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一切, 徐安來接姚君齊去機場。顧玄冥在門口送他們, 等車子一走，他就立刻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聽姚君齊說了, 這次跑宣傳的第一站是君山附近的雲城，徐安提前定的酒店，位置和房間號他都拿到手了, 等姚君齊忙完回到酒店，等姚君齊忙完回到酒店一定非常驚喜。

一想到姚君齊看見他時的表情, 顧玄冥就覺得很開心。

他一個人站在門口傻笑了半天, 還是破風看不過眼, 叫了他一聲，說：“你要不要回自己的家看看啊？”

“回去做什麽？”顧玄冥沒興趣。

他那天和姚君齊說開之後，就直接留在了這邊住。

破風無奈地說：“你是不是把青鸞忘了？”

顧玄冥腳下動作一頓，還真是。破風又道：“雖然青鸞不配合你們，但是你把他一個人扔在空房子裏, 也有點過分了吧？要不你就放他回地府好了, 反正到時候你們和酆都大帝打起來, 我覺得青鸞肯定不會幫酆都大帝的。”

“怎麽可能？”顧玄冥道, “青鸞身上的秘密我們還沒有搞清楚，不知道他是如何受制於酆都大帝，我怎麽能放他回去？”

他說著話，又隨手用了個縮地術回到自己的家，“不過你說的也對，把他一個人扔在空房子裏, 確實有點過分。我這就帶他走。”

顧玄冥推開青鸞所在的那個房間，桌子上的縛靈袋還好好放著。

畢竟顧玄冥是個進出都喜歡給自己家裏設禁制的人，青鸞要是不見了他才真的要大吃一驚。

顧玄冥撐開縛靈袋，叫了聲“青鸞”，黑色羽翼的大鳥卻一動不動。

“死了嗎？”顧玄冥微微驚奇，青鸞不是說他不會死嗎？

顧玄冥探出手指戳了戳，大鳥一動不動地趴在縛靈袋最底部。

“青鸞，”顧玄冥又叫了一聲，“你該不會是睡覺了吧？”

他兜起縛靈袋，直接往出一倒。

大鳥悄無聲息地張開羽翼，猛地在顧玄冥手上一啄。

變故在一瞬之間發生。青鸞一擊之下，顧玄冥驚覺後立刻後撤，還是被啄傷了手，右手頓時鮮血直流。破風不待主人召喚，主動飛出，追著青鸞放招。

黑色的大鳥在房間頂部旋轉一圈，猛地沖向窗戶，撞碎了玻璃，飛走消失。

破風還待去追，被顧玄冥攔下了。“算了。”

幻化出靈體，破風連忙翻找傷藥和繃帶，口中不忿道：“早知道就不回來管他了！”

說完他才想起是自己提醒顧玄冥回來看青鸞，才害得顧玄冥受傷，立刻歉疚地說：“怪我。”

顧玄冥搖搖左手，說：“不怪你，我也沒想到青鸞會這樣。”

明明之前，他們關系緩和了不少。

顧玄冥不解地回憶這段日子青鸞的表現，青鸞要逃走，比今天更好的機會也有，他之前沒逃，為什麽現在不惜傷了自己也要逃？這中間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事？

破風生氣地說：“我看他不光是羽翼的顏色變了，肯定心也變黑了。他之前那副樣子，說不定就是為了放松你的警惕。”

這麽解釋也有道理，顧玄冥嘆了一口氣，任由青鸞替自己把右手包好，口中道：“今天不能去找姚君齊了。”

“為什麽？”破風不懂，明明自己的主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去的。

顧玄冥擡擡右手，說：“這不是受傷了嗎？青鸞那一下可不輕，我也只能加快傷口的愈合速度，想一點痕跡不留，那是不可能的。姚君齊又整天記掛著我的血偏陰，怕招來邪物。現在沒有防備受了傷，還不得讓他念叨死？我還是在家裏多停兩天，等傷口完全好了再去找他。”

真是點背，顧玄冥發完牢騷，看了看手機，上面有姚君齊怕他忘記特意給他設置的行程提醒。

十點鐘是和葉老師見面的時間。

既然沒能溜走，他還是乖乖去見葉老師吧！

他隨即一步踏出房門，來到和葉老師約定好的地方等他。

十分鐘以後，葉老師來了。一看見顧玄冥他就笑，說：“我叫了幾次你都不來，還是君齊說的話你肯聽。”

