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野三個人跟著多田來到了一間辦公室。

這是一間普通的辦公室，可能是為了他們這個調查小組剛剛騰出來的。

屋裏的陳設比較簡單，兩側靠墻各有兩張桌子，兩兩並在一起，每張桌子前各有一把椅子。靠墻一邊各有一個文件櫃，不過文件櫃裏是空的。抽屜裏除了一本被人翻破的和幾份報紙外，什麽都沒有。一張桌上孤零零地擺著一個電話。

多田說：“這裏就是我們調查小組的臨時辦公室。你們挑一下辦公桌吧，反正一人一張桌子，挑哪個都一樣。”

多田叫走野島，屋裏只剩下劉星野和西村兩個人。

來自情報處的小個子西村倒背著雙手，臉上帶著一副挑剔的表情，看看這裏，瞅瞅那裏，顯然對這裏很不滿意。

他打開文件櫃。“空的。這裏什麽都沒有，這哪裏是辦公室，簡直跟牢房差不多。”

他拉開抽屜瞅瞅，小聲嘀咕著：“又是空的。沒有紙，沒有筆，什麽都沒有，叫人怎麽辦公？”

他用手摸了一下桌子，憤怒地盯著手指上沾的灰，好像恨不得把這些灰吃下去。

“這……這也太……”

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立刻惱火了。“連喝水的缸子都沒有準備，這讓人怎麽辦公？特高課就是這麽搞調查的嗎？”

多田和野島很快就回來了。多田拿著一個暖壺、幾份報告和幾個筆記本，野島拿著四個喝水的缸子。兩人把東西放到桌上。

“劉桑，西村君，這裏比較簡陋，請多原諒。筆記本一人一個，每人還有一支鋼筆。”說著，多田從口袋裏拿出幾支鋼筆，遞給每人一支。

“到底是臨時辦公室啊。”西村帶著諷刺的語調說，同時旋開筆帽，用筆尖在手指上試試，看看有沒有墨水。

“對了，忘了帶一個墨水瓶過來。”多田說。

他向他們每個人要了一張相片，說去給他們辦臨時通行證。

“劉桑，如果你對案情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問野島，他參加過前面的調查。”說完，多田又出去了。

劉星野註意到多田只說野島參加過調查，卻沒提西村的名字。剛才他翻了翻調查報告，發現報告是由特高課出具的，這符合一般的調查程序，可是，為什麽這次把他和情報處的西村都弄進來了，看樣子好像是要組成一個聯合調查小組。

劉星野知道日軍各個部門之間互不相讓，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案子跟別人分享，這一次特高課為什麽變得這麽大方了？可是，如果組成這個調查小組的目的真的是為了破案的話，為什麽只給他們三天的時間？

劉星野從暖壺倒了一缸子熱水，坐下來開始翻看特高課的調查報告。

多田離開後，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他們每個人桌上都有一份相同的調查報告，不過，除了劉星野在專心致志地外，其他三份報告根本沒人理睬。

多田出去前，把他桌上的報告放進抽屜裏。

野島拉開一把椅子，身體靠在椅背上，把兩條大長腿搭在桌子上，讓椅子的兩個前腿翹起來搖晃著。他雙手抱在胸前，仰著頭，兩只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發呆。他的那份報告扔在桌上。他參與了前面的調查，對報告內容非常熟悉，所以懶得再看。

西村沒看過調查報告，不過，看樣子他也沒興趣看，只翻了兩下就扔到一邊了。可是，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辦公室裏如果不看報告，又沒什麽事做，於是，他有事沒事地跟野島找話說，但是，野島根本不搭理他，有時候只是嗯了一聲，然後繼續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發呆。

西村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這裏走走，那邊看看，顯得很無聊。他看了看抽屜裏留下的那本，那書已經被翻破了，光看外表就讓人沒有的欲望。

西村走到劉星野身邊，看見他在專心地看文件，只好走開。

他坐下來，跟野島說話，發現野島根本沒反應。於是，他站起來，走到野島跟前，舉起一只手在野島眼前晃動。

野島腦袋沒動，只是把眼珠轉向他。“你幹什麽？”

“沒什麽，我還以為你變傻了呢，怎麽一動不動的。”

“無聊。”野島嘟噥一句，眼珠往回一轉，繼續看著天花板發呆。

西村也擡起頭，看了看天花板。那上面除了一盞燈之外，什麽都沒有。

西村無奈地搖搖頭。

這家夥就沒有消停的時候，過了一會兒，他又走到野島跟前晃晃胖乎乎的手掌。

野島再次把眼珠轉向他。“你又想幹嘛？”

“野島君，你能不能給我弄幾本雜志來，花花綠綠的那種，這樣幹呆著，實在太沒意思了。”

“你可以看調查報告。”

