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蕪嵐遞了拜貼就在劉府外等候。

想到虞述交給她的重任，再想到昨日離朝劉覆莫名其妙的恨意，不會今天連劉覆的門都摸不著吧！

這廂蕪嵐內心湧動，那廂小廝就迎了出來。她緊跟其後進入府內。

按理說劉覆是正四品，俸祿不少，這院內草木卻疏於管理，廳內更是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不見一件古玩字畫。

在看劉覆一身衣服洗得發白，坐於上座，身旁站著一個瘦瘦的，臉色蒼白的公子，身上衣服穿的卻比他華貴的許多，再仔細看兩人眉眼之間有些相像，想必是他兒子劉信小廝領她入座。

“不知林將軍所來何事。”劉覆不拿正眼相瞧。

蕪嵐心裏暗罵，這老頭是個臭石頭，嘴上將昨夜想的自我檢討說了出來：“蕪嵐於京時日不多，朝堂之上多有沖撞，言語不當之處請劉大人多加包涵。”

劉覆臉上總算是緩和了些道：“再過幾年我這老臣就要告老還鄉了，信兒身體羸弱，天資不足，我也沒想過讓他入仕。”

“劉大人真是為令郎作想，是個好父親。”

劉覆聽了蕪嵐幾句好話，也算是打開了些心扉：“劉某就這一個兒子啊，此去路途遙遠，變故不定，信兒要是有個意外，我也等同沒了！”

傳言劉覆愛子如命。

“其實今日蕪嵐有一事和大人相商。”她點明來意。

劉覆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沒好事！”

“大人先聽我說完，我和大人的目的是一樣的，有不想讓令郎舟車勞頓。”蕪嵐安撫道，接著又說：“敢問大人，你可知陛下此刻最想知道是什麽？”

“廢話，當然是九皇子的下落。”

她勾唇一笑：“所以殿下在哪不重要對嗎？無論在羅州，還是京城。”

劉覆猛的一驚，“你可是說？！信兒你下去！”

劉信推出廳外後，劉覆站起身來，連連跺腳：“殿下真的進京了？按歷法來說，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也是牽連的大罪啊！我得趕緊稟報陛下。”

蕪嵐連忙喝住他：“劉覆大人！你可知陛下為何派你去查？”

他止住步伐，試探地問：“陛下不想事情鬧大，想顧全九皇子，或者是因為我是他舅父，想要我以此徇私？”

蕪嵐點了點頭道：“此為一。大人以廉潔名譽立命於朝內，陛下顧慮若是九皇子真的在羅州，你也自當如實稟報，如果九皇子不在羅州，你也可以從中周旋。”

“這些難道五皇子殿下想不到麽？”他一聲嘲諷。

“他自然想到！所以陸盼大人才會阻止。陛下退而求其次，派遣令郎前去不是更好嗎？令郎未入世，不懂朝中覆雜，陛下操縱起來不就更順手？”

她繼續直言道：“陛下要的不是九皇子殿下真正的下落，而是劉大人你給他的結果！”

劉覆聽罷，在廳內走來走去，想起朝上齊帝的姿態越來越疑惑，若是陛下在意，派傳令先騎去就好了，何必傳他，或者信兒前去。

比起派其他人，齊帝還是偏袒於保護虞述的。只是陛下要的結果，他該怎麽呈上？

劉覆撒手問道：“林小將軍，你快把我這老糊塗繞暈了，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是誰去？”

知曉劉覆入了套，蕪嵐嘻嘻一笑：“五皇子殿下當然只希望謝禪一個人去，黑的可以說成白的，無論在不在，也是不在。”

她瞥了一眼認真思索的劉覆：“劉信若是隨謝禪去了，人禍可避，天災總沒有辦法了吧！那山路崎嶇顛簸，指不定整個路面塌陷，到時候令郎暴屍荒野，恐怕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聽她此言，劉覆楞了半響。

“你說呢，劉覆大人。”

“誒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劉覆急的濃眉皺起。

“不如我們。”蕪嵐一句提醒。

“先下手為強！”劉覆說完有自言自語起來，雙手合十，默念道：“不可，不可傷他人性命。”

看來劉覆也是一只不簡單的老狐貍，

“我有一計策。”蕪嵐慢悠悠的說道。

“願聞其詳！”

她略微思索：“只是要付出點代價。”

“只要我與我兒不去趟這趟渾水就好了！”他雙眼急切。

當然，最主要的是要攔住五皇子的人。蕪嵐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這一行可是把她說的口幹舌燥。

回了臥室，就見虞述候在了屋內，已經給她倒好了茶水。

蕪嵐見此準備接過來狂飲，他抓住她的手，依舊是冰冰涼涼的，他雙眸帶水，聲音柔和：“茶水還燙，涼一涼。”

“噢。”她鬼使神差的縮回了手。

慢著，早上她出門去了，誰人給她屋內送茶？這人不會吧？向秋煙要了茶水？

“你！你！”

“我怎麽了？”

“你哪來的熱茶？你別被人發現了啊！虧你在前面逍遙的走，我在後面累死累活幫你擦腳印！”她痛心疾首道。

“這麽傻，騙你的。”虞述將茶送到她的嘴邊。“喝吧。”

青花瓷的杯盞挨著她的薄唇，水撲進她的牙齒，她耳朵突然有些發燙，她一把推開她的手：“不用，我直接喝壺裏的。”

