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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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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棲遲問服務員討了一副撲克牌,正打算大展拳腳,賺回之前輸給雲枝的血汗錢。

他在過道裏接到了樓朔電話,說鬥地主散場了,便打聽了來龍去脈。

聽完以後他納悶:“你真的對雲枝有興趣?”

樓朔沒承認也沒否認:“反正被你的頂頭上司給嗆得沒話說。”

說到這個,白棲遲打起了精神。

他感嘆:“哈哈哈他倆辦公室戀情藏得太嚴實了,我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平時他們在公司裏幾乎沒交集,雲枝只跑去簽過一次同意書。”

話音一落,白棲遲突然想起來了很重要的線索。

雲枝過去的時候,把外套忘在沈錦旬那裏過……

四舍五入,這不就是辦公室play實錘??

他果斷掏出手機,把雲枝的備註改成了:[老板娘]。

再因為沈錦旬放話說“我和雲枝的動靜可能有點大”,被樓朔轉告後,他在隔壁另外開了一間房,重新找了兩人鬥地主。

期間他總是疑神疑鬼的,怕邊上傳來少兒不宜的聲音。

可是打到了後半夜散場,隔壁別說吵到他了,居然什麽動靜都沒有?!

這個人類在說什麽大話?害得自己重新開房!

·

雲枝睡得昏昏沈沈,並不了解他和沈錦旬能有什麽動靜,也不知道白棲遲已經把他當成了老板娘,更別說自己和玫瑰花擦肩而過。

感覺到有人壓在旁邊,床微微往下塌了一些,他朝那邊滾了兩圈,心滿意足地把小半張臉埋在熟悉的臂彎裏。

淩晨嗓子難受,他悶哼了幾聲,有人把他扶起來餵了幾口溫水。

他已經恢覆了大半意識,單單是嗓子疼,被這麽細心照顧著,有些不好意思。

“誰啊?”他問。

身邊人也問:“你想是誰?”

他聽到聲音打了個激靈,被嗆到咳嗽不停。

靠著沈錦旬的那側開著睡眠燈,借著光線,看到對方穿著黑色的浴衣,沒什麽情緒地看著自己,他心跳險些漏了一拍。

記憶慢慢湧上,他立馬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著,難安地挪了挪屁股,感覺到褲子的腰圍太寬松,一直往下掉,

“L碼的穿了不舒服嗎?”沈錦旬握著水杯。

雲枝的臉從面頰紅到了耳根,結巴了半天沒能說出來話。

沈錦旬追問:“有沒有頭痛?”

這個問題比較好答,他說:“沒有,就是眼皮子打架。”

他躺了回去,扭頭看到兩人中間擺了從沙發上拿來的長方形靠枕,把棉被塞得拱起來了一塊。

“我睡姿有點不好。”他先坦白。

“發現了。”沈錦旬道。

他沖著雲枝揚了下下巴,指著他的腿:“幸好起床找到了靠枕,不然我快被你夾斷了。”

怕雲枝半夜不舒服,他睡在了雲枝邊上,然後就被雲枝擡腿架在腰上,還慢慢往下面磨蹭,繼而演變成了自己的腿被他纏住。

兩條腿修長筆直,看著偏細,其實力氣不小。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麽,總是左右擰來擰去。

之前沈錦旬睡到一半被弄醒,硬是沒能掙脫開。

雲枝假裝自己困到無法回答他:“唔……”

