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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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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遲被扇懵了。

喻江手下力道極大,扇得他半邊臉立刻腫起來。

林雪遲捂著臉眼睛紅了,咬牙說:“我做錯什麽了?”

“你說你做錯什麽了!”喻江捏過他的下巴,粗暴地說:“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你覺得你幹什麽我都會順著你是吧,嗯?還是覺得自己長大了有能耐了,出了事沒有我你也可以?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直接就給我跑到警察局去,你有沒有想過我到處找你找不著多著急!”

林雪遲嚇著了:“對不起……我只是想自首……”

喻江瞇著眼睛,語氣危險:“現在你想自首了?剛殺了K.K的時候怎麽沒想?”

“我……我以為我不會再殺人……”

“你以為?你已經殺人了,殺一個和殺兩個沒有區別,這是你自己說的!”

林雪遲的眼淚流下來:“是……我已經殺人了,我早就該去自首的,我覺得不是自己的錯,我以為殺了他一切就會好起來……但現在我的人生真的毀了,徹底毀了……”

“就因為Oscar?你後悔了?”

“我不後悔!”林雪遲歇斯底裏道:“但是我受夠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我不想再去思考到底誰對誰錯、到底為什麽這些事要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麽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什麽別人可以過得那麽好我就偏偏這麽糟糕。難道還不夠嗎?這種生活還有意義嗎?我已經毀了,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毀了!我的人生不可能再好了!”

喻江一怔,沒想到他突然爆發。

林雪遲崩潰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是個殺人犯呀,是我殺了他,我想殺他啊,我恨他,我恨他!我能怎麽辦呢?我都不知道該殺了他還是應該殺了我自己!”

喻江心裏一酸,將他的孩子摟過來:“乖,不說這種話。”

林雪遲心如死灰地搖頭:“我不想再努力了,我不想再堅持了,我不想再過了行不行?我不努力了行不行?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你還有我。”喻江親吻他的發頂,“我還在呢。”

林雪遲搖頭:“你放棄我吧,好不好?Daddy我不值得的,我不值得的!你讓我去自首,你不要把自己牽扯進來……”

“值不值得我心裏有數。”

林雪遲一邊哭一邊推他:“我說不值得就是不值得!你走,我不要你了,你走……”

喻江摟著他:“我走到哪裏去,嗯?我還能去哪裏?我已經牽扯進來了,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要去自首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們一起去坐牢。”

林雪遲這才想起被開顱的Oscar,他一頓:“是你……”

“是我。”喻江說:“是我做的。”

林雪遲茫然:“但你不是醫生……”

“不是我動的手,我找了個朋友幫忙。”

林雪遲瞠目:“什麽朋友?他也隨隨便便就給人開顱嗎?”

喻江忍俊不禁:“你放心,我沒和他說實話。”

林雪遲不可置信:“可是……”

“他不會隨便和人說的,這種事我肯定會慎重,不用擔心。”喻江抹掉他眼角的淚水,撫摸他的嘴唇:“我沒打通你的電話就覺得你可能會出事,要不然就是被人發現了,要不然就是自己想不開,我還不了解你?一鉆牛角尖就喜歡自己把自己往死裏逼,還誰的話都不願意聽。所以我趕緊去療養院看了一趟,還好他們還沒發現Oscar已經死了,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雪遲垂著眼睛,細密的眼睫上凝著透明的水珠:“你不應該救我。”

“我知道人生對你來說比對別人沈重,但也並非只有你如此艱難。況且你不是一個人在承擔這一切,我還在,只要你要讓我在你身邊,否則你把我擋在外面那我怎麽能幫你呢?”

