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保衛科的尹峰打招呼道：“穆穎不是去濱江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穆穎並不回應。

尹峰似乎早已習慣，待看到穆城時卻吃了一驚。

“這是……穆城？”

穆城朝他點點頭。

尹峰更加吃驚：“穆城也回來了？”

此時另一個保衛科成員從裏面冒出頭來，似乎對“穆城回來”的消息十分意外，所以特地出來看看。

穆城除了之前的點頭外，再沒說什麽。

舒蘇不知道自己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只是在最後保衛科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時給了個很淡的笑容。

他們走了，後面依稀傳來那兩人的聲音。

“穆城有好幾年沒回來了吧？”

“這次應該是帶女朋友回來。”

“應該是外地的吧……”

最後那一聲，意味深長，不知包含著怎樣的意思。

舒蘇想，如果姑媽說的真的，那這學校的保衛科應該也知道穆城的事。

高中強奸犯。

如果這樣解釋，那一聲議論裏包含的意思就很明顯了：應該是外地的，本地女孩恐怕不會找他。

舒蘇強迫自己不去想太多，接下來，要客觀地面對後面的一切。

一所鎮上的中學並不會太大，沒走多遠就到教職工宿舍，到某一單元樓下時，正好碰到一名下樓來往外走的女人。

舒蘇正讓路準備等她先走，便聽她驚喜道：“城城，你回來了，我正要去看你們到哪兒了！”

“媽，這是小蘇。”穆城說著回過頭來，“小蘇，這是我媽。”

舒蘇心裏說不出的意外，穆城的媽媽，太年輕太漂亮了！

她以為這個女人不過三四十的年紀，現在才知道只是顯年輕，依穆城的年紀，她至少五十左右了。

可看她的衣著、妝容以及形態舉止，卻至少比實際年紀年輕十歲！

難怪穆城和穆穎外貌出眾，原來全是遺傳，有這樣好看的媽媽，兒女又會難看到哪裏去？

舒蘇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開口道：“媽。”

閔可蘭露出溫婉的笑容，“誒，小蘇和我想象中的兒媳婦一模一樣。”

從這個見面來看，舒蘇覺得這個婆婆很好。

無論氣質，還是談吐，還是對她的態度。

反而穆城似乎對媽媽並不熱絡，包括穆穎也是。

穆穎能一見穆城就撲到他懷中去，能對著穆城一把鼻涕一把淚，還能當著穆城的面對自己這個嫂嫂冷嘲熱諷，但到了家，對著自己的媽媽，她竟然十分高冷。

對，就是高冷，沒什麽明顯的表情，沒有多的話語，就像面對陌生人一樣。

這樣看來，穆穎和穆城在個性上竟也有點想象。

他們住二樓。

一般教職工宿舍都是那種很舊的樓，幾乎與學校同齡，他們這一棟樓也是。

身為校長，竟然沒有住上特別豪華的房子，舒蘇覺得這個未見面的公公似乎就是書本上那種理想中的優秀老師：無私、勤懇、清貧。

二樓門是開的，幾人走到門口時，已經聽到裏面人的聲音：“到了？路上有些辛苦吧？”

聲音很和氣，還帶著些溫文爾雅的氣質，舒蘇擡頭往前看，心中再次吃驚。

穆城的爸爸，竟同樣的外貌出眾。

同樣顯年輕，同樣有不錯的氣質，五官俊朗，身姿挺拔，和穆城還有幾分相像。

他穿一身灰白相間的條紋襯衫，五十出頭的年紀，竟然有著年輕男人一樣的身材，和穆城媽媽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璧人。

這兩個人，幾乎滿足了女性對愛情的一切幻想：男的英俊，女的美麗，男的沈穩溫潤，女的優雅溫柔，兩人平淡相守，在一日又一日的幸福歲月中看著一雙兒女慢慢長大。

如果不是知道穆城穆穎和父母關系不好，不是知道穆城已經好幾年不回家，她會覺得這個家庭簡直完美得天妒人怨，是存在於世界中的BUG。

面對父親的問候，穆城只淡淡回道：“還好。”過程中，甚至沒擡頭。

閔可蘭說道：“飯菜做好了，你們先坐坐，我看看有的菜要不要熱一下。”說著將穆城的行李箱放進屋中，又朝舒蘇道：“小蘇快坐，松泉你把水果盤拿過來，我切好了放在餐桌上。”