說了這麽兩句,他閉上眼睛,很快真的再次睡了過去。

沈錦旬有些失眠,起身去客廳再燒了一壺熱水備著,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會財報。

回房間以後,他見雲枝臉色蒼白,蓋棉被蓋得七扭八歪,伸手幫忙重新掖好,在整理被角的時候,被雲枝拉住了手。

渴血反應害死人,沈錦旬無可奈何,就隨雲枝去了。

他的手伸過靠枕被雲枝牽住,過了會雲枝的腿又架回了靠枕上,屈起來抵著了沈錦旬的膝蓋。

就這種惡劣的睡眠環境,沈錦旬記起以前睡到太軟的床墊都會睜眼看天亮,現在絕對難以合眼。

然而他嘆了口氣,剛想到這裏,就墜入了夢境。

難得地不間斷睡了很久,早晨被雲枝設定的鬧鈴聲吵醒,雜牌機的音效把沈錦旬嚇了一跳,還以為附近哪個工地在做爆破。

雲枝松開手沒再牽住沈錦旬,急急忙忙把鬧鐘關了。

他解釋:“它的選項裏除了只能播一次,就是每天都播,不能選工作日。”

再過了五分鐘,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

雲枝做了同樣的動作:“第一個鬧鐘是給我提神的,第二個鬧鐘才開始起床。”

又是五分鐘,想睡覺的沈錦旬萬念俱灰。

雲枝不好意思道:“這個鬧鐘表示我必須下床了。”

沈錦旬問:“還有第四個嗎?”

“沒了沒了。”雲枝保證。

被這麽一吵,瞌睡蟲都醒了。他看沈錦旬起床,也跟著起床,打算一起去洗漱。

沈錦旬靠在門框上,沒讓他進:“你要看回來?”

指的是昨晚脫褲子時的那句話,他看自己幾眼,自己就看回來幾眼,算是扯平。

雲枝假裝什麽也沒聽到,跑到庭院裏去了,好像突發奇想要呼吸新鮮空氣。

等到沈錦旬洗漱好出來,他再溜了進去,用淋浴器仔仔細細重新洗了個澡,神清氣爽的。

早飯和洗幹凈烘幹的衣服一起送了過來,兩碗艇仔粥,一疊翡翠腸粉,以及別的粵式早茶點心,零零散散擺了半張桌子。

雲枝撈著粥,醞釀了一會措辭。

沒必要再生分地說謝謝,以沈錦旬的性格也不樂意聽這些,可是自己也不能當做無事發生,提都不提一句。

他開口:“難得丟臉了幾次,不小心全被你撞見了。”

沈錦旬的桃花眼笑得彎了彎:“真的是難得嗎?”

雲枝:“……”

對話直接結束,他埋頭吃飯,不再吭聲。

沈錦旬吃了點就擱下筷子,開了個電話會議。坐在對面的雲枝斷斷續續地掃蕩著剩餘的早點,等到他一擡頭,桌上差不多被清成光盤。

“昨晚是光喝酒了沒吃飯?”他感覺雲枝像是餓了好幾天。

雲枝道:“不要見外。你如果對高中還有點印象,我那時候吃水餃都是論斤吃的。”

盡管吃的不少,在熟人面前完全放開了能吃一大堆,但他就是不長胖。

他又啃了兩只叉燒包,看到沈錦旬掛斷會議後一直望著自己,疑惑地問怎麽了。

沈錦旬道:“參觀黑洞。”

“哪裏?”

“你的胃裏啊。”

聽到以後雲枝支著腦袋撇開頭,真的不和沈錦旬講話了。

離開酒店,他忽然想起自己漏下了什麽:“白哥怎麽沒回來?”

可沈錦旬沒回答他,看了眼完全處在狀況外的自己,勾起了嘴角。

雲枝摸不著頭腦,猜測:“可能是有艷遇吧。”

坐到車上的副駕駛座上,又問:“那個人會找你麻煩嗎?”

雖然他沒看到沈錦旬是怎麽打人的,但想必下手不輕。

沈錦旬沈思了片刻,道:“估計以後……”

他說得遮遮掩掩,讓雲枝擔憂起來,然後補了一句:“看到我會繞路走。”

雲枝松了一口氣,小聲說著“那就行”,系好安全帶。

雜牌手機不停地在口袋裏振動,是加班趕工的設計師們在哀嚎資本主義壓榨人。

雲枝點開來看,因為手機太破了,卡了足足兩分鐘後才跳轉,屏幕閃動後,明明沒有觸屏卻自動播放了最新的一條語音。

由於手機音質差勁,白棲遲的聲音略顯沙啞:“真的你們別不信,這個群裏其中有一位看似被資本主義壓榨的小白菜,其實是老板娘!!”

