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詩語從拓慈嘴裏拉出一條長約一寸的細布縷，而後拓慈一口水猛地吐了出來。

見勢，郁景彥一直惶恐的面色終於以笑緩和，眸裏卻漸蓄淚水。

恰這時，唐楚離也急急趕了過來。

見眼前景象，那張妖孽風流的臉上盡是正色，似是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急忙行至拓慈身旁，蹲下身替她把著脈。

片刻後，他擡眸看進郁景彥眼底，“放心吧，她已經被你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你先好生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我。”

聞言，郁景彥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眼淚竟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頹身跌坐在地上，一下下的抽泣仿佛在訴說著她心底的恐懼。

門外頓時也響起陣陣掌聲，眾人聽到唐禦醫之言，緊張的心也都重舒口氣，更為郁景彥的堅持稱讚。

唐楚離伸手將拓慈抱起輕放到床上。

戰珩推著輪椅行至郁景彥身旁，輕扶著她的身子靠到自己腿上，“好了，沒事了。”輕言安慰，擡手溫柔地擦拭著她滿臉的淚水。

郁景彥擡眸看著他，哭著哭著竟笑了。

生命如此虔誠，作為醫者，這便是她的常態，會因一個生命而哭，也會因救人一命而笑，哭哭笑笑間，是心酸是感動還是對生命的敬畏，她已分不清。

見她清亮眸底露出釋然笑意，戰珩一直冷厲的面色也漸漸露笑緩和，那笑不似往日那般隱思藏緒，更多了幾分真誠……

與疼惜。

“詩語，扶夫人回去休息，然後安排廚房好生做一些晚膳給夫人。”戰珩對候在旁邊的詩語吩咐著。

完後又看向郁景彥，伸手將她扶起，“回去好好洗漱、吃點東西，這裏有唐禦醫，你大可安心了，然後讓小寧在這裏寸步不離地候著，有任何情況，她都能及時通知你。”

見拓慈已脫離危險，唐楚離也在一旁繼續診治觀察，郁景彥算是稍稍安心了點，便點頭應了戰珩的話，由詩語扶著離開了。

那幾個大夫見了此情此景，心裏自是羞愧，怕日後也再不敢以帝都醫術精湛的大夫自居了。

這小院一陣焦鬧後又恢覆了往日寧靜，唐楚離診治過後，開了些方子吩咐下人去抓藥熬藥，再細細囑托了伺候於此的寧清瑤，便自行離開往戰珩那邊去了。

寧清瑤也自是不敢再大意，便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拓慈床邊。

……

雪院。

郁景彥沐浴完後，收拾好出來，詩語剛好把晚膳端過來擺放好。

她坐到桌旁，也吩咐詩語坐下陪她一起用餐。

“你仔細給我說說，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郁景彥邊夾菜吃著，邊詢問詩語。

拓慈來府這些日子，最多也就是在她的陪同下在小院附近走走，她曾說過自己目不能視，便只會在熟悉的範圍活動，斷不會走出太遠。

那湖心亭位於戰府的中左方向，離拓慈的院落也有好些距離，若無人相邀，她斷不會前去。

再說，知道拓慈是眼盲之人，還有意相邀到四周環水的湖心亭相聚，這出邀之人怕是也別有用心。

“今日午膳後不久，那三位夫人便過來說想要邀請拓慈姑娘去那湖心亭賞景作畫，她們說湖心亭環境幽逸，是個休憩閑聊的好去處。拓慈姑娘說自己眼盲不便前往，本是拒絕的，無奈三位夫人都極力相邀，她也再不好推辭，便應了她們的請求。”詩語細說著。

“我臨走的時候吩咐你和清瑤，定要好好照顧拓慈，那她為何還會落水？”說到此處，郁景彥語氣間竟有些怒意。

自拓慈來到府裏以後，多數時候，她都是讓詩語和寧清瑤侍在拓慈身邊，她情況特殊，又是到了這人地兩生的戰府，自是得多照顧些。

可即便如此，今日竟還出了這等差點失了性命之事，若說不怒，根本不可能。

“我和清瑤本是一直侍在拓慈姑娘身旁的，日落時分，那幾位夫人吩咐我將拓慈姑娘的畫具收拾回去，我想有清瑤陪著，必是不會有差錯，便拿著那些畫具先往小院去了，可等我剛到小院把東西放好，便聽聞說湖心亭那邊有人落水……那兩位夫人都說是清瑤把姑娘推下水的，但清瑤一直說不是自己……之後的事小姐便也都知道了。”

說到此事，詩語內心也是懊悔不已，現在幸好小姐出手救了拓慈姑娘的性命，否則，她怕是要自責一輩子的了。

郁景彥放下碗筷，細細想著詩語的每一句話，這一切是巧合？還是……陰謀？

說實話，她也不相信是清瑤所為……但她一直陪在拓慈身旁，定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想到此，郁景彥吃飯的速度也加快了些……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必要給拓慈一個交代。

……

戰珩離開小院後，等著唐楚離到前廳用過晚膳，兩人便來到了書房。

“珩，這女子為何會懂得醫術？”這嫁給戰珩的“上官凝兒”是個什麽情況，唐楚離自是清楚，但他並未聽聞她會行醫救人。

聞言，戰珩搖了搖頭，“你那日替她檢查，可曾發現什麽？”

“沒什麽情況，”唐楚離從旁邊桌上到了一杯茶端給戰珩，“她的身體很正常，腦子裏也並未出現異常，按理說是應該不會失憶的，難道……是偽裝？”

聽得唐楚離如此說，戰珩依舊搖了搖頭表示否定，“不像。若是偽裝，見到上官齊這等殺家滅族的仇人之時，斷不可能不流露出絲毫恨意。況且她有時言語奇特行為怪異，總會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話……這與我此前調查的情況完全不合。”

“那她便是失憶了。”唐楚離又替自己倒了杯茶，果斷說道。

“失憶？你不是說不可能嗎？”

“我何時說了不可能，我只是說‘按理說應該不會’，”唐楚離面上漸漸恢覆了那邪痞的笑意，出言替自己辯解著，“若這兩種可能都不存在，那便還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這女子並非是雪羅爾玊鳳，只是一個與她長相酷似甚至一模一樣的人。”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

聽得此言，戰珩眉目微皺，可能嗎？亂葬崗失蹤的那具屍體，那老漢的夜裏所見……這一切都表明不可能。

若想解開此結，怕是只能等墨從雪羅爾玊族帶消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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