“那個報告有他看就行了。”西村一指劉星野。

野島眼珠又轉回去。他不再說什麽，而是繼續望著天花板發呆。

正當西村失望，剛要轉身走開時，野島突然把兩條大長腿從桌上放下來，站起身，咚咚咚，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真是個怪人啊。”西村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地嘀咕，“瞧瞧，人家特高課的兩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了，就咱們兩個人還在這裏傻乎乎地呆著。”

不一會兒，野島從外面大踏步地走了回來，把一摞花花綠綠的雜志扔到桌上。

“看吧，花花綠綠的。”說完，他又咚咚咚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野島君，謝謝。”西村沖著他背影喊道。

這時候，劉星野已經把報告大致過了一遍。

特高課的調查才進行了三天，所以，這只是一份初步報告，內容也不多，劉星野很快就看完了，對案情已經有了基本的了解。他覺得有必要再仔細看一遍報告，不過，他決定待會兒再看，他現在要搞清楚這個調查到底是怎麽回事。

現在，他對這幾個人的個性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多田年輕，辦事比較認真；野島是一個悶葫蘆，不願意多說話；西村好動不好靜，屬於屁股上長釘子，坐不下來的那種人。劉星野決定從西村嘴裏套點東西出來。不過，他沒有主動去找西村，他知道西村一定會主動找他的。

西村坐在那裏翻看著雜志，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不時自言自語兩句，有時咯咯咯地笑起來。他擡起頭，發現劉星野沒有反應。

又過了一會兒，西村翻到另一頁。

他驚呼起來。

他擡起頭，發現劉星野還是沒反應，好像沒聽見一樣。

他又翻到一頁，發出驚嘆：“哎呀……這簡直……太……哎呀……這也太……”

他看了看劉星野。這個中國人根本沒有反應。

西村終於忍不住了，他拿著雜志走過來，用胳膊肘碰了碰劉星野。

“劉桑，你看，你看看唄。”他把雜志遞過來，“那個破報告有什麽好看的，你瞧瞧這個，這可是好東西啊。”

劉星野看了一眼雜志裏的那頁，上面是一個日本女人的大幅照片。

“這是我們日本現在最紅的女影星，怎麽樣？漂亮吧？嘿嘿嘿。”西村問，他指著圖片那個女明星的衣服說，“瞧瞧這料子，很名貴的。”

劉星野看著圖片慢吞吞地說：“嗯，原來是女明星。唔，確實不錯，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恕我直言，不如我們哈爾濱的姑娘漂亮。”

“哈爾濱的姑娘？”西村立刻來勁了，馬上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來，迫不及待地說，“劉桑，你說的太對了，哈爾濱的姑娘真是太漂亮了。”

這家夥眼睛裏放著光。“劉桑，我發現你們東北的姑娘身材都特別好，一個個身材修長，豐滿。”他用雙手比劃了一個女性的曲線，“相比之下，我們日本的姑娘顯得太嬌小了。在東北的姑娘裏，哈爾濱的姑娘當然是最漂亮的，嘿嘿。”

他豎起一根大拇指，嘻嘻地笑起來。

“西村君，不要忘了哈爾濱的那些白俄姑娘。”

“對對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那些白俄姑娘簡直是哈爾濱的一大風景啊。”這家夥搓著手，不停地砸吧著嘴，好像小孩子看見了蛋糕，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上一口一樣，“但是，劉桑，我覺得最漂亮還是那些混血姑娘，中西合璧，哈哈哈。”

“這就是哈爾濱獨特的地方。”

“沒錯，東方的巴黎，實在是太貼切了，一座東方的城市，卻有著濃郁的俄羅斯的風情，漂亮，太漂亮了。”這家夥羨慕地說，“哎呀，劉桑，你們哈爾濱的男人真是太幸福了。我聽說中國男人可以娶好幾個老婆，你可以娶一個哈爾濱姑娘，再娶一個白俄姑娘，哎呀，那簡直就像生活在天堂裏一樣啊，太讓人羨慕了。哈哈哈。”

“西村君，那是老黃歷了，現在只能娶一個了。”

西村頓時捶胸頓足起來。“哎呀，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劉桑，太可惜了，你沒趕上好時候啊。”他伸出兩根手指，“兩個老婆啊，就這麽沒了，太可惜了。”

看他那懊喪不已的樣子，好像是他失去了娶幾個老婆的機會。

“西村君，你不能把每個你喜歡的女人都娶回家。要知道有的時候，有些美麗只需要遠遠地觀賞就夠了。西村君，你知道哈爾濱姑娘的皮膚為什麽那麽白皙嗎？”

“為什麽呢？”

“因為她們都是喝松花江水長大的，中國有句俗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松花江的水好，松花江邊長大的哈爾濱姑娘才會那麽漂亮啊。”

“啊，原來是這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很有道理啊。劉桑，松花江裏的魚很肥，我是吃過的。”

“西村君，你知道松花江的魚為什麽好吃嗎？”

“為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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