沈錦旬是他老板,老板娘是誰?

雲枝蹙起眉頭:“你談戀愛了?”

“沒有。”

“那是哪裏冒出來的老板娘……”

不知道為什麽,沈錦旬頓了下,隨即笑意更深,還故意撇開頭,不肯和雲枝對視。

路上雲枝積極參與推理,和其他人一起討論究竟是哪個打工仔背叛組織,聊得熱火朝天沒擡起過頭。

直到他接了一通看房電話,這才消停下來。

“你要搬出去?”沈錦旬問。

雲枝道:“是啊,還是盡快找到租房比較好。”

領了Tiro的工資,他可以在公司附近租一室一廳的小戶型房子。

環境比不上沈家和許家,可至少算是遮風擋雨的落腳處,也不會擔心遇到邋遢打呼嚕的室友,更不會出現被突然趕走的情況。

從需要被老師庇護的嬌氣學生,到逐漸地自力更生,經歷過大起大落的變故,雲枝覺得這樣更能安心。

之後沈錦旬送了他一程,他獨自和房東見面。

房東急著用錢,價錢在同地段裏顯得特別便宜,希望能夠馬上簽合同。

“你看,浴室裏的東西全都很新的,裝修完了就租出去過一個月。那人是個學生,平時住學校的,也就周末的時候和女朋友來這裏過,你看看,好多家具根本沒用過……”

屋子沒任何問題,而且離Tiro總部的距離特別近,只要步行十五分鐘。

“你們公司也有個人最近來問,要是你這邊定不下來,我待會找她來看房了。”房東道。

雲枝被低價租金所誘惑,看過一遍合同後,和房東簽了半年。

坐地鐵回到別墅,白棲遲躺在沙發上喝替代劑,被一群人圍追堵截問老板娘是誰,藏著掖著死活不肯說。

“反正這瓜絕對是真的,你們就等著老板哪天公開吧。不像?他這人特別會裝模作樣的!”他道,“一個看著很高嶺之花的悶騷。”

見雲枝在玄關換鞋了,他道:“老、老、老是愛吃甜品的小枝回來啦?”

雲枝:???

直覺告訴自己,白棲遲說討論八卦說順口了,剛才差點稱呼自己老板娘,可惜自己沒有證據。

而白棲遲的確想這麽喊,但並非說順口,是真的將雲枝當做了沈錦旬的男朋友。

他在脫口而出時猛地覺得不妥,雲枝那麽愛害羞,還裝著糊塗在群裏猜人,肯定不願意被揭穿得明明白白。

雲枝關心道:“你昨晚去哪裏了?”

“在隔壁那間套房和兩個朋友打牌哈哈哈哈。”白棲遲笑了一會,“雖然離你不遠,但隔音效果特別好,什麽也沒聽到,你盡管放心。”

雲枝有些難為情,自己撒酒瘋不是對著沈錦旬撒的嗎?看樣子,怎麽白棲遲也知道了?

他支支吾吾:“我再去樓上睡一會。”

白棲遲一臉“我都懂”的表情,擺擺手示意他好好休息。

這個周末過得很忙,雲枝和許嘉致解釋了搬走的事情,把自己的行李往租房裏搬。

來到這座別墅的時候,他只拎了重量很輕的行李箱,現在要離開了,托沈錦旬的好意扶貧,衣服可以來來回回運個好幾趟。

“這幾件衣服為什麽買深色的?感覺你穿淺色更好看。”白棲遲幫他收拾了一下衣櫃,“為什麽同一個款式要買三種顏色,家裏有礦?”