顧玄冥沒半點不好意思，道：“不聽不行，他總念叨。”

反正葉老師也知道他並不想拍這部新戲，顧玄冥現在這個態度，表明自己仍然在拒絕他，並沒有因為姚君齊的關系，就無條件地轉變想法。

葉老師也笑了，他自然明白顧玄冥的意思。不過他對自己手裏拿的劇本相當自信，他認為只要肯談，顧玄冥改變主意的可能性有五成。

兩個人直接切入了主題。葉老師說：“我的劇本你還沒有看過，我大概給你講一下故事情節。”

隨著他的講述，顧玄冥面上漸漸露出一絲驚訝來。他沒有想到葉老師居然這麽膽大，要拍一部大型恐怖電視連續劇。

這種類型的，這幾年還沒有出過新的佳作。不是別人不敢想，就顧玄冥的分析，應該有兩方面的原因：一個是受眾有限，電視劇的話，制作周期又長，回本率太低；另一個就是審查的問題，有些電影動不動就審查不通過，上映後又緊急下架的不在少數。

“這……不會讓播的吧？”顧玄冥暗暗咋舌，恐怖的元素雖然最後都歸到人為上，但是劇情裏面難免涉及到封建迷信，不符合現在的價值觀，所以播不出來的可能性非常大。

葉老師說：“已經備案了，也審批通過了。能播不能播，得送審後才知道結果。”

顧玄冥笑道：“葉老師，你肯定比我清楚行情。我一個外行的都知道，現在這方面的審查是真的嚴。有些即便能過的，等播出來以後，也會被緊急叫停。這樣太傷人氣了。”

“你一個不在乎人氣的，也和我談起人氣？”葉老師笑道，“我就問你能不能拍吧，這裏面的主角，除了你，我再想不出別人了。”

葉老師笑盈盈地看著顧玄冥。

顧玄冥神色似乎有一絲松動，細看又沒有，葉老師心裏禁不住也在打鼓，這個青年和他的學生姚君齊不一樣。姚君齊在這種時候，多半已經答應要拍了，但是葉老師知道，姚君齊不適合這個角色，否則他也不會把劇本壓在手裏多年都不拿出來。

“我還需要一點理由。”顧玄冥猶豫了一下，這麽說。

葉老師道：“這個劇本的創作人，是我好友。裏面有一段故事，是他親身經歷，真正開拍以後，我也會讓他親自來飾演那個角色。”

“哪一段？”顧玄冥忍不住問。

葉老師想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感慨：“就是那個未婚妻為救別人而死，被救者反倒不感恩，還想殺了他的那個角色。”

單從劇本上看，這部真的是匯集人生各種負能量，只在最後展露一點牽強的善意，顧玄冥真不知道是怎麽備案成功的。

葉老師說：“你不用擔心投資問題或者別的，即便真的不能播，該付給你的酬勞也不會少給。當然我也明白，當演員就是希望自己飾演的作品能夠呈現在公眾面前。你就算不想接，我也能理解。”

顧玄冥沈默一會兒，道：“我接了。”

葉老師大喜，“我讓助理把合同送過來。”

他直接打了個電話，似乎生怕顧玄冥反悔一樣。不到片刻助理就敲門進來了，顧玄冥一陣側目，葉老師解釋說：“他就拿著合同在樓下等著。”

顧玄冥忍不住說：“葉老師這是直接想把我封在坑裏啊！”

葉老師也笑了，“比喻不錯，我好不容易逮了一只肥羊，當然怕他跑了。”

顧玄冥大致看了一眼合同，葉老師在這上面十分貼心，開出的條件十分優厚，即便是姚君齊來拍，也無非就是這個價位了。

顧玄冥遲疑道：“我現在的身價還不值這個。”

葉老師道：“這個價格不光是開給你的，還是開給你這個角色，你值得。”

“這樣的話，就算以後這部片無法播出，我也不能多說什麽，畢竟拿人手短。”顧玄冥也開了個玩笑。

葉老師卻正色道：“我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你不在乎名氣這一點，能不能播出可能於你而言不是那麽看重，但是選擇你，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演技。”

他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如果不看演技，葉導早就能找到其他人來演了。

顧玄冥點點頭，很意外他如此看重自己的演技。他提起筆，龍飛鳳舞地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好了合同，顧玄冥拒絕了葉老師一起吃飯的提議，一個人在大街上走著。