舒蘇道謝，依言坐在了沙發上，穆松泉拿了果盤過來，也朝她道：“這是小蘇吧，休息一下，問城城要不要去接你們，他非說不用。”

“是不用，挺近的……爸。”舒蘇將“爸”叫出口，覺得整張臉都在發燙。

所以還是不能閃婚，至少該先見父母，先叫叔叔阿姨，然後再改口叫爸媽，這樣總讓人能接受一些。

穆松泉卻不在意，似乎很高興，笑道：“城城這孩子，年紀不小了，卻一直不找女朋友，讓回來相親也不願意，我們正著急呢，沒想到他倒突然開竅了，今天能見到你，我和你媽都高興。”

舒蘇不好意思地笑：“我們結婚有點倉促，對不起沒提前和你們說。”

“這都是小事，結婚了，我們也了卻了一樁心事，我們這一代父母嘛，都是這樣。”穆松泉笑道。

舒蘇覺得公公性格也和婆婆一樣好，轉頭去看身旁的穆城，卻見他兀自坐著，面無表情。

而穆穎呢，竟然已經拿出手機來玩了。

沒一會兒閔可蘭喊吃飯，桌上早已擺了大桌的飯菜，冷菜熱菜湯菜點心加起來竟有十幾道，而且菜色很好看，一眼就能看出女主人的手藝來。

但穆城和穆穎兩人並不多說什麽，舒蘇出於禮貌，誇了婆婆廚藝好。

閔可蘭仍然溫柔，笑道：“就怕你吃不慣，我們這裏也沒什麽特別的菜賣，都是常見的鄉下菜，不嫌棄就好。”

舒蘇連忙說不會，嘗了菜，真心實意評價菜好吃。

穆城一句話都沒有，只和舒蘇說道：“菜夾不夠和我說。”

舒蘇回道：“夾的夠的，就是媽做這麽多菜，恐怕要吃不完。”

穆城沒接話。

閔可蘭也不責怪，只是問穆城：“城城，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

“暫時不。”穆城回答。

“總要辦吧，一直拖著對小蘇也不好。”閔可蘭又說。

“這個我們自己會安排。”穆城明顯無意多談。

談話一時陷入僵局，穆松泉說道：“既然結婚了？那是不是考慮買房的事？濱江市的房子首付要多少錢？”

穆城沒馬上回話，倒是穆穎道：“一百萬，你們有嗎？”

穆松泉沈默一下，“如果決定在濱江市買房，我和你媽大概可以拿出八十萬來，你自己手上存了錢嗎？湊一湊，應該能出個首付吧？”

穆城卻是一口回絕：“不用，房子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

“可是房價不是一直在漲嗎？如果出得起首付，為什麽不買了算了？你們總要生孩子的對不對？”閔可蘭說。

穆城淡漠回應：“這些和你們沒關系。”

穆松泉放下了筷子，“城城，你這是什麽態度，什麽叫沒關系？你是準備和你親父母斷絕來往嗎？”

“我們之間，本就沒什麽來往可談。”穆城回答，語氣裏沒有一絲溫度。

穆松泉似乎要發火，閔可蘭連忙道：“松泉，好了，城城大了，有自己的主張，你就讓他去吧。他們願意什麽時候辦婚禮就什麽時候辦婚禮，願意什麽時候買房就什麽時候買房，你不是常說現在的孩子一代比一代追求自由嗎？你就給他們自由吧。”

穆松泉沒有繼續說話。

舒蘇低著頭，一口一口吃著飯菜，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些。

這樣的氣氛下，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好在幾分鐘後，穆城就放下了碗筷，朝她道：“等你吃好，我帶你去下面走走。”

舒蘇很快道，“吃好了。”

在這樣的氣氛下，真的不覺得餓，不覺得想要吃東西。

穆城便拉了她從桌上起身，穆穎卻也站了起來，“我也要去！”

這會兒穆城還沒說話，閔可蘭就早一步攔住了她：“穎穎，你就別下去打擾你哥哥嫂嫂了，好好吃完飯，再陪我收拾碗筷。”

穆穎明顯不同意，正要說話，穆城一手扶住她的肩：“好了穎穎，別鬧，在家好好休息。”

穆穎看著他，連鼻頭都因傷心而輕輕扇動，隨後一轉身，沈默地進臥室去，“砰”一聲關上了門。

金沙中學，只有初二升初三的學生還在學校，馬上就要成為畢業生，他們需要補課一個月。

舒蘇由穆城牽著手，漫無目的在校園內走著，這種感覺，有點像初中少男少女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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