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輕在考場中找到對應的座號坐下，未過一會兒，監考老師喊道：“靜一靜，靜一靜，把書包拿到前面來，桌子上不要留無關的東西，還有五分鐘發卷子。”

月考雖然難，可也是一中本校組織的考試，目的在於讓同學們心中有數，迎接期中考，所以監考也不怎麽嚴，每個考場只有一名監考老師。

最後一個考場裏不學無術的“倒數”們終於有了可乘之機，他們精誠合作，考試全程紙團滿天飛，一份七拼八湊寫出來的答案傳遍了全班。

監考老師一直低頭玩手機，為了不被學校領導發現還特地坐在遠離教室門的角落裏。她半點兒沒把這一考場的學生放在心上，反正他們作不作弊都考不出什麽成績。

“同學，你新來的啊？答案接一下。”蘇輕輕前面的男生敲敲她的桌子說。

“謝謝，我不需要答案。”蘇輕輕的聲音軟軟的，語氣卻很堅決。

“別啊，你不抄後面的哥們兒還等著呢。”男生直接把答案扔到了她桌子上。

蘇輕輕：“……”第一次見到催著人抄答案的。

“正版答案，放到外面賣要二百塊一份的。”男生又補充說。

蘇輕輕瞥了一眼，……五個題裏錯了四個。

估計是覺得蘇輕輕和他們不是同一類人，男生小聲說了句什麽，直接把答案團成一團往後面桌子上扔去，結果正中後面同學的腦袋。

那位同學猝不及防地被砸，下意識地說：“臥槽，誰他媽——”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大。

監考老師重重嘆了口氣，依依不舍地收起手機：“後面的那幾個，你們幹什麽呢？”

她踩著高跟鞋，走過去對蘇輕輕和另外兩人說：“你們三個，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們作弊。考完到級部辦公室來一趟！”

蘇輕輕無端被牽連，急忙說：“老師，我沒有作弊。”

監考老師冷笑一聲：“閉嘴吧，你們是什麽人，自己心裏都清楚，還在這解釋什麽！”

“我們是什麽人？”蘇輕輕前面的男生猛地站起來，“我們是什麽人輪得到你說？”

“不想考就趕緊出去，學校要你們有什麽用處。”監考老師言語尖刻地說。

“傻逼，你他媽……”

“哎，哎，羅煒，別跟她說了。”附近有人拉著那男生的胳膊，把他拽回椅子上。

“同學，對不住啊。”後面的那人說，“我們解釋清楚，通報批評不會有你的。”

“沒關系。”蘇輕輕搖搖頭，繼續寫剩下的試題。現在想什麽都沒有用處了，只能一心一意把剩下的題目做好，盡力把成績考到最高。

周圍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蘇輕輕筆尖摩擦卷子的沙沙聲，一上午很快過去了，蘇輕輕吃完飯回到教室。

“輕輕大寶貝兒，考得怎麽樣？”孟曉晴迫不及待地問。

蘇輕輕盡量心平氣和地把上午的事告訴她，孟曉晴地聲音陡然拔高：“這老師腦子有坑吧，怎麽無憑無據就說人作弊啊！我考完和你一起去，她還能隨便誣陷人了不成！”

“她也不算隨便誣陷人，畢竟我的確和作弊的同學說話了。只是，”蘇輕輕皺皺眉，“她說話也太刻薄了。”

“就是，開了眼界了，這破老師，離老徐差了十萬八千裏了。”孟曉晴一甩辮子，“哎，要不要告訴老徐？”

“別了。”蘇輕輕搖搖頭，“自己能解決的，不用麻煩他了。”

她走到立在墻邊的書櫃，抽出一本習題，回頭對孟曉晴握握拳頭：“別擔心晴晴，我超兇的！”

“好吧……”孟曉晴看著拿出習題都要踮腳的蘇輕輕，“你最兇。”

下午和第二天的考試，互相傳答案的人都收斂了很多，蘇輕輕在比較安靜的環境中寫完了最後

一道試題，呼出一口氣交上卷子。

“那個，同學，真的很對不起啊。我是十班的趙睿捷，呃，那個，我們去級部辦公室吧。”後面的同學站起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他長了一張娃娃臉，和教室裏吊兒郎當、發型衣服都很奇特的人比起來，顯得特別無害。

“嗯。”蘇輕輕背上書包，“同學，你們兩個可把我害慘了。”

“啊，我知道，真、真的很……”趙睿捷結結巴巴地說。

“你他媽瞎逼逼什麽。”羅煒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走了。”

監考老師已經在辦公室了，唾沫橫飛地對級部主任說：“趙老師，你看看這都什麽學生，不但作弊，還在考場上辱罵老師，我辛辛苦苦監考，兢兢業業教學，就為了被他罵的？”