如今又到了初夏時候，臨近中午，太陽照射之下，還是會感覺到熱意。顧玄冥正想尋個沒人註意的角落用法術穿行回家，卻突然感覺到一片陰影朝自己襲來。

他第一時間打開破風，但因為右手受傷，而左手不如右手靈活，速度比之以往要慢上一點點。

眼看陰影即將籠罩住自己全身，破風自發地從顧玄冥手中脫出，迎上去，用力扇出一扇。

陰影隨即退去，緊接著，顧玄冥所站立的地方，下起了瓢潑大雨。

……

破風那一招使出了全力，竟然導致靈體受損。這次比上次和酆都大帝對陣那一次，要輕得多，只是仍然要好好休養。

顧玄冥嘆一口氣，說：“你那麽拼命做什麽？這都是今年第二次受傷了。”

破風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講道理這種程度本來不應該受傷的。”

兩人想了半天，最後只得猜測是上次和酆都大帝那一戰後，破風沒有徹底養好靈體的緣故。

顧玄冥兇巴巴地讓破風就呆在折扇中不許出來。他自己則開始煩躁，今天突然偷襲他的認到底是誰。現在他最大的敵人就是酆都大帝，但是酆都大帝不可能這麽輕飄飄地一擊即退，除此之外，顧玄冥實在想不到還是有誰有可能偷襲他。按照來人的身手判斷，起碼應該有千年以上的修為。

他猜測了半天，又想起來提醒姚君齊。這和青鸞傷了他不一樣，不能因為怕姚君齊擔憂自己，就瞞著不說。萬一姚君齊也遭遇了偷襲，那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姚君齊此時剛到雲城，正準備給顧玄冥打電話。一聽顧玄冥出了狀況，他嚇了一跳，仔細問了一遍顧玄冥有沒有受傷以後，還不太放心，又讓顧玄冥開了視頻，確定顧玄冥除了右手，別的地方都沒有受傷，才松一口氣，叮囑他之後一定加倍小心。

“我知道。”顧玄冥點點頭，說，“主要是你啊，你身上沒有法器，萬一遭到偷襲怕是危險。”

他眉宇之間染了一絲憂愁，然後說：“我還是過去吧，不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姚君齊此時才有五成修為，剛才那一招偷襲如果放在姚君齊身上，他多半躲不過。顧玄冥只要想想就覺得心驚膽戰，他怎麽能讓姚君齊離開自己的視線呢？

而經過一場心驚的姚君齊自然也不放心顧玄冥一個人在鳳城，這一次因為破風幫忙，顧玄冥沒有受傷，難保下一次還會這麽幸運，他當即點點頭，說：“你來吧，我等你。”

匆匆結束了通話，顧玄冥一腳踏上雲層，往玉城飛過去。

見了面以後，兩顆提著的心才總算放下來。姚君齊說：“你能猜到偷襲的人是誰嗎？”

顧玄冥搖搖頭。

姚君齊便說：“不會是酆都大帝，起碼不是他本人。因為酆都大帝如果想殺你，不可能一擊不中便立刻撤退。會不會是他身邊的誰？比如剛剛逃出去的青鸞？”

他雙眼帶著疑問看向顧玄冥。

顧玄冥思索片刻，說：“那人的速度非常快，和青鸞有一拼，不排除是青鸞的可能。”

姚君齊道：“青鸞知道你傷了右手，所以突然偷襲，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除此之外，我還懷疑其他的人。”

“誰？”顧玄冥問。

姚君齊說：“你不是聽武瓊說過，那只老狐貍雖然死了，魂魄卻沒有歸於地府，而是在深山游蕩。加之武瓊自己也是死後覆生，我懷疑狐族可能和酆都大帝有什麽勾當，狐族死後，有覆活的機會。”

顧玄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有可能是九尾狐前來偷襲？”

雖然荒誕，但是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九尾狐恨他入骨，當時是他親自動手，將他的妖王夢粉碎的，這樣看來，九尾狐的魂魄如果沒有進入輪回道，那他一定會回來覆仇。而姚君齊當時沒有恢覆記憶，也就沒有對九尾狐動手，所以他這次前來偷襲自己，而沒有去偷襲實力稍弱的姚君齊，就解釋的通了。

