今還只是修道界有了些變化，畢竟同道中人，最先能察覺到天道異常。再往後，我覺得天下諸界都會受到影響。難不成亂世要來了？”

見此，顧玄冥突然在他肩膀上一拍，道：“有個詞叫杞人憂天，就是說你這樣的。”

姚君齊眉頭一皺正要說話，顧玄冥緊接著說：“你忘了道法自然麽？”

姚君齊頓時怔住。

恰在此時，本來飄在兩人前方不遠、用來指路的線，突然斷掉，緊接著，顧玄冥手中拿著的佛牌也碎了。不是碎成幾塊，而是直接碎成渣渣。

顧玄冥瞬間怒了。“大膽！”

他大喝一聲，破風朝著四方猛地一擊。十幾米開外，燃起一點火光。

與此同時，鳳城某處，一個年輕的姑娘捂著胸吐出一口血。

顧玄冥和姚君齊追到前方查看，只見地上正燒著一個紙人。顧玄冥一腳踩上去，把火踩滅，才撿起燒了一半的紙人。

這紙人剪裁精細，比顧玄冥自己剪的不知道強多少倍。可見是出自女性之手。

姚君齊也點點頭，說：“是姑娘。”

顧玄冥冷哼道：“她倒是反應迅速，難道以為這樣我們就找不到她了嗎？”

姚君齊也露出一點笑意。

……

破曉之際，姑娘在房間打坐。

剛才為了毀掉那塊佛牌，她受了傷。也是她大意，沒想到娛樂圈中風頭正旺的顧大師，竟然這樣厲害的人物。她本以為，混娛樂圈的大師，應當是個草包，她動動手指便能讓他橫死街頭的沽名釣譽之輩。

沒想到啊！

她氣息一動，胸口的血再壓不住，又噴了出去。

姑娘只得站起來，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來一把，扔進嘴裏。

她蓋上瓶蓋的時候，突然被人扣住了肩膀。

姑娘頓時呆住，竟然有人能在她毫無知覺的時候接近她。

“人血饅頭好吃嗎？”來人問了這麽一句。

姑娘偏了偏頭，瞥見身後是個男人。

她輕笑一聲，說：“官人說什麽呢，小女子聽不明白。”她的聲音柔媚而具有誘惑，聽到耳朵裏，好像有一種酥癢的感覺從腳底順著爬上來，連腿都有點軟。

“別玩好樣。”姑娘身後的人卻像沒受影響一樣，用冰冷的匕首在她臉上拍了拍。

姑娘換了正常的聲音，說：“顧大師，小女子這廂有禮。我們能不能坐下好好聊聊？”

顧玄冥道：“自然要聊。但是為防止你玩好樣，自然不能讓你坐著。”

他才說完，姑娘就發現自己被捆了起來。

姚君齊做事非常仔細，不但把她捆起來了，還在她身後放了把椅子，然後將姑娘和椅子一起捆住。

顧玄冥道：“好了，這下子可以好好聊聊了。”

他和姚君齊兩個人在姑娘面前坐下。

結果姚君齊擡眼一看，頓時一怔。“是你？”

顧玄冥奇道：“你認識她？”

隨即姚君齊臉上的表情變得厭惡無比。他這樣的表情，顧玄冥不久前剛看過一次，正是焦孟孟被抓的時候，因為焦孟孟用男子精血維持容貌的方法太惡心了，姚君齊根本不想說那件事。

姑娘道：“先生怕是認錯人了吧，我從未見過如先生這般豐神俊朗之人。若是見過，必定難忘。”

顧玄冥覺得她的語氣太像以前青樓裏的女子了，他雖然沒去過青樓，也是看過電視的。那裏的女子段位高一點的，奉承恩客就是這麽說話的。

姚君齊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焦孟孟的法子，以前是一個青樓女子在用。那個青樓女子就是她。”

顧玄冥先是一驚，繼而一想，又覺得十分合理。

她這個身份，把好多事情都聯系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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