雲枝道:“唔,這些都是沈錦旬送的。可能導購把合適的衣服挑出來後,他懶得選,就全部買下來了。”

白棲遲恍然大悟,心想狗糧要麽不來,要麽來得猝不及防。

他翻了翻衣櫃,剩下的不多,有個紙袋塞在角落,沒被雲枝整理到。

怕被遺漏,他順手拿了出來,和衣服一樣丟到了床上,讓雲枝等下放到箱子裏。

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紙袋在床上滾了滾,裏面的東西甩出來了一部分。

是條有蕾絲花邊和蝴蝶結綁帶的白色內褲。

溫馨友愛的畫面在這刻急轉直下,變得尷尬無比。

看到雲枝的臉紅了又白,擅長花言巧語的總監磕磕絆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沒法為自己打圓場。

雲枝窒息到想讓內褲連著沈錦旬一起消失,然而白棲遲說的話裏就捎上了沈錦旬。

白棲遲幹巴巴道:“沈總還送這些呢?蠻周到的……”

雲枝僵硬地點了點頭,下了臺階:“是呀。”

氣氛再度凝固,他又說:“白哥,你是不是等會要回公司。”

“對對對,順路送你去租的地方。”白棲遲道,“趕緊把東西收好吧。”

雲枝欲哭無淚地把那袋東西放進了箱子裏。

晚上,他搬好家打掃了一遍衛生,去公司陪著白棲遲加班。

白棲遲在切割鉆石,專註地雕琢著閃閃發光的透明晶體,一顆顆形狀各異的材料被打磨得非常相似。

“有沒有紙巾?”他覺得自己出汗了。

這裏擺滿了制作工具,哪會有這種日用品。雲枝想到自己的口袋裏常常會備著,伸手去摸卻沒摸到。

他拿出裏面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擺在桌面上,找到一包沒拆過的紙巾遞了過去。

白棲遲稍作停頓,活動了下手腕。

他擦著額頭浮出來的薄汗,轉身去後面的桌子上喝了一口水,看到有被剪斷的領帶,恰巧是周五時沈錦旬系的那根。

看白棲遲有些詫異,雲枝覺得自己酒品不好,沈錦旬綁住自己也是情有可原,沒什麽好掩飾的,便說著領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當時有點鬧騰,所以就被捆了個死結,不剪開的話解不了。”

白棲遲:“…………”

他看雲枝表情純真,不懂沈錦旬給雲枝灌輸了些什麽思想,為什麽情趣捆綁能被說得如此淡定,仿佛在交流早飯吃了些什麽?

剪了就剪了,怎麽還要留起來,下次你們想再捆也不能用了,難道是想做收藏?

“這好像沒什麽紀念意義。”他憋不住話。

雲枝收到了領帶,睜眼說瞎話:“我想賠給他一根一樣的,所以留著到時候問問店員。”

“賠給他?你倆的關系需要計較這些?”白棲遲接連詫異。

雲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虛:“嗯嗯。”

事實上是自己的渴血反應沒消退,看到這兩截布料散落在地上,趁著沈錦旬沒註意,沒抗住誘惑偷偷撿的。

·

這片區域的兩極分化很大,樓盤有貴到數不清價格直奔七位數的,也有便宜的旅館宿舍,以及無法落腳的衰敗胡同。

雲枝住的不算好也不算差,盡管沒有電梯沒有園林景觀,但也不會漏風不會半夜伴隨呼嚕聲入睡。

陪加班陪了三個小時,他散步回租房,在樓下遇到了一對應該住在同棟樓的父子。兒子不過七八歲,坐在父親的電動車後面。

男人問:“你是住在這兒?”

