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松本放下剛剛看過的幾份報告。

他說：“顯然，得知天皇特使即將來哈爾濱的消息，現在各路反日分子都開始蠢蠢欲動了，就像《西游記》裏寫的那樣，得知唐僧要路過的消息，各路妖魔鬼怪全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站在桌前的野島摸著腮幫上硬硬的胡子茬說：“課長，我雖然不喜歡這兩個特使，但是，我們憲兵隊會全力保護他們的。這些反日組織的力量不足為患，有我們憲兵隊在，他們來一個，我們就抓一個，他們來多少，我們就抓多少。”

這時，副官多田拿著一疊電報和信走進來。

他把信件都放在桌上，把一封信送到松本眼前。

松本看見牛皮紙的信封，就估計到這封信是江韻閣寄來的。果然，在信封的一角有江韻閣緘幾個字。

松本急忙把信拿過來拆開。

信上只有一句話：

地下黨要刺殺天皇特使。

落款知名不具。

“每次都一樣，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松本抖著手裏的信紙說，“這算什麽呢？說它不算情報吧，這個情況又很重要；說它算情報吧，這個情報又過於簡單了。這上面只說了地下黨要刺殺天皇特使，他們究竟要怎麽刺殺，什麽時候刺殺，派什麽人來刺殺，這些情況統統都沒有。”

“或許他在地下黨中地位有限，無法知道更多的情況。”多田試圖解釋江韻閣的行為。

松本低頭看了看信。“我們已經從其他渠道得知了地下黨要刺殺天皇特使的消息，這封信更讓我們確定了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從這點看，這封信還是有價值的。”

“課長，有價值的可能不止這些，下面還有一頁。”多田指著信紙。

松本一看，後面的確還有一頁。他把那頁拿過來，上面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請釋放王寶生。

落款還是知名不具。

松本臉上舒展了笑容。“看來，我們這位知名不具朋友終於開始提條件了。”

多田說：“課長，和你預料的一樣，江韻閣主人果然對我們是有所求的。他看到我們根據他提供的消息，抓住了李明之後，知道我們已經意識到了他的價值，所以，這次才會提出了他的條件。”

聽了多田的話後，多田頻頻點頭，讚許道：“多田，你進步很快，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現在免費提供消息的階段已經過去了，這次我們這位知名不具的朋友又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他估計我們一定會答應他的條件。那麽，多田，這個王寶生到底是什麽人呢？”

“課長，我已經查過了，這個王寶生是濱江大學大二的學生，是個活躍分子，具有反日傾向，兩周前濱江大學發生反對唱日本國歌事件，帶頭鬧事的就是他，後來他被警察廳抓起來了。”

野島狐疑地說：“難道這個江韻閣主人三番五次給我們寫信，就是為了救這個王寶生？”

“不，”松本擺手，“這個江韻閣主人第一次來信的時候，王寶生還沒有被捕。”

多田說：“這個王寶生雖然有反日行為，但是經過調查，警察廳發現他並不是地下黨，甚至連地下黨的外圍都不是，只是一個頭腦有些沖動的大學生，像這種人，警察廳關他一段日子就會放出去的，為了救這樣一個人，而提供地下黨內部那麽重要的情報，似乎得不償失。也沒有這個必要，這個江韻閣主人到底想要什麽？”

“難道此人是王寶生的同學或者親戚？”野島猜測。

兩人一起轉向松本。

松本把信扔到桌上，頭後仰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出神。

屋子裏靜下來。窗外的操場上傳來軍官的呵斥聲和士兵的吼叫聲。陽光把屋裏照得亮堂堂的，墻上傳來時鐘走動的聲音。

在一片沈寂中，松本慢悠悠地說：“他這是在投石問路。”

他依舊望著天花板。一把抓起桌上的兩頁信紙。

“投石問路？”野島問。

“不錯。這是一次試探，他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我們，看看我們是否會滿足他的要求。”

野島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多年跟在松本身邊，耳濡目染，進步很快，馬上領會了松本的意思。“課長，您是說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救出王寶生，而是另有原因，如果我們滿足了他的要求，他才會把他真實的目的提出來。這一次，他只是利用王寶生來試一試我們的誠意。”