說罷，在虞述詫異的目光下，拿起茶壺，掀開茶蓋，咕嚕嚕的仰天長喝。

喝完後，還不忘打了一個嗝。

“嗝～”再打了一個。

虞述豎起大拇指：“將軍，好氣概！”

喝足後，蕪嵐倚在椅子上，見這人絲毫沒有離開她臥室的跡象：“你還不走嗎？”

“你急什麽？”

“我要睡午覺了！請殿下回避。”

“怎麽，那年在草原上，我可什麽都看過！”

“不準說！”說罷，想起曾經自己腦後的大包，蕪嵐揮拳而去。

虞述一個躲閃，大手包住她的拳頭。

“現在離正午還早，午飯都沒吃，你睡什麽午覺？後院采買食物的小廝不過多久就要回來了！你是想要我被發現還是怎麽著？”他反手拉住她的手腕。

蕪嵐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嘿嘿笑道，對不起，說謊沒有打草稿。

不過蕪嵐越想越不對味，她怎麽感覺自己和金屋藏嬌似的？

除了擺平外面的土財主，還得防著被內宅的人發現。

她看著眼前這人這臉，她就算是有賊心也沒這個膽。

他丟開她的手，正襟危坐，慢慢悠悠倒了一杯茶，“說吧，今日和劉覆如何？”

“一切按照預計的發展。”

他點了點頭，嘆道：“既要收劉覆為已用，又要吃一步虞箏的棋。”他突然笑了起來，“我就喜歡看這些人明明知道我在哪，卻不能將我如何的樣子！”

蕪嵐一屁股坐下，看他纖長的手拿起青瓷杯，輕抿一口，就差沒把茶吐出來說：“這茶虧你喝的下去，改天我拿新茶來。”

“我又不挑。”蕪嵐小聲嘟囔道。

“這既然是我虞述的地盤，自當按照我的喜好。”

難道說他還打算在這久待？！可是作為房間主人的她還沒有同意！

“二哥？”門外響起敲門聲。

蕪嵐彈坐起來，斯唯月又喊了幾次。她看了一眼安然不動的虞述，一把把他抓起來。

衣櫃？她把衣櫃門打開，拉住他的手臂往裏一松。

那人站定，她楞是推不動分毫，“你幹嘛？斯唯月來了！”

“林蕪嵐，你能不能看看櫃子大小？”虞述臉黑的不能再黑。

“哦…”她尷尬的笑了一聲，誰叫他長得這麽高，而且她本來就沒有什麽衣物，要這麽大的衣櫃幹嘛。

門外敲門聲急促，斯唯月叫道：“二哥，我進來了哦。”

“等下—”這廂蕪嵐安撫道斯唯月，那廂左顧右盼房間裏哪裏有藏身的地方。

床？！對了，蕪嵐把虞述推在床上，“我警告你！別說話！”

後放下簾幔，收拾了下衣服開了門。

“二哥，幹什麽呢？！”斯唯月嘟著小嘴，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

“沒…沒事啊…你怎麽了？”

她獻寶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袱，緩緩打開，一件靛藍女子衣物躍然於眼前，她將其攤開，靛藍作底，領袖、手袖祥雲銀絲刺繡，羅裙深色漸變，外間一層薄薄的輕紗，淡雅清新。

“真好看。”她撫摸著衣服輕道。

斯唯月碰了碰她的手肘說：“楞著幹嘛啊？去試一試！秋姐姐給你做的！”

“啊？”她有些錯愕，這可是女裝啊？！

“快去換上，我要看看二姐的樣子！”斯唯月跟個小精靈鬼似的，把衣服塞在她的懷裏。“呃…在哪換呢？就在帷幔裏吧！一定要換哦，我就在這等著你！”說著將她推進帷幔裏。

呃。

裏面那廝。

面面相覷。

蕪嵐輕咳一聲。

虞述坐在床邊，反手撐著床鋪，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兩只眼瞪著他，做出口型：“轉過去！”

蕪嵐伸出手要掐他，他縮了縮：“好，好，矯情什麽，一回生二回熟了都！”

她白了一眼，現在是不想和他爭執，得把斯唯月這搗蛋鬼送走才行。

這女裝，她一咬牙，穿就穿吧！豁出去了！

她把衣服展開，頓時傻了眼，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啊？這麽多件？都是些什麽絲帶？！

不管了，總有兩只袖子是對的吧？！現在只管往身上穿。

“二哥，好了嗎？”斯唯月催促道。

“馬上…”蕪嵐正在埋頭苦思衣物的先後順序。

虞述不知什麽時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前，她一驚，下意識往後退，背抵住床壁，他手伸在她的腰間，嘴角藏著笑：“林小將軍，這個衣服不是這麽穿的。”

“說的像是你穿過一樣！異域女子！”蕪嵐仰頭，在他耳邊咬牙切齒。

“真是伶牙俐齒的小老虎。”他回敬道，在她腰間打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結。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輕輕的在她耳邊呵道：“蕪嵐，你真美。”

真美。

這話一聽，她立馬耳朵又紅又燙，她從小聽過很多讚美她的話，卻從沒有一句與“美”掛上鉤的言語。

“對了，這才像個女子！”虞述眸裏含情，似乎擁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女子。

“看我這話說的，林將軍這小黑臉蛋都忍不住少女含春，雙頰微紅。”虞述忍不住連連自我稱讚。

蕪嵐聽罷，呵呵冷笑一聲，一腳踩了而過去。虞述吃疼張嘴想要喊出聲，她一把過去捂住他的嘴：“不許說話！給我吞回去！”

吃了熊心豹子膽，他竟敢調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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