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之戰，雖未費一兵一卒，彌漫的硝煙卻早已暗中升級，各自對他國的怨恨自然加深。

戰場根本沒有處理這類生死重傷的醫療條件，所以戰珩和祁佑麟不得不各自撤軍回營，全力救治這兩個為了所愛之人不畏生死的奇女子。

祁佑麟當時那一劍是直刺蕭睿寒的心臟而去，被郁景彥擋了，正準而來直接貫穿了她的肩頭，可見用力之足！

也幸得是被擋了，否則蕭睿寒若躲閃不及時，必會命喪當場！

至於郁景彥所中這一劍，極近動脈，且似有破損之象，稍不註意便會引起大出血，再加之傷及神經，更是危險至極！

好在以王軍醫為首的三位軍醫醫術了得，再加上戰珩臨行前，唐楚離特意給他準備了些專治刀劍傷的秘藥，所以經過潛心救治，郁景彥的命此刻算是保下來了。

至於腹中胎兒，由於母體本身還在危險期，能否母嬰平安，就要看天意了。

再說另一邊中了戰珩三枚飛鏢的南宮玥，其中兩枚一枚尚在腰上，另一枚傷在手臂上，均未及要害，最關鍵的是自背後直插心臟的那一枚，拔鏢過程中哪怕只有絲毫偏差，也會要了她的命！即便老天保佑拔鏢成功，南宮玥也極有可能因心力衰竭而亡！

救命的關鍵也極有可能是致命，這也就讓那些軍醫不敢輕易下手了，再加上其本身就已經氣若游絲，若不從那極其微弱的頸動脈處探，只怕儼然會被當成一個已死之人。

這軍中人除了祁佑麟，無人知曉南宮玥的身份，經軍醫診脈，業已斷言此女或是再難活過來，這推諉一言徹底激怒了祁佑麟，“朕養你們，就是為了置將士的生死於不顧嗎？！”

這是皇上這許久以來第一次大發雷霆，嚇得那些人抖著身子通通跪地，“皇上饒命，這飛鏢與這姑娘的生死只有一線之隔，若這‘線’不小心被割斷了，這姑娘也就沒救了，臣等……臣等實在惶恐呀！”

“你惶恐是嗎？！”聽其辯言，祁佑麟突然蹲身一把揪住其衣領，另一手直指昏迷在床上的南宮玥，咬牙切齒地言道，“好，你既然惶恐，那她是若死了，你就下去給她陪葬吧！”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臣救她，救她！”他們都知曉皇上深愛雪羅爾玊鳳，即便其如今失憶嫁給了戰珩，但為了得回她，不惜向南月國發動戰爭，可……這個女人又是怎麽回事？又怎會得皇上這般重視？

也來不及多想，待祁佑麟松了他衣領時，這軍醫連滾帶爬地行至床邊，開始想辦法拼命地去救治……

這是拿命一搏，搏得是這女子的命，也是他自己的命！

祁佑麟並未留在這營帳內，只起身出去，在寬廣的營臺上站著，天色漸暗，業已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了。

此刻他的心緒很亂，他擔心鳳兒的安危，那一劍是他親手刺下去的啊，力道有多重有多致命，他知曉得一清二楚！

自己怎麽可以對鳳兒下手！怎麽可以！

若一切可以重來，他寧願不殺蕭睿寒，寧願那一劍是刺在他自己身上！更寧願自己能代鳳兒承受她生命中的一切苦難……

“鳳兒……”

寒唇輕啟，呢喃著這個讓他愛到絞心的名字。

時間就這般靜走著，雨沒有停，祁佑麟亦沒有回營。

許久之後，一把傘遮上了他的頭頂，“皇上。”

是段雲廷。

“可有鳳兒的消息？”知是他來，祁佑麟睜開眼眸，問道。

得問，段雲廷搖了搖頭，“戰營已被重兵重重把守，無人能進。”

祁佑麟或許早就知道了是這結果，半晌未言，之後才開口，“鳳兒為何要替蕭睿寒擋劍？還有他們為何都喚她‘彥兒’？”

許是自問，聲音自然小了許多，不過段雲廷還是聽見了，“屬下分別派人去沙城和蕭營打探了，說是玊鳳公主此行就是為蕭國太子而來，至於皇上您剛剛說的那一稱呼，屬下未查得任何消息。”

他自然也好奇，自從這玊鳳公主經歷部族血案而失憶後，變得奇怪了不少，曾經他隨皇上出使南月國與其相處時，甚覺她仿若變了個人一般，如今再相見，更是奇怪。

“你先下去吧。”祁佑麟未言其他，只淡言吩咐道。

“這雨越下越大了，屬下送皇上回營吧。”

祁佑麟卻是搖了搖頭，“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去守著軍醫救治南宮玥吧。”

那個女人……

他搖了搖頭，再無心思細析其他。

自知皇上此刻的心情，段雲廷也不再勸阻，只將手中雨傘置於一旁，然後便退下了。

……

戰營。

戰珩坐在地上，寸步不離地守著依舊昏迷未醒的郁景彥，一雙泛紅的眸子一刻也不敢離開她的面龐，仿若生怕自己一眨眼，她便會一下子消失不見一般。

他恐懼，害怕，又痛到蝕骨灼心！

這種感覺就如當年站在悅華軒前看著那堆燒毀的廢墟殘垣一般，那下面埋下的是父皇母後被活活燒焦的屍身，是他冰冷而黑暗的一生的開始……

他再不要過那樣永無天日的日子了，他的生命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

滾燙的淚自猩紅眸中一滴滴砸落，是隱忍而無聲的抽咽。

若一切還能重新來過，他必不會向她隱瞞蕭睿寒的身份，哪怕憂心自己在她心目中敵不過蕭睿寒的重要，他也願如實相告，也願用自己的愛來打動她，留下她，只要她能活著，只要她能遠離危險……

可終究是自己的自私害了她！

“將軍，”不知何時，孟元樓已經進來了，看著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如今這般殤痛，他亦心頭泛酸，“吃點東西吧。”

他將端來的飯菜遞到戰珩身旁，殺人莫過誅心，若再這樣下去，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累垮的。

戰珩卻是搖了搖頭，無力多說一字一言。

孟元樓知道勸阻無用，只將飯菜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然後便滿腹心緒地退下了。

戰珩擡手輕撫著郁景彥蒼白的面龐，腦海中全是他們相愛的點點滴滴。

彥兒，你答應過我，往後的路要陪著我一直一直走下去，所以，你不可以丟下我……

還有我們的孩子，他的生命已經開始了，我卻沒保護好你們，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帶著孩子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世界，讓我能用盡一生疼你們，愛你們。

往後餘生，我什麽都可以沒有，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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