孟曉晴也在級部主任旁邊，看來是先到一步，對老師說明情況了。但是，沈望居然也在辦公室裏，見蘇輕輕進來，微微笑著做了個口型“沒事兒”。

“臥槽，你什麽時候‘辛辛苦苦’監考了？要是玩兩天手機都能當做辛苦的話，也怪不得老師教出的學生成績都這麽棒。”

那老師班裏，學生有二十多個都在最後的考場，這也是級部安排她監考這一場的原因。她本來就對學校的分班不滿，覺得教到的都是些差生，影響評優和獎金，一聽羅煒這麽說更氣了：“玩手機？沒證據瞎說什麽！你們這夥人，除了作弊就會胡說吧！”

“那你有什麽證據說輕輕作弊了？”孟曉晴忍不住火氣，一甩辮子問。

“這還要證據？最後一考場都是些什麽學生？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不作弊才奇了怪了。”

趙主任輕咳一聲：“黃老師，有點過了。”

黃芳玉哪聽得下她的阻止，怒火由作弊轉移到學校：“趙主任，就這樣的學生，居然分給我們班二十多個！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老師，首先，作弊確實應受到處罰。但是我沒有作弊，您可以調取監控查看。我因為轉學所以分到最後一考場，顯然不是您口中的‘那種學生’，而那兩位同學願意承擔責任，所以也不是。反倒是您，口口聲聲說愛崗敬業、為學生著想，最後卻落腳到分班不公，不得不讓人懷疑您的品德和教學水平。”

蘇輕輕的聲音依舊柔軟，但近一個月在廣播臺的練習，已經讓她學會怎樣控制聲音力度和拿捏情感，竟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黃老師楞了楞：“懷疑什麽？轉校生，這可是一中，市重點，老師教學水平是你能懷疑的？”

“是啊，一中，市重點。”沈望的聲音不緊不慢，卻極具壓迫性，“市重點的老師不能懷疑，學生就能了？”

“他們本來就——不，那個女生可能沒有……”黃芳玉的聲音越來越弱。

“黃老師，這件事情我會再調查的，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趙主任說，又看著幾個學生，“你們也先回去吧。”

“也別調查了，就我跟趙睿捷作弊，不關那女生的事兒。”羅煒一臉火氣，“都他媽什麽破事兒，嚷嚷一天了，愛通報不通報。”

趙主任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回去！”

羅煒踢開門就走，趙睿捷連忙跟上去，走了幾步又回頭沖蘇輕輕抱歉地笑笑。

蘇輕輕微微嘆了口氣，孟曉晴拉住她的手，有點生氣：“別管他們，走吧。”

“等等，沈望你留一下。”趙主任突然說。

沈望點點頭，蘇輕輕腳步一頓，孟曉晴在前面拉著她：“走啦走啦，主任叫你同桌留下肯定是什麽有嘉獎啦。”

也是，畢竟她的同桌那麽優秀。

“沈望，我聽你班主任徐老師說，你這學期報了特別多競賽。”

“對。”沈望回答。

“競賽這種項目呢，我們學校是鼓勵學生在不影響正常學習的情況下盡力參加，主要任務還是高考。沈望，你很有能力，但是這麽頻繁的競賽，確實不會耽誤學習嗎？”趙主任抿了一口茶水。

“不會。”沈望語氣平淡，“我以前也參加了很多競賽。”

趙主任猶豫了一會兒：“但我註意到你參加的競賽，都是有獎金的——沈望，你是不是經濟上……”

她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從高一起就沒見過沈望的父母，甚至沒有通過話，提起“家庭”時也總被他草草帶過。這孩子獨來獨往居多，優秀得不太“典型”。

“沒有。”沈望回答得很利落，“多謝您關心，我只是單純參加競賽而已，學校的課程――太過簡單。”

很是囂張的話語，從少年人微抿的薄唇中吐出，語氣清冷到淡漠。

“那就好，老師隨便問問，你別多想，安心學習哈。”趙主任溫和地笑笑，“到時候考個市狀元省狀元，咱們學校都為你驕傲。”

沈望一挑眉：“沒問題。”

趙主任原本只是鼓勵他，沒想到沈望一口應下，訝然又驚喜地拍拍他肩膀：“有志氣，好好加油幹啊！行，沒別的事了，回教室吧。”

“嗯。”沈望應道，拉開門又回頭說：“不過市狀元著實沒什麽意思。”

他靠在墻邊舒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拿出煙，想了想又放回去。畢竟這裏來來往往都是老師，他不想再被人盤問什麽了。

趙主任說的沒錯，他就是為了獎金。

李美婷全身心投入為她兒子爭取更多財產，沈望覺得完全沒必要，沈國恒每月給他的生活費都沒怎麽動過。

他需要一些經濟來源，競賽獎金簡單易得。

他正在一點點剝離與這個家的聯系，或者說這個家在沈國恒的帶領下，早已漸漸把他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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