“不錯，他還沒有打出他的底牌。我說過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凡事皆有因。他的前兩個情報都是免費贈送給我們，故意不提任何條件，只是為了讓我們知道這些情報的價值，知道他的價值。

到了這第三封信，他才提出一個小小的條件，就是要看我們答應不答應，試一試我們的誠意，所以，這個王寶生只是一個工具，他和江韻閣主人一定沒什麽關系，否則的話，我們可以通過這個王寶生找到江韻閣主人，這顯然不是江韻閣主人希望發生的事。”

野島這時也明白了。“如果我們答應了，這出戲就會繼續往下唱；如果我們沒答應，這出戲可能就會停止了。課長，是不是這樣？”

“你總算明白過來了。”松本說。

多田思索著。“這個人的底牌到底是什麽呢？”

松本說：“稍安勿躁，我們只需等待，這個人早晚會亮出底牌。現在我們已經看到了一個結果，但這個游戲還沒有結束，恰恰相反，整個游戲才剛剛開始。”

“課長，我們怎麽做？這個王寶生我們是放還是不放？”野島問：

“放，為什麽不放。這個學生我們留著也沒用，如果我們扣住他，反而會把這步棋走死了，相反，如果我們把人放了，這步棋就活了。我們的目標是江韻閣主人。”

多田說：“也許，下一次他就會在信裏把他的真正目的說出來。”

“很有可能。這是什麽？”松本忽然聞到一種淡淡的幽香，他急忙把信放到鼻子底下嗅著，又把信封拿過來聞。

只有信紙上有那種香氣。“好像是一種香氣，你們來聞聞。”

野島拿著信，抽了幾下鼻子。“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香氣。”

多田仔細地聞了聞，很有把握地說：“這是女人胭脂的味道。”

松本有些驚奇。“你怎麽那麽肯定。”

野島裂開嘴笑了：“多田這家夥很受女人歡迎，他說是胭脂的味道一定就是胭脂的味道。”

多田皺起了眉頭，看著信。“難道這位知名不具先生是一個女人？”

“也可能是一個女人碰過這封信。”松本起身，走到旁邊，打開保險櫃，從裏面拿出知名不具前兩次來信的照片，那兩封信連同信封已經交給連奎了。

“鬧了半天，我們連此人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野島嘟噥著。

松本把第三封信和前兩封信的照片攤開在桌子上，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放大鏡，對比起來。同樣的小楷，同樣的雋秀筆法，看上去不是那麽有力，倒有幾分像是女人所寫。

松本沈思起來。

多田說：“課長，如果我們把王寶生放了，是不是找人跟蹤他呢？”

松本放下放大鏡。“如果此人只是把王寶生當成是一個試探我們的工具的話，那麽，他們之間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麽聯系，跟蹤王寶生未必會有結果。不過，我們好歹也要試一試，萬一他們真有接觸呢，這件事就交給連奎去做吧。”

松本隨即來見田煙，把知名不具的信給他看，說通過這封信可以證實了地下黨的確要刺殺天皇特使。

“其他反日組織一定也不會在一旁幹呆著，這下哈爾濱有熱鬧看了。”

田煙放下手裏的信。“松本，你相信這個匿名者的消息？”

“他給的消息雖然不夠詳細，但還沒有出過錯。是的，我相信他。即使沒有他的信，從其他渠道我們也得知了地下黨要刺殺天皇特使的消息，這封信確認了這個事實。”

田煙滿不在乎地說：“不就是些反日組織嘛，他們也就能偷偷摸摸地搞點小動作，我看這倒是一次機會，平時想抓他們都找不到蹤跡，不如利用這次機會，把他們都引出來，一網打盡。”

松本笑起來。“我和老師的想法不謀而合。不過，這需要兩位特使的配合，只是不知道他們二位會不會配合呢？”

“這由不得他們了，一切由我們來安排。這兩個所謂的貴族不過就是兩個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這次讓他們做誘餌，也算是廢物利用吧。”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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