雲枝道:“我在五樓。”

“啊呀,我們是六樓的。”男人說,“我孩子剛下晚自習,年紀還小有點淘氣,被老師扣住罰抄了幾十遍單詞。”

雲枝客氣地笑了下,和他們一起上樓,再告別。

當天晚上,他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有點淘氣”。

起初往地上砸玩具,塑料制品被啪嗒啪嗒地踩,再趿著硬底的拖鞋蹦蹦跳跳,笑聲極具有穿透力。

或許不該叫做笑,更像是扯著嗓子在尖叫。

接著家長訓斥小孩要安靜,小孩開始哭天搶地,雙方進行了持久的爭執。

雲枝用枕頭蒙著腦袋,默念著自己這間房子被租了半年,不可以第一天晚上就嫌棄。

上班時他再次見到了那個男孩,這次是被他媽媽領著去上學。

男孩似乎很想要親近雲枝,咧著嘴笑得燦爛,露出一排牙齒。雲枝頂著黑眼圈,著實開心不起來,敷衍地點了一下頭。

在公司門口他看到了沈錦旬,沈錦旬少言寡語的,淡淡地聽著特助在說話,一擡眼對上了自己的視線。

雲枝假裝四處看風景,用餘光觀察著沈錦旬漸漸走遠。

然後部門裏的前輩看到他,和他開玩笑:“老板娘二號,你好呀。”

這兩天沒推理出個結果來,他們把所有沒結婚的設計部員工都列為了嫌疑人,雲枝被排在了二號。

雲枝道:“你早來半分鐘再喊這個綽號,能和老板正面碰一碰。”

前輩撩了撩長發:“萬萬不敢,上有老下有小,姐姐丟不起這個飯碗。”

到了辦公室坐下沒兩分鐘,於域湊過來:“今天你是不是和白總一起去見模特?”

雲枝看了下日程表,的確有這份安排。

他道:“你想要樓朔的簽名?”

“是的是的,謝謝!”於域說。

最近壓力極大,大家苦中作樂,插科打諢聊著周遭的八卦。

雲枝昨晚被熊孩子折騰得沒睡好,沒力氣加入他們的話題,趴在桌上閉起眼睛。

可能是終於被命運眷顧,分配工位的時候他走了個大好運,座位非常適合偷懶。只要其他人不站起來往後面望,難以發現自己在幹什麽。

這一上午他渾水摸魚,睡了個痛快。

午飯和同事們結伴去了五樓餐廳,有女生看了眼自己的餐盤,再看看雲枝的餐盤,有些哽咽。

她道:“小枝,你怎麽吃那麽少啊?”

“他一直吃的不多。”

雲枝的食量可大可小,全然取決於對面坐著什麽人。

如果是很多同事圍在一起吃,那他的飯量普普通通。

於域給雲枝夾了一塊肉,道:“別忘了簽名!”

雲枝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和樓朔短暫的相處中,他感覺那只吸血鬼盡管喜歡油腔滑調,但沒有沈錦旬那樣愛捉弄人,討個簽名應該輕輕松松。

“可以多要個唇印嗎?”於域得寸進尺。

有人打趣:“要樓朔的?你讓雲枝拿塊橡皮泥去要個牙印,吸血鬼的獠牙比唇印更有特色。”

於域抱著胳膊:“算了不要了,唇印這種東西不該印在紙上,我自己去要比較好!”

雲枝問:“那是印在哪裏?”

於域用手指點了下雲枝的臉頰:“印在這裏。”

·

下午白棲遲去見模特,搭配衣服和試戴珠寶樣品,再和模特彼此交流了幾句。不忘抽空吩咐雲枝去趟咖啡店。

總監要請全場喝咖啡,一百多杯飲料來來回回送了好幾趟,雲枝拎得手有些抽筋。

發了兩圈過後,名單上的所有模特除了樓朔外都收到了,他奇怪:“樓先生今天不來?”

白棲遲道:“有吸血鬼出事了,他去了臨省處理後續。”

“出事?”

“淩晨有個傻逼打傷人類,說是想嘗幾口鮮血,看看這和替代劑有什麽區別。他一嘗就收不住了,差點把人吸幹。”白棲遲有些煩悶,“自己作死丟了整個血族的臉面。”

雲枝道:“那個人還好嗎?”