“這不是小事Daddy,我殺了人,無論他有多少罪孽都好,殺人都是我的罪孽。”林雪遲嘆息:“是我違法犯罪了,這個事實不能改變。”

喻江說:“所以你想自首,那雪眉呢?你也不管她了?你也不想當醫生了?好不容易終於把醫科念完了拿到博士學位,你不打算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林雪遲語塞,他想起林雪眉笑靨如花的樣子,不由心酸。

身後有不明所以的警察催促他們離開案發現場。

喻江只好扶著人慢慢從樓梯走下來:“你才二十四歲,往後起碼還有五六十年的時間要去度過,怎麽能輕易就說人生毀了呢?你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的。”

林雪遲迷茫地看著警車上的屍體袋搖頭:“我以為殺一個有罪的人會獲得正義感,原來不是這樣,原來只要是殺人就會有罪惡感。”

喻江拍拍他的肩膀:“然而贖罪的方法也有很多。你會是個好醫生,你以後還能救很多人。”

他們從女警官身邊走過,喻江向她點頭示意,說了一句抱歉。女警側開身讓出走道來方便他們離開。林雪遲擦過她的身側,身體微微發抖。

他們最終把騷亂拋在了身後。喻江低聲說:“如果要說罪孽,那誰身上沒有罪孽呢?傷害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哪怕只是一句話也可以獲罪的。”

林雪遲的靈魂仿佛出竅了,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他精神萎靡,像是生了一場大病,回到家之後整整一個星期既不出家門也不接人電話,只顧窩在被子裏睡覺。直到周末林雪眉回家了,為哥哥消沈的狀態大驚失色,將他硬拉下樓吃了頓晚餐,林雪遲的臉色才稍微好些。

喻江工作忙,不能總呆在家裏,於是讓林雪眉鼓動他哥哥多出門活動。林雪眉只以為哥哥在找工作期間坎坷頗多,於是帶林雪遲出去逛公園吃海鮮還跑到海邊散步。林雪遲本來就累,又不敢謝絕妹妹的好意,被折騰了兩天癱在床上心裏氣不過,抓起電話打給喻江,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地罵。這通脾氣發得毫無理由,還特別幼稚,得虧喻江脾氣好小心翼翼哄著,不知道的保姆在房間外面聽著還以為這父子倆吵多大的架,屋頂都快掀翻了。

罵完林雪遲心裏一口淤積的悶氣總算稍微緩解,終於有點精神理會找工作的事。

不巧的是,他電腦這時候壞了。於是他大大方方跑到書房裏去用喻江的電腦上網收發郵件。郵箱整一個星期沒被碰,裏面塞得滿滿的,不少面試通知他懶得看,當中夾雜一封教授發來的,問他關於一本參考資料的事情。

這本參考書是當初林雪遲在喻江的書櫃上無意間翻到的,放的位置比較高。林雪遲拿了書架梯來爬到頂格找了半天沒找到,大概是喻江整理書櫃的時候又挪到其他地方去了。林雪遲只好挨個書櫃找,梯子挪來挪去很不方便,他的手肘磕在搭把上帶著書櫃上的書打落,散了一地。那書又厚又重,磕在手上疼得人齜牙咧嘴。

林雪遲只好下梯子去撿書,最上面的是一本列維斯特勞斯的雜記,緊挨著《神話學》放著。他撿起來把書放回去,書櫃空出的位置深處投射出半邊淺淺的陰影來,形狀像個凹槽。林雪遲目光一滯,有些好奇地將旁邊的神話學挪出來,果然裏面的墻壁現出一塊正方形槽口。

槽口並不深,四角呈圓潤弧度,規矩整齊,形狀完整。林雪遲伸手摸了摸,堅實得很,不像是空心的,敲敲打打推推碰碰都沒有任何異樣。

是墻壁本來就這樣的嗎?還是以前的電源口或者接線口封死之後沒填平?

林雪遲抽出上下左右幾格書冊來,也沒有類似的凹槽,就只有這麽一個安然地出現在列維斯特勞斯的背後。林雪遲撇撇嘴,沒想出什麽門道來,只能又把書放回去。他眼角的餘光落在書架上的銀質標簽,正好是一個四角圓弧的正方形。他拿眼神比對了一下凹槽的大小,試著把標簽拿下來往裏面放。

位置不大不小剛好能夠將標簽放進去。但想再拿出來卻難了,金屬的標簽牢牢吸附在墻上,要用力沿著邊緣往外摳才能摳出來。林雪遲的眼皮跳了跳,做了個深呼吸。

——這面墻後是吸鐵石嗎?

他想著,用力按了按那個標簽,只聽清脆地哢噠一聲,凹槽猛地往裏陷入了一寸。

林雪遲嚇了一跳,本能地縮回手,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好的東西似的警惕地看著巨大的書架。

——這個書架不會有什麽問題吧?喻江幹什麽在自己書房裏還弄這種小機關?