再加上當時那道陰影，的確像是鬼魅。而他當時殺死九尾狐的時候，燒了它的屍體，九尾狐如果沒有辦法找到契合的身體，就只能當一道鬼魅。

想到這裏，顧玄冥幾乎已經能認定這個偷襲者就是九尾狐了，他和姚君齊對視一眼，姚君齊也說，九尾狐的嫌疑比青鸞更大。

顧玄冥面上有一絲不屑，輕飄飄道：“如果是他，反而不用怕了，他還是個膽小鬼。前來偷襲，發現沒有傷到我，立刻就撤退了。這種即便是來上千百回，我也不懼。”

“不要輕敵。”姚君齊提醒他，“九尾狐現在有了酆都大帝當靠山，我們對他的態度要更謹慎一點。”

顧玄冥點點頭，表示認可。

因為這點插曲，兩個人這段時間的好心情多少都受到影響。酆都大帝的事，又一次被提到了日程上。

姚君齊說：“現在能肯定的是天道一定出了問題。如果天道尚存，那麽酆都大帝這種逆天而為的行為，肯定要受到懲罰。”

“但是他沒有，而且行為愈加肆意妄為起來。”顧玄冥道。

姚君齊：“所以我們得想辦法，讓天道重新回歸到原來的位置。否則的話，即便我們能打敗酆都大帝，再重新挑選一個新人來繼承地府，也難保有一天這個新的大帝同樣生出無窮不盡的欲|望，再一次妄想顛覆萬界。”

至此顧玄冥不得不承認，天道的存在，對一切修道者而言，是必須的。

他不太情願地說：“那我們要怎麽讓天道歸位？”

這個問題比如何打敗酆都大帝還要難。畢竟酆都大帝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即便他現在有了些鬼神莫測的能力，也是有可能被打敗的。而天道一直都是虛幻的概念，沒人知道他是個什麽形態。

或許他是一縷空氣呢？

讓顧玄冥和姚君齊找到這樣類似一縷空氣一樣的存在，真的是太難了。

姚君齊想了片刻，說：“我們先來推測一下，天道出事的時間。”

這個顧玄冥之前也想過了，所以馬上回答他：“我覺得是當年我的那場雷劫之後。因為從那以後，修道者就沒有再承受過雷劫。而且不論是酆都大帝，還是青鸞，或者九尾狐，都是在近一千年裏發生變化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先不提別的，至少一千年前，顧玄冥和姚君齊兩個還沒有發生雷劫，當時諸界都是好好的。

姚君齊點點頭說：“我也覺得是那一場雷劫之後。你認為憑我們兩個的實力，能夠徹底將天道毀滅嗎？”

他這麽問的時候，語氣中有一絲不確定。一千年以前，唯一有可能改變天道存在狀態的，就是他和顧玄冥聯手對抗的那一次雷劫。按照一般規律而言，沒有人改變天道預設好的結局，比如顧玄冥所要承受的雷劫，其結果應該是萬劫不覆。後來自己替他擋了雷劫，那麽這個結果就該轉移到自己身上，可是他也沒有萬劫不覆，只是魂魄化成碎片，還進了輪回道。

“不可能。”顧玄冥想都不想就否定了他這個推測。

他繼續說：“天道存在的時間比你我久遠得多，光憑我們的修為，就想徹底銷毀天道，未免有點無稽之談。天道如果能夠被你我毀滅，那它也能被其他修道者毀滅。曾經如你我這般修為的人不是沒有，他們照樣對抗過天劫，若按照這般推斷，那天道早就被毀滅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些修道者後來都身死道消，而天道仍然存在了幾萬年。

姚君齊稍微想了一會兒，便認可了顧玄冥的說法。“你分析的對，那麽現在就是天道可能在那一次雷劫中，被我們傷到了，之後不知所蹤，無法維持秩序。”

他現在的神色反倒輕松起來，忍不住挨著顧玄冥說：“這樣就不用太擔心了，一千年的時間，你和我都差不多養好了傷，天道必然也是如此。我有預感，他應該快回來了。”

“若是真的就好了。”顧玄冥也笑道，“那我們就省了力氣，不必親自對付酆都大帝了。”

想到酆都大帝意氣風發的時候，卻會兜頭被天道狠狠霹下雷劫，他就心情十分愉悅。

姚君齊揉了一把他的頭，說：“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還得看好酆都大帝，免得他喪心病狂，真的顛倒陰陽了。”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顧玄冥眼底露出些笑意。

就算那樣，他也不怕酆都大帝。

兩個人相視一笑，顧玄冥滾到姚君齊懷裏，將右手放在他膝蓋上。姚君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青鸞竟然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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