白棲遲聳聳肩:“幸虧路人報了警,沒出命案。”

本來以為答應於域的事情要泡湯了,過了兩個小時,樓朔居然踩著結束的時間點趕到現場。

他和公關部的人握了下手,轉而也和雲枝握了下:“不好意思,來晚了。”

所有人圍著樓朔一陣忙活,有定造型的,有談走秀路線的,風急火燎地幹著正經事。

等到事情全部敲定,雲枝拿著於域的筆記本翻到扉頁,去找樓朔要簽名。

樓朔握住筆,道:“你是不是單身?”

雲枝點點頭:“怎麽了?”

眼瞧著簽名後筆鋒沒收,在底下連著畫了個小愛心。

他笑了:“我是幫同事要的,他很喜歡你,不過他也是單身,沒什麽事。”

“還以為你問我要呢。”

“如果可以賣錢的話,那你給我也簽一個吧。”

樓朔看他貪財,笑了下:“只要一個?”

“是賣的很貴嗎?那看看筆記本還有多少張空白的。”

一共有六十多張空白頁,樓朔一張一張地簽,權當給雲枝賺零花錢。

他道:“我以為你和沈錦旬是情侶。”

“不是啊。”雲枝不懂他怎麽會有這種念頭。

“哦,我懂了。”

樓朔停住機械般的簽名動作,鋼筆筆尖在紙上暈染開了墨點:“你和他是炮友?”

看雲枝的表情有些遲疑,他問:“你們周五不是一起睡的?”

雲枝察覺到樓朔所指的“睡”,和他所做的“睡”,不是一個含義。以他們的關系,沒到可以詢問私生活的程度,使得自己有些抵觸。

他沒有正面回答:“怎麽了嗎?”

樓朔道:“有點可惜,畢竟好不容易遇到個長在我審美點上的人類。”

看雲枝瞬間有些戒備,他忽地笑了一聲:“不過比起為了這張臉,你有個更讓我感興趣的地方。”

雲枝問:“什麽?”

樓朔道:“夜店喝酒的時候,我無意碰到過你的手背,剛才又握了一下手做確認。”

雲枝怔了怔,捏緊了掌心。

“為什麽這個人類,會和我的體溫一模一樣?”

盡管樓朔沒有任何惡意,可是雲枝的警惕心瞬間拔高。

吸血鬼在做過造型後,混血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英俊。他沖著雲枝痞氣地笑了下,露出了獠牙。

他安慰道:“不要緊張,我的意思是現在天氣還很冷,你穿得實在太少了,應該把自己焐得更暖和一點。”

·

“你說樓朔啊?不用把他往心裏去,他就是一個中央空調。每次來許嘉致這邊做客,都送許嘉致玫瑰花,可把鋼鐵直男嚇得不輕。”

白棲遲想起雲枝要賠給沈錦旬領帶,無語道:“他的浪漫細胞要是和沈錦旬的平均一下,那他們兩個就都是正常人了。”

雲枝心事重重地絞著自己的手指,總覺得樓朔在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

“如果有只吸血鬼,我是說如果。”他提出假設,“他長得和人類一模一樣,不怕陽光,也不需要吸血。”

白棲遲疑惑:“那不就是人類麽?”

雲枝苦惱地繼續說:“但是有著吸血鬼一樣的治愈能力,也殘留著一點點天性。”

“操!”白棲遲蹦出了臟話。

就在雲枝暗落落忐忑的時候,緊接著傳來一句:“哪他媽有那麽好的事?”

雲枝:“……”

“你不會覺得他是怪物嗎?”他問。

白棲遲反問:“他難道不就是怪物嗎?”

剛雀躍了一些的心情猛地掉入谷底,他道:“這個字眼有一點點傷人。”

“唔,我只是在闡述客觀事實,畢竟這個實在太超出常理了。稍微認真地想想,我有些起雞皮疙瘩。”

白棲遲去他的租房裏坐了一會,看著光禿禿的樓梯,和毫無美感的裝飾臺面,以及樸實無華的家居設備,簡直想讓雲枝住回來。

他問:“是獎金給你開少了嗎?”