他試探著碰了碰書架,書架往外拉開,冷氣撲面而來,書架後露出一個幽深漆黑的洞口。

林雪遲被這股陰風吹得生生打了個哆嗦,連那黑洞是什麽都沒看清楚,第一反應就是迅速將書架啪地拉回去,重新蓋上洞口,深怕裏面會有危險的東西立刻冒出來似的。確定書架關回原位,他才發現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快得驚人。

——為什麽喻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書房裏還有這麽恐怖的東西?

他迅速把標簽取下來放回原處,然後收拾好散落的書回到電腦前,手指仍然還有些發抖。

——那裏面會是什麽東西?會不會是很危險?還是會通向別處?是這棟房子的暗道嗎?那其他地方還有沒有?這房子很古老嗎?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還是喻江自己弄的?要是他弄的他弄這種東西幹什麽?

林雪遲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有些問題其實不難回答。書簽毫無疑問是喻江自己做的,因為這是喻江的書櫃,所以這種打開書架的方式只能是喻江自己設計的,不會是別人。那麽後面那條暗道還是暗房都好,至少喻江知道它的存在,而且他看起來並不希望別人知道。

這樣想著,林雪遲咬了咬手指,抱著腿忍不住回頭看那個書架。

他一直覺得喻江是挺神秘的一個人,但是他以為那是喻江研究宗教的緣故,畢竟搞宗教的看起來都有這種氣質。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喻江有秘密,平心而論誰都會有自己的秘密,而且在林雪遲的想法裏,誰的秘密也不會有他的秘密可怕。畢竟他有暴力傾向還殺過人,怎麽看都足夠驚世駭俗了,誰的隱私挖出來能比他的更有看頭呢?

林雪遲禁不住好奇,喻江會藏著什麽東西嗎?錢?和工作有關系還是私人的東西?

不會藏著女人在裏面吧?他天馬行空地想。

喻江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會藏女人的人,他真的想要,什麽樣的女人不能有?特地藏一個在家裏實在太荒謬了。錢也沒有必要,現在這個社會真的有巨額的存款也是會在銀行直接買保險櫃,誰會專門建個房間來放現金?不被老鼠啃了才怪。如果是工作上面的事情那也可以理解,喻江除了教書之外應該還有其他副業,涉及一些工作上的機密的話那還是不要去探究比較好,免得惹來麻煩。

胡思亂想了許久,他下定決心尊重喻江的個人隱私,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然而當他把註意力重新聚焦在電腦上,才發現剛剛想找的那本參考書沒來得及拿過來,還放在書櫃上。林雪遲只能又回到書架旁,小心翼翼爬上梯子把參考書拿下來,他的眼神掠過約翰斯特勞斯的《神話學》,怔怔地猶豫了幾秒。

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念頭閃入了林雪遲的腦袋。喻江之前說他找了個朋友來給Oscar開顱的時候說了一句什麽話來著?

——“他不會隨便和人說的。”

什麽朋友隨隨便便給屍體開顱,還這麽聽話切開左小腦?“舊金山左小腦案”已經鬧得人盡皆知,這位單純的朋友如果不知道案子的話未免太與世隔絕,如果知道這個案子還沒有顧慮就給人開顱,那簡直就是傻瓜了。“他不會隨便和人說,”的意思是這位朋友會保守開顱的秘密,那就是說他知道開顱意味著什麽,但是他還這麽做了,並且願意成為林雪遲的幫兇。

喻江的這個朋友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做這種鋌而走險的事情?喻江怎麽認識的這種人?為什麽不告訴自己?這個朋友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嗎?

一種奇怪的直覺讓林雪遲打了個冷戰。這個書架後面會有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他把金屬標簽重新摘下來,按著剛才的方式打開了書架。陰風再度席卷而來,確切地形容不是單純的陰冷,更像是打開了速凍櫃的門,溫度驟降,裏面起碼比外面低了十度。林雪遲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朝內試探,光束只照出一片濕漉漉的磚墻,無法深入。

他緊張地做了個吞咽動作,沈寂的暗道口正如他心裏的恐懼仿佛隨時會將他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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