事實上,獎金開的很高,已經遠遠超過了雲枝應得的數額。

雲枝看白棲遲這麽照顧怪物,心裏有種詭異感。

他正想回覆些什麽,卻聽白棲遲道:“去問你男朋友要啊?不要和他客氣,畢竟他的錢實在太多了!”

雲枝發蒙:“我哪來的男朋友?”

白棲遲看他呆滯,感覺事情的發展方向不太多,跟著楞住:“我還想問你來著,但怕你比較含蓄,一直憋著沒打聽你和沈錦旬怎麽在一起的……”

“啊?”雲枝這下真的糊塗了。

要不是今天滴酒未沾,他會懷疑自己又被茅臺灌得神志不清了,否則怎麽會出現那麽離譜的幻聽?

他喃喃:“你說的老板娘,是指我麽?”

“我們的嫌疑人二號,不然呢!”白棲遲忐忑,“周五晚上你不是和我們老板睡了嗎?”

雲枝道:“我和他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不是,連聊天都沒聊啊!”

被白棲遲講了一遍來龍去脈,雲枝消化了半天才接受事實。

繼而聯系到樓朔幾個反常的問題,他窘迫到想要跳樓一了百了,再也不用面對這個人心叵測世界。

瞧沈錦旬人模狗樣的,被傳出來有個老板娘後,讓部門裏很多小姑娘心碎一地,其實滿肚子壞水!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欲哭無淚。

白棲遲看他像是冤得可以六月飛雪,把水杯往前一推:“有話慢慢說。”

雲枝沒把撒酒瘋時的諸多惡劣行徑講出來,主要自己愛面子,其次怕知情者白棲遲被沈錦旬殺鬼滅口。

模糊掉這些信息以後,兩三句就潦草說完。

白棲遲依舊被震住:“沈錦旬看著不愛說話,挺會玩文字游戲的啊?”

雲枝道:“他哪裏不愛說話了?”

“他的秘書特意記錄過,話最少的那天只說了三十二個字,平均每天不超過二十句話。”

雲枝心說,那你是不知道他在我這裏有多煩人!

自己怒意未消,火氣沖沖地查了下導航,想要從這個月租金三千多的拆遷小區,提刀霍霍跑到那每平米十五萬的富豪宅邸。

破手機卡了又卡,跳出來了導航結果。

打車:127元起。

地鐵:1小時30分鐘。

步行:5小時20分鐘。

這時候沒有地鐵了,要是想要省錢,只能走個520過去。

真是窮人的悲哀啊。

雲枝死死捏著手機,趴在桌上哭喪著臉。

等送走了白棲遲,他打電話給沈錦旬,鈴聲響了三秒之後,被飛快地接通。

“幹嘛說我和你動靜大?”他開門見山。

沈錦旬知道他是來算賬了,沈穩回答:“你如果繼續撒酒瘋,不會吵到別人嗎?”

雲枝想想也是,沈錦旬用了模糊的話術來應付樓朔,實質上沒有說謊,只是說了一半的真話。

並且把一只活了有三百多歲的吸血鬼蒙得團團轉。

他磕磕絆絆:“你就是討厭。”

說完他覺得指責的力度不夠強,他把話改得有針對性了一點:“你就是討厭樓朔。”

“你喜歡他嗎?”沈錦旬道。

雲枝嘀咕:“不喜歡他,你怎麽突然問這個,這兩者有什麽關系?”

“既然你不喜歡他,那為什麽管我喜不喜歡?”沈錦旬道,“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系?”

雲枝被噎住,竟是無言以對。

“沒有收到他的花,你很失落?所以和我發脾氣?”

他道:“這是兩碼事,你故意說了些讓人產生誤會的話,搞得白棲遲都把我備註成了老板娘!”

沈錦旬笑了起來:“司機可能早把你備註成小老板娘了。”

雲枝:“…………”

“再說了,就一句我和你可能動靜大,姓樓的就誤會我和你上床了。那是他黃色廢料太多,腦子裏有著些什麽,就聯想到了什麽。”

沈錦旬似乎早就料到了這點,卻說得無辜:“要是他多看點武打片,說不定就會猜我們是打架互毆,砸酒瓶摔椅子。對了,你被綁起來的時候,不就是一副要和我同歸於盡的樣子?”

雲枝:“……”

正在糾結著要怎麽鬥嘴,忽地聽到樓上傳來滑板摩擦地板的聲音,還有小孩子的大呼小叫。

“你那裏在半夜違規施工?”沈錦旬問。

雲枝哭笑不得:“沒有,樓上在做運動。”

接著父母罵小孩,小孩懟父母,然後父母又互相埋怨的循環,吵得雲枝頭疼。

被擾亂了思緒,他洩氣般匆匆掛了電話。

接下來兩周他們都沒有碰面,部門裏流傳的所謂的老板娘,也隨著大秀的日子越來越近,被大家拋到腦後。

設計師們忙著畫稿忙著核驗,這些做完了又要打磨珠寶,進行精細的調對。

雲枝去茶水間倒水時,偶爾看著碧螺春走神,或者在走廊上望著門口人來人往。

“來這裏透氣?”有人問。

雲枝點點頭:“是啊。”

趕回去也是當個安靜的花瓶,他不太想無所事事地坐在位子上,看著其他人累得唉聲嘆氣,這種清閑讓他如坐針氈。

談不上好與不好,只是不喜歡,有種說不出來的煩悶。

待了有十分鐘,於域也跑了出來,因為拿到了樓朔的簽名,所以他對雲枝的好感度暴增。

他看到了雲枝,就主動搭話:“我和我同學說你幫忙要到了簽名,報了名字以後,他認識你欸!”

雲枝一頭霧水:“你同學是誰?”

“沒你厲害。”於域謙虛道,“他當時和你一起參加油畫來著,你是第一名,但他沒晉級。”

他絮絮叨叨的:“以前沒好好學,到了高三聯考那陣,他集訓了很久,這才過了美院的線。”

雲枝說:“唔……”

“原先沒看出來你那麽厲害,我不該要你幫忙整理文件的,喊你畫圖最劃算。”

雲枝道:“我不能幫忙畫。”

不像助理崗位水分大,Tiro對設計師的要求比較嚴格,證書和獎項是門檻,每過一段時間還會進行業務水平考試。

要是沒合格,不允許接觸核心業務,只能幫忙打下手。

帶著頸椎按摩器的前輩散步過來,看於域在走廊上嘰嘰喳喳,道:“有這力氣,不如多去練練你的線條,速度慢得好像十月懷胎。”

她是笑著說的,表情有些欣慰,可見於域這段時間有所成長。

雲枝聽完以後有些知道自己不舒服在哪裏了。

看到他們在喜歡的領域內有所收獲,自己常常會去幻想。

想自己要是沒有左手骨折,要是沒有被半要挾式地鎖在閣樓裏,現在的生活會是什麽樣?

盡管沒有意義,但他不忍住。

“對了小枝,白總下午去開會,你是不是要一起去?”

雲枝道:“我去放幻燈片。”

“記得旁敲側擊下那些高管,問問派對幾號舉行,這段時間我就指望著它能嗨一嗨了啊。”

雲枝答應了,下午提早到了會議室,準備好文件後,去了趟廁所。

瞧見有道熟悉的人影也在往裏面走,雲枝進去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這麽走掉的話實在太慫了,他硬著頭皮站到了旁邊,死命地勒令自己的眼神不要朝斜下方亂瞟。

然而心裏越是想著不要去做,身體越是控制不住。

糾結了一會,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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